第32章
說來商宇、元進凱和白映晗的三角戀在元燦霓這全然不是新鮮事。
高中住校後, 元燦霓一周有足足六天可以離家生活,遠離元家束縛,精神狀态不可同日而語, 加之身體逐漸長開, 出落得越發拔群,追求者甚衆。
平日沒少流言蜚語,無非多跟哪個男生說一句笑,就被造謠發花癡,與“天臺打野戰”的嚴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罪魁禍首找出來,元燦霓束手無策。
但她很快找到微妙的心理平衡。
元進凱被人揍成了調色盤。
他戴着口罩, 謊稱感冒。
在食堂吃飯時洩露天機,唇角淤青, 鼻端發紅, 像剛淌過血。
元燦霓瞠目結舌, 餐盤險些端不穩。
而且元進凱避瘟神一樣, 見她繞道走。
應該怕她跟家裏打小報告。
那會元燦霓對這個人的厭惡達到巅峰,看人暴屍街頭都不一定會幫忙報喪,怎麽可能惹事上身通知家長。
元燦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當無事發生。
她雀躍地想跟商宇分享“喜訊”,又怕顯得太幸災樂禍, 颠覆在他心中的形象。
最終選擇閉口不語。
“天臺打野戰”的惡劣傳言随之悄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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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更勁爆的消息取而代之。
商宇因為元進凱挖牆腳, 把人胖揍一頓,白映晗還在旁勸架。
所以元進凱才成了一副鬼樣。
一時之間, 三角戀流言不胫而走。
不過因為商宇和白映晗太才貌雙全,甩元進凱不止一個等級, 風傳裏的元進凱只是一個欲求不滿的癡漢。
故事與元燦霓再無瓜葛。
她聞言筆也沒放下, 直接跑去商宇的教室, 想确認他是否受傷。
臨窗的學長總是用暧昧的語調高聲傳話:“宇哥,你的好妹妹來了。”
然後哼起那首老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肉麻至極,聽得周圍同學紛紛喊救命。商宇出來順手按一下他的腦袋,終于掐斷歌聲。
“橄榄吃完了?”
她挂念他安危,他擔心她嘴饞。
兩種不同維度的憂慮,把他們隔成兩個互不相幹的氣泡。
“沒有。”
元燦霓有點惱他當她是吃貨,上門就是要飯。
她仔細觀察他的臉,細膩順滑,連毛孔都欠奉,更不說什麽淤青。全身裸-露的皮膚也不見傷痕,大概是打了勝仗。
“這麽看我幹什麽?”
商宇有點好笑俯視她。
元燦霓內心矛盾而分裂,既希望他嚴懲元進凱,又不願意他給白映晗當英雄。
行為随之有些錯亂,她沒頭沒腦遞出手中僅有的自動筆,“新買的挺好用,給你一支。”
打那以後,商宇和白映晗成了公認的一對。
元燦霓渾渾噩噩,甚至偏向信以為真,被人問起,一概稱不知。
來人必會驚嘆:“你不是他的好妹妹嗎?”
元燦霓黑着臉:“不是!”
跟許卓泓聚完,回燕靈湖的路上,元燦霓便跟商宇宣布:“我不想管元進凱的事,你怎樣決定不用跟我商量。”
反正錢又不是她的。
她雙手蓋在肚臍,釋放腳托,舒服地躺着,當真兩眼一閉,屁事不管。
商宇欠身從椅背置物袋抽出一疊薄毯,展開一半,輕輕蓋在她赤露的雙手上。
元燦霓被動睜眼,四目相對,正合他意。
“我以為,可以讓他跟你道歉,為過去的種種說對不起,如果你接受,我才考慮給他出資。”
元燦霓雙目瞪圓,無意識絞着薄毯,把兩只手卷成春卷。
心頭暢快如打通任督二脈,嘴上依舊嫌棄:“你錢很多?有必要買他的道歉?”
“你弟嘴硬好面子,只能在他有事相求的時候,稍微撬開一下。不過,難度系數還是比對付某些人要低很多。”
元燦霓顯然在“某些人”裏占了一個名額,佯怒橫他一眼,左手卻給他從“春卷”中抽出,熟絡地扣在手裏。
“焐暖了,該給我了。”
商宇變成前一刻的她,往頸枕找好姿勢,又攏了攏手指,扣緊她,阖上雙眼,閉目養神。
某個名字徘徊嘴邊,元燦霓腹稿打了幾遍,和他迎來疑似二人世界的親密與寧靜,她終究沒有搬出第三個名字。
面對商宇的猶豫,像刻進骨髓,滲透了她的行為模式,從過去與現在都是。
高一的體育課,她終于見識到白映晗傳說中弱不禁風的體質。
進入夏天,炎陽暴曬,白映晗撐傘站籃球場看打球,毫無征兆暈倒。
扶住她的女生先叫出聲,然後整個球場上的男生漸漸停下來,其中包括商宇。
“又暈倒了?”
“要送校醫室吧?”
