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吳凱澤順勢一把勒住了顧染的脖子:“你管這叫考得不好?”
顧染順着他的力道往他身上靠,兩個人扭在一起,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還好走在顧染另一邊的高梓逸扶了他一把。
顧染又嘆了口氣:“我上初中的時候,成績就沒有掉出過前三。”
說着他又嘆了口氣:“唉……這次沒考好,下學期要更加努力!”
“你知足吧”吳凱澤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從小到大,我只要考試及格,我媽就會獎勵我。我要是能考這個成績,我媽能把親朋好友請到家裏來吃三天流水席。”
鄭文康笑死了:“你現在沒機會了,因為你連高中都考不上。”
他們初中畢業以後,冰上訓練基地就不再安排文化課,而是每周有幾個半天去體育學院那邊上課,學歷是中專。
以後讀書能讀到哪一步,那就得看短道速滑能滑出什麽成績。
“滾蛋!”
這時候高梓逸問顧染:“聽說你們要文理分科,小染是選文科還是理科?”
顧染想也沒想就回答道:“選理科。”
鄭文康也不懂,順嘴問了一句:“為什麽?”
顧染笑道:“對我來說,可能花的時間比較少吧。”
“……”
吳凱澤深情感慨:“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學習比不過人家,連滑冰也比不過人家,關鍵是人家年紀比我小,訓練時間還比我短,唉……”
顧染摟過他的肩膀:“師兄不要妄自菲薄,努力哦,你還可以更差的哈哈哈。”
說完,他就感覺屁股被人捏了一把。是吳凱則本來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迅速下移,捏完了還要評價一番:“咱家孩子這屁股,手感絕了!qq彈彈,又白又嫩。”
鄭文康問:“你怎麽知道又白又嫩。”
吳凱澤理所當然的說道:“他洗完澡出來換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了。”
鄭文康恍然大悟般點點頭:“等他下次脫光了我再捏一把。”
顧染把手伸到他倆後面,一人屁股上捏了一把:“你們倆的也不錯呀,捏自己的不好嗎?”
幾個人說說笑笑來到食堂,正巧碰到了徐清。
徐清知道顧染上午去學校領期末成績單,就順嘴問了一句:“考得怎麽樣?”
鄭文康搶先替顧染答道:“不怎麽樣。”
徐清皺起眉頭,還是以鼓勵為主:“下學期還得努力,要是還考得不好,就說你是隔壁花樣滑冰隊的。”
鄭文康把後面半句補上:“只考了個年級第八而已。”
徐清面不改色:“哦,這樣,那我去開家長會,這個問題要跟老師好好溝通一下。”
“……”
顧染白他一眼:“徐指導,你自己想要孩子就抓緊生一個,幹嘛老占我便宜?”
徐清哼笑一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這麽不要臉,顧染也無話可說:“不好意思,沒有家長會。”
“……”
這兩個月沒有比賽,訓練強度比起精英聯賽期間要小一些。馬上就要過年了,隊員們訓練态度多少有些散漫。
顧染卻一點也沒有懈怠,每天依舊該怎麽訓練就怎麽訓練。甚至為了準備1500這個項目,他開始加練體能,以及一些關于耐力的專項訓練。
一開始,顧染有點不适應。畢竟顧染以往主要練500米,對1500米的比賽節奏、路線和戰術一點也不了解。
在這方面,高梓逸給了他許多幫助,毫無保留的與他分享自己的經驗。通過他的悉心指導,顧染可以在訓練中少走許多彎路。
高梓逸為了陪他練1500米,每天晚上也跟着他一起去冰場給自己加練。
顧染也拉着師兄一起練彎道技術,兩個人互相配合對方。
這倒是解救了徐指導的老腰,他現在只用站在冰場中央,動動嘴皮子就行。
顧染也沒有忘了要向孟語喬請教的事情。說實話,給對方發消息之前,他多少有點發憷。
畢竟這位冰山美人怎麽看都不是好相處的樣子。雖然顧染跟他有過幾次交流,但是印象最深刻的,還是他怒噴何楊時的那股氣勢。
他到現在還記得,孟語喬說過這樣一句話:“跟你這種人成為隊友,那我寧可不進國家隊!”
雖然沒有當面問過,但是整合多方消息,顧染幾乎可以肯定。這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就跟三年前那次“輪轉冰”比賽,以及進入R省省隊的名額有關。
孰是孰非,他暫時還不清楚。
但是,憑直覺,他還是偏向孟語喬這邊。
顧染點開微信,想想還是給孟語喬發了個條微信:“大喬……”
“叫師兄。”
顧染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師兄好。”
“什麽事?”
“我想,請教一下……”顧染有點猶豫,他感覺以孟語喬的性格,可能拒絕別人也不會拐彎抹角。
那氛圍一定會很尴尬,從此以後大概是要躺列了吧。
“說!”
顧染想了想,認為應該先吹一波彩虹屁:“我覺得你的彎道技術特別好。”
“那還不是被你超了。”
“!!!”
