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後,王指導還宣布:“每天下午,多加一個小時體能課。21天的集訓希望能夠幫到大家,祝你們未來取得一個好成績,散會!”

顧染回到宿舍,這個時間段他的三位師兄都在訓練,他默默地去陽臺取來掃帚和拖把,把宿舍衛生搞好。

倒完垃圾回來,他這才一屁股坐在書桌前開始思考。

今天上午半小時的準備活動都讓他有點不适應,更何況下午還有一個小時體能訓練,強度只會更大。

顧染翻出一本習題集,一邊做題,一邊思考。

他把所有困難都在腦子裏羅列了一遍,歸根結底有兩個:第一,起床時間太早了。第二,體能是他目前為止面臨的最大難題。

可他既然已經來到這裏,就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他從小就是個卷王,一旦決定要做什麽事,就會做到底,從不會半途而廢。

“快十二點了,你怎麽沒去吃飯?”聽到說話聲,顧染向門口看去,是高梓逸回來了。

“我沒留意時間。”顧染又低下頭在卷子上寫答案,“最後還有兩道大題,做完就去。”

高梓逸走到他的書桌前看了一眼:“你在做什麽?”

“奧數。”顧染頭也不擡,“心情不好,做做題緩解一下。”

高梓逸看看卷子又看看他:“第一次聽說,做數學題能緩解心情。”

兩道大題顧染幾分鐘就搞定了,解題的每一個步驟思路清晰,邏輯嚴謹,字寫得漂亮,卷面也很幹淨。

“走吧,吃飯。”高梓逸拉了他一把,“為什麽心情不好,跟師兄說說。”

顧染就把上午開會的事情跟他說了說:“倒也沒什麽,就是覺得自己運氣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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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梓逸溫柔的笑了笑:“我記得我剛來省隊的時候也這樣,熬過去就好了。”

顧染覺得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很能吃苦的人,身上有一種質樸的氣息:“師兄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高梓逸又笑了笑:“其實,這裏的日子對我來說并不算煎熬。”

說到這裏,高梓逸便沒再往下繼續。顧染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往下問。

體能測試一共分四個部分,柔韌素質、靈敏素質和耐力素質、綜合力量素質。

第一部 分柔韌素質包括三個動作:坐位體前屈、蛙式拉伸、坐位側壓腿,在要求的标準姿勢下靜止30秒。

這對于顧染來說倒不是什麽難事,他的柔韌性一向很好,加上年紀小,完成起來倒是很輕松。

第二部 分靈敏素質也包括三個動作:半蹲式疾跑、側身往返跑、靈敏轉體。

這些需要配合裁判口令考驗運動員身體的反應能力。顧染身高比同齡人矮,身材也偏單薄,是典型的小靈快選手,靈敏素質測試于他而言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前面兩項,按照組委會給出的标準,顧染全都可以拿滿分。

難就難在第三部 分耐力素質和第四部分的綜合力量素質。其中包括高擡腿跑、滑冰姿勢-協調性、滑冰姿勢-分并腿、靜蹲、仰卧起坐、跪姿俯卧撐、背肌……一共七個動作,每個都有一定的時間要求,是對身體耐力和肌肉力量的考驗。

一開始,顧染做完三分鐘的高擡腿跑已經是滿頭大汗,緊接着又是三分鐘滑冰姿勢-協調性,這需要保持滑冰姿勢,協調擺臂,收腿,支撐平穩。比高擡腿難度更大,更耗費體能。

這就已經要了他半條命了,更別說接下來的幾項。到後來只能勉強咬牙堅持,身上的訓練服都已經濕透了。

顧染從小家庭條件優越,父母長輩對他呵護備至。他本來人就聰明,在學業上也是一帆風順,沒吃過這份苦。

回到宿舍,顧染感覺手腳發軟,身體發虛,攤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其他三個人回來,看到他這副樣子,紛紛過來安慰他:“這才哪兒跟哪兒,等你來了省隊,你就知道什麽是地獄模式。”

高梓逸輕拍他的頭:“快去洗澡睡覺吧,明早我叫你起床,衛生我也幫你做了,你好好訓練。”

顧染擡起頭來,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師兄,你怎麽對我那麽好?”

