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清又轉過頭去問隊醫:“他現在的情況,還能比賽嗎?”

隊醫思索片刻:“最好不要,以免肌肉進一步拉傷。”他又摸了摸顧染的頭,“你年紀還小,可以明年再來。”

顧染好像沒聽到他的後半句話,滿懷希望的問道:“那有沒有辦法讓肌肉不要進一步拉傷,畢竟我比賽主要用腿,過彎道的時候也是左手支撐,如果不摔倒也碰不到肩上的傷。”

隊醫和徐清對望一眼,後者問顧染:“你真想參加500米的半決賽?”

顧染堅定的點了點頭。

徐清又說道:“以你現在的情況,就算參加了半決賽,也不一定能進決賽。”

顧染見他語氣松動,便立刻說道:“不用進A組,我就是進B組排第八,至少有成績,就好。”

看他如此堅持,徐清也不再說什麽。

下午比賽之前,隊醫跟着顧染一起去了更衣室,給他擦了藥,又重新用繃帶固定了一下,反複囑咐他:“手臂擺動的幅度不要過大,也千萬別再跟人發生碰撞。”

顧染一個勁兒的點頭:“嗯嗯嗯,我都記住了,放心吧。”

更衣室裏的人很多,參加比賽和已經結束比賽的隊員,都在一起換衣服,來來往往的,十分嘈雜。

池朗走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間長凳上背對着他的人。

隊醫正在用繃帶重新固定他的肩膀,一圈一圈,将整個肩關節裹起來,看着就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你這……不會還要繼續比賽吧?”

顧染擡起頭來,看到池朗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便若無其事的笑道:“當然!我能這麽輕易把這枚金牌讓給你嗎?”

“切!”池朗冷哼一聲,“這是金牌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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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染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謝謝關心,一點小傷而已,不影響我拿冠軍。”

池朗翻了個白眼:“別以為你受傷了我就會讓着你。”

“不需要!”顧染擡腿踹過去,“帶傷上場一樣贏你!”

池朗反應很快,立刻躲了開去:“死鴨子嘴硬!”

“怎麽,你很像奪冠嗎?”

兩個人擡起頭來,看到不知何時,徐清已經站在了另一邊。

池朗立刻規矩的站好,叫了聲師兄。

徐清點點頭:“一會兒該檢錄了,去換衣服吧。”

于是,池朗便背着他的冰刀轉身朝旁邊的櫃子走去。

顧染驚訝的看了看池朗,又看向徐清:“他他他……他叫你什麽?”

“他叫我師兄。”徐清挑了挑眉,“怎麽了?”

顧染實在好奇:“他為什麽叫你師兄?”

“以前國家隊的訓練基地在H省,他們省隊偶爾送他過來代訓,叫我師兄有什麽問題嗎?”

顧染搖頭:“沒有問題。”

沒想到池朗還真是H省的重點培養對象,竟然能把他送到國家隊代訓,這不就是國家隊的預備役嗎?

徐清說:“那現在來說說你的問題。”

“啊?”顧染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我有什麽問題?”

“剛才不是有人信心滿滿地說要奪冠嗎?”

顧染笑道:“沒錯,池朗說的,他要乘人之危,趁我受傷,奪我的冠軍。”

徐清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來:“小朋友,比賽是你非要參加,你跟我保證過,就是有個成績,不會去争名次。”

顧染溫順得像一只小貓:“對對對,我保證過。”

“你要是因為比賽傷勢加重,回去我饒不了你!”

“保證……不會!”

他的保證并不值錢,只要上了場,什麽傷勢和疼痛瞬間就被抛到了腦後,眼中只有終點和勝利。

他在四分之一決賽中本來就排在第一位,半決賽就在第一道,旁邊第二道是池朗,第三道是一名R省隊員。

雖然并不是上午撞他那個隊員,但顧染看到R省的标志時,仍然有點應激反應。

可是,聽到發令槍響,他整個人就進入了戰鬥模式,毫不遲疑的沖了出去。

進入第一個彎道的時候,顧染本已經做了好了被後面幾人強行超越的準備。

畢竟誰都知道,他受傷了,哪怕傷的是肩膀,也會影響滑行速度。

這種情況下,就算不犯規,稍微一點身體接觸,說不定他自己就摔冰面上了。

這個組只有兩個人能進決賽,池朗占了一個,誰能贏了顧染,就能拿下另一個。

後面兩個隊員的确很積極,尤其是那個R省的隊員,第一個彎道處他就看準時機,往內道切,企圖把顧染擠到後面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個身影忽然擠了上來,強勢且霸道,不由分說,就把他往外道擠。

