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藝現在腦袋裏嗡嗡的,不記得易忱說完那些話以後,她回了什麽。

只記得這人臨走前,笑的像冰天雪地裏突然綻放出不合時宜的暖陽,焦躁地舔了舔唇角:“你今晚收到不少短信吧?”

語氣不太友善。

他一點眷戀都沒透出來,陰着臉決絕的帶上了門。

水藝打開手機短信頁面,這是她慎重思考後做出的決定,是權衡利弊将傷害程度降到最小的選擇。《特殊的朋友》就好像是身處于網絡直播中她的縮影,不管選擇誰都會傷心,仙子守護的人會不理解,各路驸馬圈Cpf會碎成玻璃渣。

畢竟衆口難調,食無定味,适口者珍。

而她,在人言下要不斷地理智、不斷地去做一個帶頭的榜樣。

随着自己在直播圈子越來越有熱度,仙子守護的群體越來越壯大,家人入住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有時候關心會演變成無意識的控制欲。

這個小女孩有很多次都在晚安階段心交心,告訴他們,自己有自己的考量或許還有點小叛逆,雖然大家整天女鵝女鵝的叫着,但似乎忘記了她是個有着獨立思想的成年人。

等第二天再度直播,昨晚的真心相待不見蹤影,他們好像睡了一覺後全部都失去了記憶。

因為早年生活艱辛,被迫接觸社會,有些粉絲能想到的東西,怎麽就會覺得她想不到呢?身處于直播圈子,可能會懵懂也可能不知道裏面的暗箱操作,但是整整半年下來有些事情她看的比觀衆們都要通透。

為了她好,看夠了穿裙子不然會引起視覺疲勞。

為了她好,應該學學化妝不要浪費這麽可愛的樣子。

為了她好,必須要控制并約束跟所有主播連麥pk的時長。

哪怕出于好意,但這種愛會變成壓力,令人窒息。

怎麽說呢?水藝在意粉絲們的感受,但她還是要做她自己想做的,誰都不願意被別人左右思想,不願意将自己的選擇權交到別人手上,不想讓別人掌控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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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摒棄、嫌惡、幹涉,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那天起,這些人跟不喜歡她的黑粉又有什麽區別?

是啊,還是有區別的,怎麽能沒有區別呢?

區別在于,利用了愛的名義試圖把她變成想象中的樣子滿足自己的私欲,這是愛嗎?這不是愛,而是以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

她的起點不是顏值主播,更不是才藝主播,而是以搞笑又特殊化的直播效果走出了屬于自己的風格。

當別人是一朵精致的玫瑰花,被供養的人細心澆灌時,她是一晚上都在扭禮炮、唱歌、跳舞、想梗、準備驚喜不讓直播冷場的蕨草。

生長在山野草地,怎麽可能甘心做一個被提線的木偶?

手機屏幕被水藝按亮,發給節目組的短信上寫着:“我的心動男嘉賓是李殿唯。”

縱觀全局,深度剖析,今晚的心動白月光,男嘉賓們都選擇了同一個人。但是,節目組不可能允許“一妻多夫制”存在,所以審判權終于到了她手中,只要自己能選擇出心動男嘉賓,剩餘的人便會自動搭檔成功。

江寧會選擇陳薛。

白茶會選擇餘安州。

李瓊瓊會選擇易忱。

被孤立被忽略的感覺,水藝不希望再一次降臨到小舅舅的身上,所以删除了易忱的名字,改成了李殿唯。

她重新打開短信頁面,那條堅定有力的話似乎是小舅舅隔空發的誓,他在對她訴說:“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絕不會傷害你。”

水藝看向攝像頭,她不知道網絡上的人會說什麽,也不知道當易忱分析出小舅舅是狼會發生怎樣的質疑,會不會又有無數的節奏湧起……

她眼中全是不安與擔憂,緊緊握住手機,眼瞳深處卻燃燒着一團駭人的火焰,是無數的定力,是強大的風推着擱淺的船舶卷起回家的浪。

水藝從頭到尾,自始至終,保持初心不變,要的永遠都是溫暖充實又美好的戀綜,這才是這群人來到古堡和這座島嶼的目的,才是特殊的朋友應該播出的意義。

她的小舅舅,被預言家查驗的狼人,是節目組攪亂這個家的第一步,是無辜的獻祭,是一場無休止的争端。

水藝要阻止的不僅僅是處于游戲中的嘉賓,還要預判節目組的預判,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左右別人的命運,她要将偏移的指針重新撥回原點。

“砰砰砰——”

有人扣響了房門。

随後看到一只很大的毛絨兔子被高高舉着,雖然主人公的臉被擋的嚴嚴實實,還是把放了他進來。

“好好享受白天的戀綜。”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倒影着冷感的背影,他抿唇默了片刻,“費腦子的事情交給我。”

她聽得出來,這是最後的讓步,眼睛定定看着對方:“比起躲在你身後,我更喜歡頂峰相見。”

贏弱清瘦的身軀仿佛跟柳枝般不堪一折,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妄想護着別人,真是自不量力!