高梓逸笑道:“因為你送的小餅幹很好吃呀。”

旁邊一個叫鄭文康的師兄接口道:“對,那個黑巧克力也不錯。”

斜對面的那位師兄叫吳凱澤:“聽我的,等你堅持下來,回過頭再看,青少年比賽就跟玩兒似的,最重要的是堅持。”他還非常浮誇的握了握拳,“加油哦,少年!”

顧染精神上受到了鼓勵,身體卻提不起半點力氣,硬是拖着疲憊的身體去洗澡,上床睡覺,第二天淩晨四點鐘,爬起來繼續練。

他們現在只有上午的時間能休息,早上和晚上都要訓練,下午要練體能。

隊員們通常會抓緊時間回去補個覺,休息一下。顧染的娛樂方式是看書、做題、背單詞。

這天,他吃過早餐之後并沒有着急回宿舍,而是又返回了速滑館。

省隊的隊員正在訓練,一共十二人,男女各六人,覆蓋了男女500米、1000米、1500米,男子5000米接力、女子3000米接力以及2000米男女混合接力在內的所有比賽。

顧染站在場外,眼前看到的一切讓他對短道速滑這項運動産生了新的興趣。

他在市隊跟着江岩只能算個啓蒙,訓練計劃和強度遠遠不足。現在他看到的,是一支在全國最高級別的比賽中都取得過優異成績的隊伍,他們之中有入選過國家集訓隊的隊員,也有入選過國家青年隊的隊員,高梓逸就是其中之一。

教練看起來很年輕,神情一絲不茍,無論是發出指令還是指導技術都言簡意赅,聽着就讓人有一種,能在白色跑道上起飛的錯覺。

不知不覺,顧染已經在場外看了一個上午的訓練,直到人家結束才想起來,該去食堂吃午飯了。

“顧染。”

不遠處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顧染擡起頭來,跟前站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穿着印有省隊隊徽的運動服——是省隊的教練。

顧染有些奇怪:“您……認識我?”

那人挑了挑眉毛:“當然,是我把你選上來的。”

顧染盯着他又看了片刻,随即笑道:“我想起來了,您來過我們市隊。”

他還記得,當時這個人盯着他看了好久,沒幾天江岩就通知他來省隊集訓。

那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聽說你體能全隊最差。”

顧染:“……”

“江指導可是對你給予了厚望。”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顧染,”高梓逸滑到場邊,雙手撐在防撞墊上,“想什麽呢?”

他順着顧染的目光看過去,笑着給他介紹:“這是我們的教練徐清。他雖然不負責你們的訓練,但應該會帶你們去比賽。”

顧染說:“他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那當然!他去年才從國家隊退役,過了半年就回到省隊擔任主教練。”

顧染将目光收回來:“師兄你快去換衣服,咱們一起去吃飯。”

從那天起,顧染每天上午都會跑過來看省隊訓練。一開始就是看個熱鬧,慢慢的留意他們的技術,然後自己試着模仿。

徐清遠遠地看着他,發現這孩子還挺好學。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幹掉之後擰成一股一股的頂在腦袋上,卻還有精力跑來他們這裏偷師學藝。

“你不累嗎?”徐清手肘撐在防滑墊上,好奇的打量顧染。

“累啊,”顧染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腿,“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那你不會去休息,跑這兒來做什麽?”

顧染笑起來眉眼彎彎,很能拉近與別人的距離:“我來學習一下。”

徐清問他:“那你想不想跟他們一起練?”