那是人高馬大的池朗,在青少年隊員中,他看起來就像一堵牆那麽難以逾越。

顧染只覺得身後襲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那種壓迫感迫使着他不斷向前滑行。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個人是池朗,只有池朗能在賽場上給他帶來這種壓迫感。

但是,池朗似乎只是逼迫他趕緊往前滑,卻并沒有打算超越他。

沒一個彎道,他都過得非常平穩,滑行起來也很順暢,似乎身後幾名對手,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麽威脅。

池朗就那麽保持最緊密的距離,幾乎貼在他的身後。他自己沒有要超上去的意思,也不許後面兩個人超上來。

這可把後面兩人難受壞了,他們本以為池朗會趁着顧染受傷,搶在第一的位置,然後他們就有機會超越顧染。

哪知道,池朗那種心高氣傲,從小就被H省當主力培養的人,竟然心甘情願給別人打輔助。

這個別人還不是他的隊友,而是跟他競争了三站比賽,搶走他500米和接力賽金牌的勁敵。

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沒有人幹擾,即便是肩上有傷,顧染的滑行速度還是很快,到後來,就連後面的池朗也有點跟不上。

四圈半的比賽很快就結束了,顧染和池朗兩個人一前一後沖過終點。

緊接着,池朗的手越過顧染受傷的右肩,搭在他的左肩上,将他往出口的方向推。

顧染一把摘了自己的護目鏡,問他:“你什麽意思,看我受傷了,讓着我?”

池朗嗤笑一聲:“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擔心你這小身板又被人撞飛出去。”

“嘿嘿!”顧染摘了手套,在他胸口捶一拳,“那我更得謝謝你了。”

“少來!”池朗嫌棄的推開他,“明天決賽,我可不會讓着你了。”

顧染朝他做了個口型:“手下敗将。”

不管怎麽說,能順利進入決賽,顧染還是很高興的。一回頭,看到指揮區的徐清,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

“啊!徐指導,你聽我解釋……”

徐指導不想聽他解釋,并給他寫了一章欠條,上書十個5000米、十組仰卧起坐、十組分并腿、十組折返跑,并逼着他簽字畫押,等傷愈之後,開始還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身為隊員,顧染也不得不接受徐總管提出的不平等條約。

不過倒也無所謂,反正他進決賽了。

晚上,隊醫給顧染重新上了藥包紮,即使受傷的時候及時冰敷了,現在依然有點腫。稍微活動一下右臂,就會有鑽心的腫痛感傳來。

但顧染坐在那裏,愣是沒有吭一聲。王指導問他:“明天的決賽還比嗎?”

“當然!”顧染脫口而出,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徐清,聲音小了下去,“這不都進決賽了嗎?應該有始有終,對吧,徐指導。”

徐清看出來了,這小子看着個頭小小的,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跟個小姑娘似的。骨子裏卻倔得很,對自己尤其狠得下心,是個特有注意的,一般人勸不動他。

“他想比,就讓他比。”

顧染拍胸脯向他保證:“一定注意,不讓傷勢加重!”

處理好肩膀的傷勢,他又和徐清一起看了今天的比賽錄像。

顧染把視頻速度調慢了,指給徐清看:“就是這裏,那個89號推了我一下,幾乎同時,後面這個42號就從旁邊躲開了。”

徐清面無表情的哼笑一聲:“躲得夠快的。”

顧染又說:“但是,後面L省的這個35號卻沒能躲開,我摔倒的時候,他被我的腿帶了一下,也摔出了賽道。”

徐清看着他:“你想說什麽?”

顧染又把視頻倒回到起跑的那一刻,把視頻的速度調到0.5倍,反複播放了三遍:“您看,如果這個42號真這麽反應神速,他起跑能是最慢那個嗎?”

“你的意思是,他倆這是有預謀的。”

顧染補充道:“而且配合得很好。”

“嗯……”徐清沉吟一聲,“但從視頻上看,的确也不好說,他是正常的手臂擺動,還是有意推了你一把。你要知道,這種事情……”

“我知道,”顧染打斷他,“這種事情在短道速滑的比賽中時有發生,人家是東道主,就跟踢足球似的,有個主場哨什麽的,我能理解。”

徐清看着他的眼睛,小崽子此刻的眼神可不像能理解的樣子。

果不其然,顧染指着成績單上那兩個R省隊員的名字,說話時甚至帶了一點笑意:“陳翔和周小易,我記住他們了。”

徐清就坐在他旁邊,偏過頭就能看到他專注的側臉,然後伸出手揉了把他的腦袋:“傻小子,記住他倆做什麽,過幾個月,你再回頭看看,他們不值一提。”

“記住,他們或許會成為你的隊友,但永遠不會成為你的對手。”

“你的對手,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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