“通知老師吧。”
衆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商宇驅散圍觀人群,讓留一點空氣,果斷說送校醫室。
人群自動讓位,默契把焦點給到他身上。
除了商宇,沒有更合适的送醫人選。
“我來!”
眼看商宇準備拉白映晗的手腕,元燦霓不知哪來的勇氣與底氣,搶過白映晗兩條胳膊,架自己肩上,撈起她的兩邊膝彎背好,穩健地往校醫院趕。
衆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回過神,半是贊嘆半是調侃:“商宇妹妹真牛逼!”
元燦霓安全把白映晗送達校醫院,氣喘如牛,汗流浃背,嘴唇也跑白了。
萬幸白映晗只是低血糖,喂下大半杯葡萄糖水後恢複不少。但她是出了名的帶病之軀,校醫還是讓通知家長領回去觀察。
校醫又說:“你可得好好感謝你同學,我就沒見過哪個女生背人還跑得那麽快那麽穩的。——你不是體育生吧?”
元燦霓忙搖頭,“不是。”
“她體力是很好,她弟弟跟她差不多大,都跑不過她。”
商宇挺王婆賣瓜地誇一句,臉上閃現家長式的與有榮焉。
“這姑娘看着瘦,身上都是肌肉,結實。”
校醫阿姨親昵捏了一下元燦霓上臂,說自己先忙,有事喊她。
留觀室恢複安靜,白映晗望着她,聲音如沒恢複氣力般,極淡極輕:“謝謝你。”
元燦霓随口客氣一句,不知是否過于敏感,感覺對方不太領情。
白映晗媽媽不一會便趕來,直接越過他們撲向自己的女兒,好一陣焦急地問長問短。
元燦霓一直盯着母女倆,直到雙目發怔,鼻頭發酸。
這一刻情緒依舊熾烈。
她羨慕白映晗還有一個關心呵護她的媽媽,而不可能嫉妒,因為她無權瓜分白映晗享有的母愛。
跟面對涉及商宇時的情緒截然不同,她有權瓜分商宇的愛,感覺不被偏袒,才會那般嫉妒。
确認女兒無大礙,白媽媽才轉過身面對他們。
“商宇,阿姨真的很感謝你,又幫了映晗一次。”
“不是我,”商宇不知道用手掌那個部位推一下元燦霓的後背,“是我妹妹把她背過來的。”
白媽媽有着嚴母的氣質,文雅大方中不乏犀利,眼神這才落到元燦霓身上。
“哦,謝謝這位女同學。——你還有個一樣大的妹妹啊……”
後面半句顯然對商宇說,元燦霓毫無接茬機會。
商宇便如實相告:“鄰居的妹妹。”
告別白家母女倆,元燦霓跟商宇離開校醫室。
商宇看了一眼手表,早耽誤了集合時間,一派輕松道:“走,帶你吃蜂蜜小面包,看你嘴唇都跑白了。”
疑惑盤桓心頭,元燦霓沒他那般暢達。
“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見白映晗媽媽?”
商宇表情有所收斂,沾上淡淡的落寞。
“白映晗以前是我妹的病友,我以前在醫院見過她媽媽。”
元燦霓一時屏氣,像緩不過來,便不敢再細問。
只能誇張揉着肚子,說想吃蜂蜜小面包。
媽媽曾經給予她篤定而唯一的愛,最後急病奪走一切。元燦霓倒沒有自卑,覺得配不上商宇,只是恐懼那種被剝奪感。
她的嫉妒跟恐懼一樣瘋狂。
時隔多年,即将重逢舊識,內心空缺未能填補,元燦霓依舊無法釋懷。
回到燕靈湖,商宇坐了小半天,該到健身房站一站,便邀她:“去踩單車嗎?”
“不想動。”
她便摟過一罐商宇老家帶回的甘草橄榄,癱坐沙發,擰開蓋子便沒再蓋上,一顆接一顆,麻木地往嘴裏送。
商宇笑了笑,“別吃那麽急,要再不小心吞了核,我可用不了海姆立克法。”
別說急救,就是元燦霓在沙發睡着,他能做的只是幫蓋一下被子,根本抱不起她。
元燦霓手腕一頓,低頭看了眼深褐色的果子,稍稍坐正,小心吐出尖核。
“哎,你還記得……”
“你哪件糗事我不記得?”
元燦霓出奇沒有瞪他,取出下一枚,捏着咬了一口尖尖,忽而一笑,又帶上典型的神經質,天真又甜美。
“那你記得嗎,我有一次被人傳‘天臺打野戰’,就高一的時候……嗯,海姆立克法之後不久呢。”
商宇思忖片刻,肯定點頭:“記得。”
元燦霓扯了扯嘴角,眼神無奈而樂觀,橄榄送進嘴裏嚼着,聲音含含糊糊。
“其實是元進凱造的謠。但是他人高馬大,我不敢揍他了。”
“知道,”商宇一直盯着她的吞咽動作,“所以我當年揍了他一頓。”
元燦霓目瞪口呆,含着橄榄尖核,差點又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