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潛行
潛伏在窗邊的江流回頭看了眼。
慕容楓知道他在找什麽，也回頭看去：“還沒來呢。”
“可能迷路了吧？”
“是我們跑得太快，他跟不上。”慕容楓樂了。
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葉子寒一言不發地觀察著展櫃裏的石頭。
石頭像是摔壞的圓盤，上面布滿了紅色的紋理，血管般交錯分布。
西域高原出産的紅色玉石，俗稱血玉。
傳說松贊幹布迎娶文成公主，送的禮物就有那麽一塊，因産量極少，被譽為西域珍寶。
幾名游客正在房間裏參觀，廣播再次響起，提醒大家注意閉館時間，随著時間推移，游客越來越少，只剩一男一女停留在展櫃前。
保安過來提醒幾句，兩人唯唯諾諾應著，待保安走遠，兩人忽然身形閃動，分別躲去了黑暗的夾角。
“來頭不小。”慕容楓努力辨認，兩人像是兩滴融入黑暗的墨汁，完全看不出輪廓。
“沒想到我們還有這種競争對手。”江流喃喃道。
“是鳳武會的人嗎？”慕容楓問。
“我覺得未必，以鳳武會的風格，不會這樣偷偷摸摸行動。”江流說。
“也對，他們肯定會光明正大把整個場包下來。”慕容楓鄭重其事地點頭。
“鳳武會光明正大，我們小偷小摸。”葉子寒挑出關鍵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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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慕容楓大汗，一個不小心把自家給套了進去，這下慘了，挑翻了葉老板的火藥桶，他甚至能聞到蔓延開的火藥味。
“沒事，我根本不在意。”葉子寒語氣輕松。
“要下去嗎？”江流問。
“不，還沒正式閉館。”
“唔，離正式閉館還有五分锺，真漫長啊。”慕容楓看了看時間。
葉子寒依舊語氣輕松：“要是鳳武會，才不會那麽辛苦趴窗臺上呢。”
兩人冒汗，葉老板果然很在意啊……
距離閉館還有兩分锺時，保安又巡了過來。
“馬上要閉館，他們肯定會有行動。”葉子寒提醒，“注意看那兩人。”
慕容楓和江流緊緊盯著角落裏的一男一女。
而那一男一女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保安，還沒注意到自己成了焦點，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時候，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在視線中，鬼鬼祟祟地跟在保安身後。
“是他？！”慕容楓驚訝。
江流冒汗。
展覽室裏突兀地傳來一聲響動，電筒馬上照過去，驚魂未定的女人趕緊往夾角深處縮了縮。
一只老鼠恰逢其時地竄出，鑽去另一個方向。
“媽的，老鼠！”保安狠狠啐了口，“吓死爹了！”
電筒匆匆忙忙掃了一圈，見沒異常，保安轉身離去。
大燈熄滅，剩下展櫃裏黯淡的小燈。
沒一會，傳來大門拉閘的聲音。
奇石館閉館了。
周浩天不知所措地徘徊。
跟著保安一路轉上來，找了幾層，已到達頂樓大廳，居然連三人組的影子都見不著！
他們到底藏去哪了？
周浩天失望地走向大門，拉了拉把手，發現門被鎖了！
沒關系！門這種東西，能擋得了一只鬼嗎？周浩天信心滿滿地往縫裏鑽去。
“他在搞什麽？”慕容楓茫然。
“江流，你得好好管管你家這位，這麽大響動，是想把保安引來嗎？”隔著窗，葉子寒能聽見裏面的撞門聲。
保安被引來是遲早的事，一道人影猛地閃出，男人直奔展櫃：“快！”
女人也緊跟著閃出，但被鬼一吓，手軟腳軟，速度落後了那麽幾分，男人已來到展櫃前，擡手一拳轟了過去。
