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算你以身相許

簡意放了宗韶衣衫,道:“他未必會陪你一生。不過沒事,等他不陪你了,我還在,我來陪你。”

簡意甩身離座,快步出房,正撞上陶摯在門前,簡意沒說話,徑自離去了。

陶摯命仆從關好院門,待回屋,宗韶原地站着,不安地看着他,陶摯笑道:“準備睡了,我先去洗浴。”

等他回房,宗韶手中拿了毛巾,歉疚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等他,陶摯不由笑了,說:“王爺,明天你回王府吧,約了簡意,好好陪他一陪。”

宗韶握住手中毛巾,道:“我為什麽要陪他,我喜歡的是你。”

一句話如重雷擊頂,陶摯怔在那裏,不會言語了。

他萬沒想到,宗韶會這麽簡單的把這句話說出來。陶摯不知如何是可,宗韶已走到他身後為他擦幹頭發了。

宗韶的動作是溫柔的,陶摯站在那裏,動也不是,不動也煎熬,心腦熱氣蒸騰,只覺汗自額頭鬓角滑落。

隔了一會兒,宗韶溫存的聲音自腦後響起:“你第一次聽我的琴,就回來彈奏那曲目,我在簡意身邊這麽多年,他從沒關注過我彈的什麽。他不喜歡這個。他好動,不喜歡琴棋書畫這些靜的。他會帶着我去尋哪裏的飯菜好吃,哪裏的酒好喝,哪裏的花可以賞,哪裏的歌舞最有特色,但他從不關注我心裏想的是什麽。他是我的兄弟、好友。也僅僅是兄弟好友。他陪了我這麽些年,若沒有他,我的日子不知怎樣過。去年他母親宣陽長公主找到我,說她只有這一個兒子,要我放過他。我答應了宣陽長公主,放過他,就以他訂婚為由,不允他進我王府了。他特別傷心,醉酒,絕食,險些死掉,宣陽長公主又找了我去勸他。我對他說,繼續做朋友兄弟,但只能做朋友兄弟,他答應了。所以你別多心。如果,你,或者你母親,也希望我放過你,那我馬上就走。絕不讓你煩惱。若你還想我陪你,我就繼續在這裏住着。”

陶摯好半天沒說話,末了道:“太晚了,要睡了,你還沐洗嗎?”

宗韶低頭輕微一笑,洗浴去了。

陶摯怔怔看着宗韶的背影,這樣的暑天裏,竟覺得宗韶的背影有孤寒蕭瑟。

人在世間求知音,就是為了不孤單吧。

陶摯自床頭拿了本書看。心裏亂,怎麽都不自在。

宗韶說喜歡自己。

那是什麽樣的情感?陶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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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宗韶回來,陶摯合了書,宗韶笑道:“晚上少看書,燭光下看書到底比白天傷眼睛。”将陶摯手中書拿走。

陶摯默默看着宗韶将書放回書架,道:“我想出游。這麽多名山大川我一個也沒去過。你陪我去嗎?”

宗韶一怔,放柔了聲音道:“我不能輕易離京,得找機會獲皇上準可。你想什麽時候走?”

陶摯“哦”了一聲:“那以後再說吧。”

宗韶停了一會兒,道:“清徽,我想一生都陪在你身邊。”

陶摯怔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沒看宗韶,也沒有接話。

卻原來,當宗韶真說情的時候,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朋友和情人有多大差別呢?

宗韶上床,拉過被子,躺下。

夜靜谧無聲,呼吸可聞,兩人誰也睡不着。陶摯終于跳起來下床,跑到外面井邊舀了把涼水撲自己的臉。宗韶可是瘋了,這樣将話挑明,可怎麽讓他在他身邊安然入睡呢。

陶摯坐在階前,眼望夜空,一輪明月如鏡,依舊親切地看着自己,并不能說一言半語。稍會兒,身後有人來,是宗韶,坐在他身邊,拿了扇子給他扇蚊子。

“你別多想,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聊天,彈琴,看月。”宗韶溫和道,“你一個人孤單的生活,不想有人陪你說話嗎?”

“想。”陶摯笑道。

宗韶也就笑了。

那一刻,陶摯覺得世間最了解自己的應就是宗韶了。

做朋友,聊天,彈琴,看月——正是陶摯所想。

卻原來自己想多了,宗韶的喜歡是朋友的喜歡,陶摯心一下子豁朗敞亮。

雖宗韶扇着,外面蚊蟲太多,陶摯起身邀宗韶回屋。他們兩人安然躺下,很快陶摯就睡着了。

第二日宗韶說要去光祿寺,陶摯笑說“好”,宗韶道:“我就便去教坊,把你的東西帶回來些,你一起去如何?我怕那位安娘不肯把東西給我。”

陶摯想安娘了,立即說同去。

他們坐車入皇城,這麽熱的天,宗韶命把車簾窗紗都放下來,陶摯知道,宗韶是為自己着想,不讓路人知道自己在他的馬車裏。

那日坐母親車離開皇城,今日坐福王車回來,人生路真奇幻若夢。

路過兵部時,遙見許多年青人聚集,一派熱鬧喧嚷,陶摯自紗窗看去,對宗韶道:“那不是簡意嗎?”

宗韶命停車,着仆人打探,回報說:朝廷決定對南梁開戰,遴選武官,京中官家子弟正排隊報名應召。

宗韶蹙眉,命仆人立即把簡意叫來,囑陶摯在車裏坐着別動,然後下了車。

簡意來了,笑喚“王爺”。

宗韶道:“你報名你父母知道嗎?允可嗎?”

簡意笑:“好男兒征戰沙場保家衛國,他們為什麽不允可?”

宗韶道:“你父母就你一個兒子!”

簡意繼續笑:“有王爺在,我便馬革裹屍,相信王爺一定會代我照顧好他們。”

宗韶急了:“我不許你去!”

簡意仍然笑:“王爺,你鎮靜些。這麽多人可看着哪。白栩也在報名隊伍中,你不去攔他?”

“從知,這不是玩笑,你別因為和我置氣——”

“我沒和王爺置氣。就是想上戰場。要不王爺也報名?我做你親兵護衛,随侍左右?”

“從知,你怎樣才可以留下來?”

“你知道,但你可會那麽做?你不會,就如你知道怎樣可以攔住我成親,但你不攔。我若參軍去,你真要留我?”簡意呲開白牙笑。

宗韶轉頭看那些排隊的熱血男兒,咬唇未語。

“王爺我不難為你。你去陪陶摯吧。就算你以身相許,此際你都留不下我。南梁敢侵我國土,殺我子民,掠我財富,我簡意就是上戰場的那一個。”簡意燦爛的笑着,跑回排隊的隊伍。

宗韶怔怔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掀開車簾上了車,陶摯擔憂地望着他。

簡意要上戰場了。

“你去留住他,要不我去留住他。”陶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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