“當然!”顧染眼睛亮了亮,“如果可以的話。”

省隊和他們集訓隊水平完全不在一個檔次,顧染覺得如果他能跟高梓逸他們一起訓練,進步一定比現在大得多。

“當然……不可以。”徐清臉上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現在還不行。”

顧染亮起來的目光又暗了下去,偏了偏頭:“那什麽時候能行?”

“看你的表現。”

顧染心道:“你要我的時候,我還不練了呢。”

吃過午飯,顧染抓緊時間回去睡了個午覺,下午繼續體能訓練。

不只是他覺得辛苦,其他隊友也在抱怨,甚至在教練看不到的地方偷懶。

顧染只在心裏抱怨,但他從不偷懶。每天體能訓練到了最後,都是再用意志堅持。

做完最後一組跪姿俯卧撐的時候,他胳膊一軟,整個人就拍在了墊子上。

他滴落的汗水在墊子上積成一灘小水窪,臉拍下去的時候濺到了眼睛裏,又酸又澀,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21天的集訓眨眼就過去了,出發前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三位師兄給他傳授經驗。

鄭文康:“別緊張,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

吳凱澤:“拿了前三,就能參加精英聯賽,精英聯賽青年組全能前24名就可以晉級全國短道速滑錦标賽,錦标賽全能前三十就能參加全國短道速滑冠軍賽,那可是國內的最高級別賽事。”

聽起來是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運動員需要一場一場比賽去拼,最後計算名次,晉級更高規格的賽事。

如果不行,那就要等到下一個比賽周期。

顧染眨了眨眼睛:“全能?可我現在只練500米。”

鄭文康摟過他的肩膀:“那不行,小朋友可不能偏科。1000米和1500米都得抓緊練起來,這些都是積分。”

高梓逸也說道:“職業運動員都是從每一場比賽中成長起來的。別怕,你訓練那麽多年,不就是等這個機會,好好發揮!”

顧染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可是……我只練了七個月。”

“啊???”三個人驚訝的看着他,“你啓蒙這麽晚?”

顧染擺了擺手:“這是個意外。去年暑假,我奉命帶着小表弟去參加選拔。他這個适齡兒童沒選上,我這個超齡兒童卻被選上了。”

“我去!”鄭文康簡直要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咱們宿舍來了個天才。”

顧染連忙擺手:“你們只比我大兩歲,實力比我強多了。在專業運動員面前,我才不是什麽天才。”

鄭文康伸出拇指和食指:“我八歲進入體校開始練習短道速滑,今年是第八年。”

吳凱澤說道:“我四歲學輪滑,七歲進入我們當地一家短道速滑俱樂部,去年被選入省隊。”

顧染看向高梓逸:“小高師兄呢?”

高梓逸有點恍惚,最後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我要晚一點,九歲那年被啓蒙教練選中。”

大家又圍着顧染七嘴八舌的分享比賽時的注意事項,吳凱澤說:“心态要好,姿勢要帥。”

鄭文康猝不及防掐了把顧染的屁股:“別浪費這麽翹的屁股,起跑時就去占位,他們很難超過去!”

高梓逸握着顧染的肩膀:“我有點擔心你的體能測試。”

顧染自己也很擔心,人生中第一次比賽,要是因為體測沒過,連上場的機會也沒有,他回去之後怎麽和江岩交代?

全國青少年短道速滑U系列賽上海站的比賽為期五天,前兩天是體能測試,後三天是正式比賽。

顧染所在的J省排在體能測試的第二天。到了體測的場地顧染才發現,其實參賽的單位很多,不止各省省隊,還包括一些俱樂部。

先完成測試的運動員可以離開,後面的在外等着。大家都不知道裏面什麽情況,但測試是當場出結果,從運動員出來時的反應就不難猜出過了沒有。

有人歡天喜地的出來,就有人哭泣着離開。等的時間越長,大家就覺得自己通過的希望越渺茫。

終于,前面那人垂頭喪氣從裏面走出來。裁判喊道:“下一個,J省,194號顧染。”

顧染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裏為自己鼓勁兒:“別慫,就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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