一股肅殺的氣場驟然而起:“所以你打定主意要包庇李殿唯了?”

她的心在胸腔中撲通撲通的狂跳,口中泛幹,抱住兔子玩偶的手指微微顫抖:“萬一這頭……遭受過人類傷害的狼,早已喪失了傷害別人的能力呢?”

“果然,侄女還是跟舅舅親。”

“老王哥哥,我拿了女巫牌有責任這麽做。”

易忱擰眉,壓抑下內心躍動嫉妒,看似平靜而疏離的開口:“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站在對立面,你也會這般護短嗎?”

她與他有一頭之差的高度,站在他身側,頭頂的燈折進他眼裏,流光溢彩,好看得攝人心魂,只見水藝重重的點點頭。

“游戲就是游戲,既然決定要玩,那就尊重規則。”易忱的口吻随意又平常,可眼中漸漸轉沉的眸色暴露了他的情緒。

“老王哥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易忱慢條斯理的垂眸,遺憾地心想。

他好不容易登島參加游戲就是為了讓這個小女孩無憂無慮體驗度假的樂趣,這座島嶼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很對水藝的喜好。

可這家夥偏偏要為煩心事分神。

左右不過是個游戲而已……

眼下,倒是不忍心澆涼她這腔熱血。

易忱眉宇間淩厲勁兒淡了些許,雙眼幹淨的像琉璃,回歸了小奶狗的溫柔:“看來女巫牌的選擇題,我們家的小女孩選了最難走的那條路。”

水藝一愣。

果然萬事逃不過易忱那雙眼睛和缜密的心思。

他拍了拍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和她道別:“早點睡吧,晚安。”

易忱走後,水藝整個人陷在床裏面,毛茸茸的兔子玩偶窩在胸前,那顆緊張的心髒恢複了正常跳動的頻率,就是震驚于他會來求和,沒想到還妥協了。

不過,她是不是陰差陽錯的破壞了易忱的計劃?

他這麽聰明一人,絕不會打無準備的仗。

水藝翻來覆去,暖色調的光線裏讓人昏昏欲睡。

她又想起今晚單采時的誓言……

那是一個心曠神怡的小房間,推開門以後挂在牆上的攝像頭感知到有人進入,齊刷刷的對準她。

水藝沖着空氣打了個招呼,有攝像頭在的地方無形中就有人在關注。

這房間內的四面壁畫繪制了不一樣的夜景,利用了重構建築空間形成視覺上的欺騙,以畫筆做媒介畫了一盞窗戶,一片月光傾灑下來,月亮挂在黑夜中正透過窗戶看着她,而此刻她正好也看向窗外。

水藝突然打了個哆嗦,移開了目光。

接下來,她翻開節目組遺留的說明清單:“每當黎明開始前,是你嶄露頭角的絕佳機會,身為女巫擁有神職,請你保護好該保護的人,消滅掉罪惡的侵略者。”

“海上的霧霭永久消散不去,獵人的假面遲遲不肯脫下,當你猶豫不決時,目之所及便是心之所向。”

“我引以為傲最善良的孩子啊,女巫永遠都是島上人類至高的信仰。”

水藝捏着清單讀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理解錯,然後把聲音壓得很低,不太自然卻異常執拗:“在我心裏沒有人是侵略者,這八位嘉賓我會保護好他們。”女孩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聲音雖甜美動聽,像沁人心脾的春風,可卻帶着毋庸置疑的篤定,讓人忍不住與她一起參與這場振奮人心的游戲,她許下了承諾,“2月8日是我們登島的第一天,2月27日八個人也要整整齊齊一塊坐着游艇出島。”

當她踏入這個房間內,就看到了格格不入的白色立板,上面用黑色的馬克筆醒目的寫着:說謊者自食一千根針。

……

水藝緩緩閉上眼睛,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不僅僅代表着她要說實話,她還要為自己說出來的話負責,這樣才不算說謊。

抱着毛茸茸兔子玩偶的女孩翻了個身,蜷縮着身體似乎并沒有進入睡眠,她的腦袋如果是透明的,觀看直播的網友們大概能看到高速運轉的場面。

她輕輕呵出一口氣,想要把兔子摟的緊些,卻不知道按到哪裏,熟悉的聲音傳入水藝的耳中。

“別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我可以入夥嗎?”

“你用自己威脅我,就應該明白,我甘願為你俯首為臣。”

俯首為臣……

不必頂峰相見。

因為,你就是我的王。

我只聽命于你,配合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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