高強度鋼化玻璃，居然被一拳轟得粉碎！
同時，與凄厲的警報一同響起的，是從上方傳來的玻璃破碎聲，三個蒙面的黑影閃到面前，江流一腳踹飛了男人，而慕容楓的一腳卻被女人格擋了下來。
轉瞬間，慕容楓已經和那女人拳來腳往鬥了好幾回合，慕容楓很快就發現，自己每次出招都會被看穿了似的，頻頻被女人化解，那女人也相當厲害，與對手過招之餘還不忘對江流偷襲幾番。
那男人跟不上江流的速度，漸漸落入下風，而葉子寒已經拿到了血玉。
“別管我！快去拿東西！”男人被江流纏得脫不開身。
女人跳起騰空踹來，這種小伎倆，慕容楓随随便便擡手擋下，對手的實力不容小窺，就算對方是女人，慕容楓也非常認真地對待，難得近身，一見捕捉到機會，毫不猶豫擡腳橫掃，結果那女人早已借著他這一擋，身子反彈飛撲去了展櫃。
“靠！無恥啊！”慕容楓緊追，無奈鞭長莫及，女人的拳頭已經快如閃電地打向葉子寒，把他打得血玉脫手，整個人倒飛出去。
葉子寒調整姿勢，借著沖力往牆上一蹬，飛身上了窗臺，消失在夜幕中。
江流和慕容楓見狀，也不再戀戰，緊跟老大的步伐跳出窗外，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兩個人圍在展櫃邊，男人拿起血玉，臉上浮起一絲疑惑：“好像不是？”
女人接過，感應一番，搖頭：“不是。”
“操！原來他們知道不是才撤退的嗎？”男人被折騰得很狼狽，火氣也上來了，轉念一想，“你能把他們老大打飛，也算是出一口惡氣呢！”
“沒有，他擋下了我的拳。”女人坦白，“那時候他早已決定離開，才會順勢讓我把他送去牆那。”
“靠！真夠無恥啊！”男人憤憤不平地丢下血玉，兩人蹬著展櫃躍至窗臺，也消失在夜幕中。
價值連城的血玉很有挫敗感地躺在絨布裏。
周浩天早就看呆了，這時候才回過神，滿臉疑惑地摸摸它，那麽大一塊玉，能賣不少錢，但為什麽人來了，折騰一番又走了？
周浩天想不明白，擡頭看看，窗戶太高，雖然變成了鬼，卻沒有那種一蹦三尺的技能，估摸一下，肯定上不去，正好緊閉的門被打開，全副武裝的警員湧了進來，周浩天氣定神閑地在包圍圈中踱了出去。
一路上警車呼嘯而至，周浩天不怕撞，在大馬路上逆流而行，跑了半天，終於發現了前方的三個人影！
那三人一路飛躍，落至小巷子裏，左拐右拐地往一棟金碧輝煌的建築走去。
周浩天擡頭一看，好嘛，拉斯維加斯娛樂城！
S市的人都知道，拉斯維加斯娛樂城占地好大一片面積，裏面有游戲城，電影院，旅店，食街，據說是黑社會老大旗下的産業，還有地下賭場！可惜查來查去都是正規營業，警方一直苦於沒找到線索。
娛樂城人來人往，三人沒走正門，而是轉向偏門的貴賓通道。
貴賓通道只對貴賓開放，此處貴賓卡蛋疼地分為五個等級，此通道只有一級貴賓才能進入，區區一段路光保安就有二三十人，進去還得出示各種證件！
周浩天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等著三個不法分子被掃地出門。
在一只鬼炯炯的目光中，保安們目不斜視，三個不法分子竟然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
豪華包間裏，三人悠閑地品著咖啡，一只鬼坐一邊，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
門有節奏地敲了幾聲，服務生端著托盤魚貫而入。
“紅燒豆腐，爆炒牛肚，金牌魚翅，澳洲特級谷飼牛肉已上齊，請慢用。”經理收了菜單，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把門關上。
慕容楓扯扯夜行衣：“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穿成這樣，居然沒人報警？”