果然不出意料,确實有點措手不及。
顧染硬着頭皮說道:“那……是個意外吧,你當時失去平衡,路線偏了。可是你在過彎道時,冰刀刀刃與冰面的角度非常極限。”
孟語喬果然沒跟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道:“你也想試試?”
顧染立刻發了一個字:“想!”
他猶豫了一下,又想補充一句“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哪知道他字還沒打完,對方的回複就過來了:“行。”
“!!!”
顧染東拉西扯了半天,沒想到對方這麽爽快。
“謝謝大……師兄。”
“二師弟別客氣。”
“……”
行吧,看在他這麽爽快的份兒上,顧染當一下二師弟也認了。
不一會兒,孟語喬那邊就給他發了一個文檔。顧染點開一看,裏面是用純英文寫的。先從概述開始,再到原理、比賽中的運用……後面光是練習的方法和步驟就有幾十頁,其中還穿插了圖片,非常詳細。
孟語喬問道:“能看懂嗎?”
顧染說:“我盡量。”
“哪裏看不懂就問我,我給你講。”
“好。”
沒過一會兒,孟語喬又給顧染發了幾個視頻過來,是一個外國人在指導隊員,詳細講解分解動作。
顧染倒也真沒跟他客氣,有什麽不懂的就直接問。兩個人的作息時間也很統一,互相發消息,幾乎都能秒回。
訓練的時候,顧染也會把視頻拿給徐清和高梓逸看,三個人一起研究。
視頻中那位外籍教練說了什麽,顧染還會盡量的翻譯給他倆聽。
有了孟語喬的資料和講解,再加上徐清和高梓逸的幫助,顧染的進步很快,也漸漸找到了一點感覺。
這天晚上訓練結束,顧染和高梓逸一起回宿舍,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還在讨論訓練的事情。顧染還把他和孟語喬的聊天,尤其是孟語喬給他發的語音講解放出來聽。
高梓逸笑着感慨了一句:“看不出來,他這個人原來這麽有耐心。”
“是吧,我也沒想到。之前在比賽中遇到,他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表情,誰也不搭理,沒想到人還挺好的。”
想到這裏,顧染突然想到,既然是交流技術,總不能一直是孟語喬給他發資料,而且發的都是人家真金白銀從外籍教練那裏學來的資料。
大家應該有來有往,相互交流,他似乎應該給對方也分享點什麽。
回到宿舍之後,顧染左思右想,翻出了一個筆記本。那是他去年在上海參加國家青年集訓隊時候的筆記。
當時,參加集訓的都是各省省隊,沒有俱樂部。這個信息采集技術或許可以和孟語喬分享一下。
于是,他把筆記拍下來,給對方發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就收到了孟語喬的回複:“字寫得不錯。”
“……”
就在新年放假的前一天,同學們都已經放飛自我,準備回家過年。當天晚上,顧染仍在滑冰場訓練。
徐清和高梓逸也在旁邊陪着他,看他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通過彎道。
高梓逸看了一眼時間,都已經八點半了,顧染又練了一個小時。
他看顧染已經忘記了時間,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勸道:“要不,等過完年回來再練。”
徐清也說:“你最近訓練量有點大,小心受傷。”
顧染背在身後的手給他們比了個“三”,意思是最後三圈。
徐清和高梓逸也沒說什麽,就站在場邊看着他滑。
第一圈、第二圈,顧染順利通過彎道,雖然速度還行,但是顯然還沒有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就在最後一圈,即将進入彎道的時候,他突然有一個連續蹬冰,速度一瞬間加滿,為了對抗巨大的離心力,顧染身體向左側傾斜,左腿外刃作為支撐,與冰面的角度到達了極限,絲滑的感覺從冰刀上傳來,與此同時,那一瞬間他明顯能感覺到速度的變化。
下一刻,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通過彎道,收腿蹬冰,傾斜的身體重新建立平衡,來到直道。
顧染興奮的直起上半身,滑到高梓逸和徐清跟前:“就是這種感覺,我找到了!”
高梓逸笑着點頭,看起來比他還興奮:“确實,過彎道的時候,速度肉眼可見的提高了。”
“是吧,”顧染摘了頭盔和護目鏡,又抹了把額上的汗水,“不枉我練了這麽久。”
一旁的徐清卻忽然站出來潑他冷水:“別高興得太早,這就成功了一次,之後還得繼續練。”
顧染敷衍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徐清忍不住在他頭上捋一把:“小崽子。”
過年這幾天正好是冬奧會,本屆在韓國舉辦,看比賽都沒有時差,體育頻道每天都有各個冬季項目的比賽直播。
顧染家裏總有親戚走動,大家都知道他現在在省隊練習短道速滑,來了就得問一句:“聽你爸說,你可厲害了,拿了好多金牌,怎麽沒去參加冬奧會?”
顧染只能耐心的,不厭其煩的回答:“冬奧會有年齡限制,年滿16歲才能參加。”
又有人問:“那你明年16歲,後年就能參加。”
顧染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後年那是夏季奧運會,我是去舉重嗎?”
“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這裏面有沒有你的隊友啊,能拿冠軍嗎?”
