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誰家玉笛暗飛聲

這個辦法,我和容琛心有靈犀,但不宜為外人道。說起來不僅讓人覺得荒誕,更可能會讓人覺得我是異類。所以,容琛對連維的問題笑而不答,保持神秘,高深莫測倒不失為一種讓人信服的方法。

我心裏并無十分把握,卻撐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對元昭道:“等入了夜,我先去湖邊一趟,将軍等我消息。”

元昭道了聲謝,居然也并未多問,我發覺男人們的确是比女人更沉得住氣,特別是元昭和容琛,一個個沉穩如山,面上并無愁苦之色。

餘下的時間,我便呆在屋子裏關門苦背《地藏經》和《往生咒》。經文上許多字我都不認識,幸好有容琛在旁指點。

天色落幕,我和容琛走出了庭院。

走了幾十步,我突然發覺了自己和往日的不同,以前我在夜間并不能看到這麽清楚的景物,而且空氣中隐隐有一種怪異而陌生的氣息,也是以往我從未感覺到的,這應該是去了眉間輪封印的緣故。接下來,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一些飄來飄去的......我心裏顫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貼近了容琛。

臨行前,容琛去元昭那裏借來了他的随身佩劍,據說是昶帝親手賞賜的上古寶劍,名叫沉淵。

容琛抽出佩劍,對着月光屈指一彈,伴着龍吟之聲一聲朗笑:“好劍。”

萬籁寂靜,他這一笑石破天驚,吓出了我一身雞皮疙瘩。

“你別出聲,怵人。”

他溫柔地嗯了一聲,默默走我身後,突然猛地一拍我的肩頭。

我吓得魂飛魄散,扭頭撞進他懷裏,險些把他撲倒在地。

他樂不可支,笑得越發大聲,震得夜鳥都飛了起來,陰森森的樹影,随風招搖,仿佛無數只手。

我不争氣的聽見了自己的磕牙聲,顧不得男女有別授受不親,當仁不讓地摟住了他的胳膊。

他忍不住調侃:“仙姑,你這是在非禮我麽?”

關鍵時刻,我通常不拘小節,頗為豪放地說:“非禮就非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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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又笑:“榮幸之至。”頓了頓又道:“要不,摟着我的腰吧。”

我幹笑:“多謝,胳膊就行。”

他笑着從腰間解下酒壺:“來,壯個膽。”

我伸出幾根冰涼的手指,戰戰兢兢的接過酒壺,顧不得喉嚨火燒火燎,連着灌了幾口烈酒。也不是他給我喝的是什麽酒,片刻功夫,便覺得身上發熱,胸中豪情頓生。

碧月湖靜谧幽黑,映着天上的一輪凄清孤零的冷月。雖是春日,湖邊的夜風沾了水氣,也有些料峭濕寒。因為骊龍之故,湖邊白日也杳無人煙,此刻夜深,更是靜的駭人。

湖邊有一座小小的石橋,月華如水,照的石橋如玉帶。

容琛步上石橋,道:“就在這兒開始吧。”

我清了清嗓子,低聲誦起《地藏經》。不多時,只見附近飄來一些霧蒙蒙的影子,像是紙片一樣朝着這邊晃來。我小腿一軟,腰上及時伸出一只手臂,接住了我。

我順勢回身摟住了他的胳臂,想了想,還是腰更粗壯一些,便毫不手軟地環住了他的腰。這道理就如同溺水之時,扒拉一根枝杈,顯然不如扒拉一根木柱更為保險。

容琛在我耳邊笑:“知道你怕,所以特意拿了元昭的劍來,這佩劍不知飲過多少人的血,煞氣極重,鬼魂不敢靠近。”

我一聽立刻就舍棄了他的腰,搶過佩劍緊緊摟在懷裏,然後顫着聲繼續。

這時,平靜無波的湖水,突然起了一道漣漪,随之一個女子緩緩從水中升起,淩波而來,停在石橋前。

我兩腿又是一軟,身後兩條胳膊齊齊摟住我。容琛居然還笑出聲來。說也奇怪,他這一笑,我倒不怕了。扶着我的那雙手臂,如同定海神針,将我驚魂不定的心安定下來。

不知是否因為我開了天知的緣故,月光之下,這女子的相貌竟如白晝裏一般看得無比清晰,柳眉秀目,清麗無俦,一雙眸子亮如星子,直直的望着我和容琛,不閃躲,亦不驚慌。

我磕着牙道:“姑娘就是這碧月湖的,嗯......”

“水魅”兩個字我實在說不出口,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子,清雅美麗,與我想象中的披頭散發陰森恐怖的樣子截然不同。

傳說落水而死的人,如有冤屈或怨念,或在塵世有未了心結,就會成為水魅精魄,困于水域無法投生。湖底骊龍是否沉睡,水魅自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便是我想到的方法。

“我就是碧月湖的水魅。”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我顫悠悠地笑道:“姑娘能否幫我們一個忙。”

“那件事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她聲音婉轉低柔,夜風中袅袅散開,如是山谷中飄渺的回音。聽她口氣,已經了然我們的來意,也願意幫忙,我大喜過望忙彎腰施禮,連聲道謝。

她回了一禮:“姑娘不必客氣。水魅不像游魂可以自由來去,我被困于此七年,一直有個心願未了,這也是我在塵世的最後的一個牽挂。想請你們二位幫忙。”

“姑娘有何心願,我願意效勞。”

“我想請二位替我去見一個人。”

“不知姑娘要見誰?”

“我名叫葉菡池,原是司天監監正之女。七年前生下一子,被我母親棄在普安寺外,如今不知還在不在人世。”說到這裏,她有些哽咽,“二位若是能打聽出他的下落,懇請帶他來這裏,讓我見上一面。”

她眼中湧上一團水霧,清越低柔的聲音像是琵琶低撚一首哀傷的夜曲。

“既是你的兒子,為何他外祖母舍得抛棄?”

葉菡池語帶哽咽:“此事說來話長,這個孩子不同凡人,若是二位能見到他,便會明白我母親為何要将他丢棄。”

我當即答應:“如能找到他,我一定帶來這裏,讓你見他一面。”

“多謝二位,你們在此等我消息。”

她輕舒水袖,沒入水中,悄無聲息如一縷白煙。

容琛望着水面:“你去叫元昭帶人來。”

“衆人來了,見到她豈不是?”

“他們不會見到她,也聽不見她說話。”

我突然覺得奇怪:“那你怎麽能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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