“你們肯定用了迷魂藥！”
慕容楓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江流指指葉子寒：“他爸是葉龍。”
葉龍？！周浩天腦子裏轟地炸響，一連串詞彙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黑道，騰龍會，毒枭，賭王……
“葉龍是……逃去美國的那個黑道老大？！”
葉子寒挑挑眉：“查得很仔細嘛，不過他沒去美國，還在市內。”
“你……你是他兒子？！”傳聞葉龍只有一個子嗣，并且打算傳位給他，然而傳聞只是傳聞，警方一直沒查到黑道太子到底是誰，漸漸的，有人猜測葉龍的兒子其實是虛構的。
“對。”太子抿了口咖啡，“這裏是他開的，地下有賭城，沒錯。”
“你……你……”
“你想怎樣？”葉子寒解開扣子，把夜行衣褪去，不緊不慢地換上襯衣，套上西裝，英姿煥發，好一副高層白領的模樣！
周浩天冷笑：“你倒是藏得深啊！”
“他低調而已。”慕容楓也開始換衣服。
周浩天惡狠狠地開門，大步跨了出去。
“他這是去哪？”慕容楓不明白。
“去報警吧？”葉子寒夾菜。
江流站起來想跟過去。
葉子寒喊住江流：“不用管他，他要去，就随他去。”
警局，前臺小妹正在整理資料。
午夜時分，她一個人坐著有點怕。
玻璃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趕緊擡起頭：“你好，請……”
沒人。
她忽然覺得周圍陰風陣陣。
她快步去大門那看看，轉了一圈，順手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
報紙突然嘩啦響了一聲，她心驚肉跳地把報紙折起，塞進櫃子裏。
桌子上的文件突然嘩啦響了一聲，她幾乎虛脫地挪過去，把臺面上的紙全都塞進櫃子裏。
安安靜靜坐了一會，她心神不寧地打開電腦，玩起小游戲。
周浩天唾沫橫飛了半天，見這妹子居然玩起游戲，一氣打不上來，凝神，拿起筆打算寫字。
“呀──！！！”妹子爆發一聲尖叫。
“怎麽了怎麽了？！”值班的刑警一窩蜂跑了出來。
“筆！筆！！”幾個刑警眼尖，見到自己動起來的筆，臉馬上青了。
“別怕！”一個大漢摘下手腕的佛珠，卯足力氣朝筆砸去。
佛珠打在周浩天手上，一陣熾熱，周浩天吃痛，手一松，筆啪一聲掉了。
“讓開！”另一個刑警拿著一把香灰朝筆灑去，殃及魚池地淋了妹子一身。
“這裏還有！”直接搬來香爐，朝妹子潑去。
“妹子！你撞鬼了！要小心啊！”各種護身符往妹子那砸……
“幹什麽呢這是？”加班的梁副隊走了出來。
衆人七嘴八舌地訴說，場上場下無不激動，前臺小妹的哭聲更是把氣氛推向高潮。
梁副隊覺得莫名其妙：“筆自己寫東西？”
“親眼所見！”衆人指天畫地，卻沒人敢碰那頁文件紙。
梁副隊膽子大，大大方方地捏起紙，紙上只有零星幾個字，看著看著，他覺得字跡好像有點眼熟。
路燈下，周浩天一聲不吭地坐在長椅上。
透過大門的玻璃，能見到梁副隊正在訓話。
梁副隊總是與虞隊長形影不離，虞隊長不走他也不走，今天也肯定是為了陪虞隊長，兩人對新人很是照顧，回想起在隊裏的日子，周浩天黯然神傷。
被香灰灑到，身上火辣辣地疼。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站到面前，江流拿著打包好的紅燒豆腐，對他說：“回家吧。”
周浩天坐在真皮沙發上，情緒低落，江流端來一杯咖啡，在咖啡上插了根香。
“好喝不？是巴西空運過來的咖啡豆。”
煙霧缭繞，周浩天聞了聞，嫌棄道：“有酒嗎？”
“沒有，你想喝什麽酒？”
“白酒。”
江流拿著錢包出去了，沒一會帶來一瓶白酒。
濃烈的酒斟滿一杯，插上根香放到周浩天面前。
