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所有的便皆是你的
陶摯欲下車,宗韶已拉住他,搖頭。“那是他的選擇。我不能因為他上戰場就陪他,我做不到。他得為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
“我欠簡伯父的恩情,我替他參軍,留下他。”
“你若上戰場,不是迫我也去麽?我的身份不好去的。況你尚不會騎馬,等會騎馬了再說。”宗韶命仆從立即将簡意報名應征之事告知驸馬簡岱和宣陽長公主。
來至教坊,陶摯心情激動地跳下車就往裏走,被門童沖過來攔住:“你誰?找誰?”
宗韶的仆人立即上前:“不長眼睛的!看不到福王殿下的車駕嗎?”
小童看一眼,慌得跑進去通報了。
崔公接出來,卻是一位陶摯不認識的中年人。原來前一任崔公因為病重離職回家休養,安娘也随去了。
陶摯失望,問詢了其家宅住所,這裏宗韶與陶摯入安娘所居的耳房,誰想房中後門已封,宗韶命砸門入後院,後院裏陶摯居住的小房竟然也被拆除了,眼前唯餘青草石板和舊痕。
陶摯有些茫然地走在其間,不過三個月,院牆依舊,可自己居住的小屋子沒有了。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多,可以說是失去家之後的第二個家,小屋的門窗、書桌、床皆有他的笨拙雕刻、床下角落裏還藏了木匣,裏面有他編寫的幼稚故事——
陶摯來在昔日的牽牛花所在,花也被鏟除了,他曾在這裏伴着這叢花一點點成長,摘花葉、抓蚯蚓、看螞蟻、玩泥巴……
陶摯眼睛有些濕潤,為什麽他的家總是這樣倏忽不見,舊跡難存。
宗韶的手臂輕輕攬在他的腰,陶摯知道宗韶是以此給自己安慰和力量。
他轉頭向宗韶笑笑,看到的是宗韶親慰關切的目光。那一刻,陶摯不知為什麽有個念頭,他失去了家,上天補給他宗韶。
宗韶帶他赴京郊尋找安娘。
到時已是午後,一家人忙跪地迎接,陶摯問詢安娘,那夫人忙忙的命安娘更衣見客。
安娘自裏屋出來,形神消瘦憔悴,眼上是黑眼圈,一看就是勞累過度,陶摯上前拉住她手:“安娘!”不讓安娘跪,心疼得幾乎要溢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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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笑着慈愛道:“少爺可安好?這麽遠的路可累嗎?喝口水歇一歇。”
陶摯抹了一下眼睛:“我接你來了,你和我走。”
“少爺,”安娘為難道:“家主病重,奴婢需服侍他,走不開。如今少爺身邊是誰服侍?多大年歲?可用心周到?”
“我只要你,別人誰也不行。”陶摯道。
安娘還是要推辭,宗韶道:“時辰不早了,這安娘本王帶走。”
夫人忙點頭。安娘撲通就跪下了:“王爺開恩,賤妾家主對賤妾恩深情重,他如今已人事不知,賤妾想服侍他歸西稍報恩情,請王爺成全。”說着連連叩頭。
陶摯扶她起來,安娘對陶摯滿面淚懇求:“少爺最是慈悲,求你向王爺說情,成全奴婢的這份心吧。”
陶摯不知如何是好,宗韶已對陶摯搖頭,然後道:“也罷,就順你心意。”對那夫人道:“待你夫君仙去,百日之後,立即送安娘至本王府上。”
安娘叩謝,那夫人也忙叩拜應諾。
二人回城,陶摯一直情緒低落,宗韶安慰道:“怎麽,不開心?”
陶摯強笑道:“安娘自我兩歲起照顧我,這麽多年,我覺得我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誰想,她竟不願意跟我走,願意辛苦照顧那個病人。”
宗韶柔和道:“那病人是她丈夫啊。俗語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她丈夫一定待她很好。”
“安娘人美,性情好,手藝巧,她丈夫白得這樣一個妾,怎會不喜歡?她原是南梁宮女,随淮王妃陪嫁來京都,被送給我娘,因我喜歡聽她唱歌,被指來照看我。她總是一邊做針線一邊給我唱歌或講故事——”陶摯低頭黯然。
“是不是為了她選擇留在夫君身邊、不随你走而不高興?”宗韶道。
“她在受苦,瘦成那樣,我是為她好。”
“清徽,若病的是我,你可會離我而去?”
陶摯詫異看宗韶。
宗韶微笑:“便再辛苦,也不舍得離開是不是?安娘便是此理。”
“這不一樣……”陶摯低聲。
“怎麽不一樣?”宗韶笑問。
陶摯愣了,沒有應聲。宗韶這是,在套話講情……
午飯在寺廟吃素齋。因已提前安排好了,廟裏主持恭敬迎接。待用罷飯,宗韶帶陶摯游覽廟宇。陶摯看到哪裏,主持就講解到哪裏,陶摯翻閱經書,主持就立即命人将經書每樣包兩本給他們帶回。陶摯本還想拿起木魚細看的,忍了沒有動手。
宗韶布施了銀兩,主持千恩萬謝送他們上了車。陶摯對宗韶笑道:“我前些日子逛到這兒,說廟裏裝修,沒讓我進來。今日仍未完工,卻讓我們進來。有王爺一道出行就是好。”
宗韶笑道:“待我與你把京郊的寺廟道觀都逛了。”
“那得耗費你多少銀子。”陶摯笑道。
“我平日也沒什麽花銷。我所有的便皆是你的,你不用客氣。”
陶摯“啊”了一聲,沒接住話,被震呆在那裏了。
我所有的便皆是你的——當然朋友間也可以與子同衣、與子同袍。
車輪吱吱嘎嘎地行着,陶摯又不是傻子,臉不由有些發燒。
當然天氣也是真熱。
宗韶說這樣的話,就是成心表情述意,一步進一步招惹自己。
這麽下去可不行。
過了一會兒,陶摯輕咳了一聲道:“我們再去簡意家勸勸他吧。”
“行。是你先去,還是我先去?”
“為什麽不一起去?”陶摯不解。
宗韶微笑:“我們一起出現,怕你簡伯父誤會。”
宗韶笑得暧昧,陶摯的臉又熱了,當即不再回避,揚眉笑道:“我們已同車行了這麽一大圈,王爺認為還有清白的餘地?”
宗韶的臉也紅了,不自在躲開目光。
陶摯終于明白宗韶為什麽故意說那些話招惹自己了,因為此時宗韶的樣子,太好看了!
陶摯忍不住笑,找到了應對宗韶之法。誰怕誰啊,以後暧昧話你還敢随意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