這時候,正好就有短道速滑的比賽,1000米半決賽。中國運動員,還就是J省那個常年在國家隊訓練的隊員,本來滑在第二位,但是被韓國選手突然變道,導致身體碰撞,摔出了賽道。
坐在一旁的小表弟問顧染:“這算犯規嗎?”
顧染反問他:“你不是也在俱樂部訓練嗎?犯沒犯規你看不出來?”
小表弟怯生生的說道:“那……那就……算吧。”
“什麽叫算吧,那就是犯規。”
小表弟縮了縮脖子,又問:“那是誰犯規?”
顧染說:“當然是韓國人犯規,是他們在超越的時候和咱們發生了碰撞,按照規則……”
他話音為落,小表弟拉了拉他的衣角:“哥……你看!”
顧染轉過頭去,比賽已經結束了,裁判也給出了最終判罰。中國運動員名字後面竟然不是ADV(判進下一輪),而是DNF(沒有完成比賽)。
也就是說,裁判并沒有對那名韓國選手進行判罰,他反而排名第二進入了決賽。
“卧槽!”顧染忍不住在小表弟面前爆了句粗口,立刻收到了許玫的警告,“小染,好好帶着弟弟玩。”
顧染随手摸出個Switch塞進表弟懷裏,讓他自己玩。自己拿起了手機,點開和隊友的微信群,看看他們怎麽說。
小表弟又把游戲機放在了一邊:“現在不玩,我要看比賽!”
此時,群裏已經炸了。畢竟摔倒的那個隊員來自J省,也在這個群裏。
“這裁判是瞎了吧。”
“他自己回放的慢鏡頭就能明顯看出犯規了。”
“這就是東道主的神秘力量嗎?”
“韓國人不是一向這麽惡心。”
“他們惡心的事情太多了。”
“……”
沒錯,在今年的冬奧會上,尤其是韓國人自诩世界第一的短道速滑比賽中。他們嚣張到明目張膽的犯規,也不會受到任何判罰,幾乎惹怒了所有參賽代表隊和運動員。
而韓國人絲毫不在意這些,到了場邊,竟然還敢對中國隊員進行言語挑釁。
四年一屆的奧運會,每一個能站上奧運賽場的運動員都要經歷一個漫長的周期。他們每年都需要前往世界各地,征戰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争奪參賽資格。
這期間,還要面對突如其來的傷病,訓練和技術遇到瓶頸,以及狀态下滑等各種原因。
克服一切困難,最終站上奧運會,誰不是沖着冠軍去的。
可是,韓國人明目張膽的小動作,裁判視而不見,不做出任何正面回應的國際滑聯官員……這一切加起來,就輕而易舉的毀掉了一個運動員的四年。
他們的職業生涯一共就那麽幾年,巅峰期更短,又有幾個四年能這麽浪費呢?
看到自己熟悉的隊員摔倒在場上,無奈又不甘的眼神,采訪時哽咽的話語。
最終,中國短道速滑隊在這屆冬奧會上一枚金牌也沒拿到,反倒是女隊因為拿了一枚銀牌,讓韓國隊沒法三個人同時站上領獎臺,場上場外把人家罵了一頓。
顧染也很生氣,可是坐在電視機前,他除了把韓國人和裁判罵一頓,他還能做什麽?
他拿了件外套,出去跑步去了。
過年這幾天是氣溫最低的時候,C市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顧染裏面穿了件短袖,外面套着羽絨服。一口氣繞着小區內的人工湖跑了三圈。
跑完之後出一身汗,再被冷風一激,他倒是冷靜了下來。
他能做得不多,但是有一樣他可以,也必須做到,那就是更加刻苦訓練,提高成績,選入國家隊,在國際比賽中與韓國人較量。
四年之後的北京冬奧會,他還不滿19歲,正是一個運動員技術、經驗和體能的黃金時期。
他一定要在那個時候站上奧運賽場,用實力讓韓國人知道,短道速滑的賽道是白色的,就應該幹幹淨淨,不能讓他們只手遮天。
跑完步回到家,已經快晚上十點。顧染在門口換鞋,正想喊一句:“媽,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
一聲“媽”還沒喊出口,先被許玫在屁股上拍了兩巴掌:“這麽冷的天,瞧你這一腦門的汗,生病了怎麽辦?”
顧染小時候是很愛生病的,跑熱了,後背出了汗沒有及時擦幹,風一吹就要着涼。
許玫很緊張,拿了毛巾就要替他擦。顧染趕緊躲開,三兩步逃回自己房間:“我去洗個澡,你給我煮碗面吧。”
許玫手裏拿着毛巾,立在門口許久。顧長風過來問她:“你站這兒發什麽呆?”
許玫說:“我怎麽覺得他‘噌’的一下就長大了呢,我都還沒準備好呢?”
顧長風摟了一下妻子的肩膀:“他總歸是要長大的。現在多好,既不調皮又不叛逆,什麽都不用咱們操心。”
許玫卻嘆了口氣:“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他也不跟我說。”
顧長風笑道:“他心裏裝着短道速滑,沉甸甸的,不斷催促着他成長。”
“這就是使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