“你也喝。”周浩天給江流斟了滿滿一杯。
江流知道對方心情不好，於是意思意思陪飲，淺淺抿了口，臉上泛起了淡淡紅潮。
嘿！這小子酒量很淺吶！周浩天心花怒放，還沒來得及問，就見江流頭一垂，腦袋咚一聲砸在桌子上。
“靠！才一口就醉了？你什麽酒量啊？！”周浩天哭笑不得。
“沒醉……我沒醉……”暈乎乎擡起頭。
周浩天趕緊遞過一塊小木牌：“你還認得這個嗎？”
“認得……還我……”江流大著舌頭，擡手去搶。
周浩天避開江流，晃著木牌：“別緊張嘛，這是哪櫃子的？”
“什麽什麽櫃子？”
“這東西對你很重要，對不對？”周浩天開始套話。
“對……”
“誰給你的？”
“一個女人……”
“女朋友？”
“我……沒有女朋友……”頭越來越低，一聲大響又砸在了桌上。
“故事不錯，繼續編啊。”周浩天推推昏昏欲睡的江流。
“唔……編，編，你還想聽什麽？”
“說說幫會裏的事讓我開開眼界呗。”
回應他的是一陣鼾聲。
“喂！睡了？”不甘心地推推。
江流迷迷糊糊嗯了聲，重心不穩，滑落在地上裏繼續呼呼大睡。
靠！這人怎麽說醉就醉啊！周浩天惱火地把他拖上沙發，從房間搬來毯子蓋上去。
收拾好桌子，周浩天拿起鉛筆開始畫圖。
憑借記憶，他把展館的青銅器碎片，奇石館的血玉畫了下來，連黑道勢力也出面搶奪，這裏頭肯定大有文章！
歪頭看看，兩塊東西不同材質，唯一能扯上關系的，就是形狀。
像是一塊圓裏切出來的，邊緣都呈現弧形。
能出展的東西幾乎都價值連城，但他們沒竊取，實在太奇怪了。
江流可能覺得熱，踢踢毯子，翻身，卻噗通一聲滾了下地。
這一摔把他摔醒了，爬起來，腳步發飄地往浴室走，越走越傾斜，最後一頭撞在了牆上。
見周浩天過來，江流擺手：“我沒醉！不用扶！”一邊頂著牆繼續走。
“門在那！”周浩天把他轉了個方向，江流這才順利鑽了進去。
也知道他是不是洗一會睡一會，足足一個多小時後，江流才冒著熱氣踱了出來。
周浩天見他終於清醒了，彈彈紙：“為什麽找到了，又不要？”
江流洗完澡，酒勁過了，坐進沙發中似乎在思索。
“一塊青銅，一塊玉石，應該與材料無關，是形狀對嗎？”周浩天把草稿放到江流面前。
江流撈過筆，在上面畫起來。
專業設計師出手，效果當然不同凡響，簡簡單單便勾畫出一塊碎片的形狀，碎片不大，邊緣呈現弧形。
“你能看出什麽嗎？”江流問。
刑警觀察一番，拿筆，順著碎片的弧線延伸出一道圓：“幾塊湊齊，可以拼出一個圓？”
江流點頭。
周浩天翻來覆去地研究：“你們在找類似的東西？”
“嗯。”
“為什麽呢？”
江流拿起外賣單輕輕一甩，速度太快，只見黑影一閃，外賣單直挺挺插在了牆上。
“功夫挺厲害。”周浩天贊。
“不是功夫。”江流搖頭，“有風加速而已。”
電光火石間，周浩天馬上聯想到三人組飛躍高樓的情景。
“也是有風加速。”江流承認道，“我們三個都有，這種能力來自碎片。”
周浩天瞬間只冒出一個念頭，葉公子是黑道太子爺，身邊的也是黑道的人，萬一那麽巧，全都有這種技能那豈不是要逆天了？！
江流見著刑警風起雲湧的表情，笑了：“碎片的力量只夠三個人分。”
“所以……”
“只有我們三個。”
“這塊碎片有奇怪的力量，那其他碎片也同理？”
江流嚴肅地點頭。
“奇石館的男女，也有碎片？”
“唉，不好說，看上去不像風屬性。”江流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看看锺，已經六點半了，倒進沙發裏繼續睡。
周浩天推著他：“別睡！再說說啊！”
“睡一會……”江流翻過身。
“快七點了，喂喂！”
“呼呼呼……”
周浩天把鬧锺按停，把手機鬧鈴關掉，哼，睡，讓你睡！
然而他忘記了江流雷打不動的習慣，挂锺指針走到七的位置，江流便準時睜開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