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王詩彬問邵鈞，你相信鬼魂嗎？邵鈞心頭一寒，兩只胳膊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如果真有鬼魂，今晚是他最後一次回來……”
聽王詩彬這麽一說，邵鈞才猛然記起，正是35天前，35歲的陳光明在上班路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旋即倒地昏迷，後在重症監護室裏耗了兩天，終究沒能醒轉。這晚，正是陳光明死後的五七之夜。
意識到這一茬兒，邵鈞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陳光明去世之前，邵萍每天都在離婚不離婚的糾結中歇斯底裏，看看已經讀小學的乖兒子，心想再怎麽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孩子，無論如何都要保全這個名不副實的家，可再看看因為私情敗露而失魂落魄的陳光明，又着實不甘心為這樣一個打折的男人耗掉自己一生。陳光明的意外猝死，倒像是老天出面快刀斬亂麻，幫邵萍處理了一個難解的人生課題。
邵鈞第二回見那王詩彬，就是在陳光明住進的醫院裏。王詩彬跪地懇求邵萍姐弟，希望能允他再見陳光明最後一面，邵萍一邊心軟一邊又覺得氣結，只顧痛哭自己命運多舛，并不正面回應王詩彬的涕淚懇求。邵鈞将王詩彬拖到醫院門口的大街上一頓狠揍，邵萍也沒有多加阻攔。邵鈞叫來幾個同事，以“擾亂公共秩序”為由再度将王詩彬押至派出所審訊，直到陳光明被兄弟姐妹入殓安葬，那王詩彬也在拘留室裏哭幹了眼淚，這才被放了出來。
“我……我不能太強壯，不然……不然真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王詩彬喃喃自語，邵鈞心潮洶湧。
心潮洶湧的邵鈞再也不能自持，一把将他抱在了懷裏。
夜雨銷聲，春雷匿跡。邵鈞擁着王詩彬悄然入睡。
不知是夜半幾分時，客廳的陽臺傳來一聲聒噪，王詩彬随着那聒噪聲猛然起身，邵鈞也被王詩彬的動作帶醒。邵鈞正要問王詩彬發生了什麽，王詩彬已經大喊一聲：“哥！”随之急切地跳下床去，飛奔沖出卧室。
“哥！”
邵鈞一瞬間脊背森涼，卻還是忍不住下床穿好衣服，壓低腳步聲往客廳走去。
“哥，是你吧？”
邵鈞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心裏想着，難不成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鬼魂？
“哥，你回來看我了是不是？那你出來見見我啊！我不怕！不管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我都不怕！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忘了嗎？你結婚時我一個人走了，你對我說你有多麽想我，我現在就是那種心情啊！哥，你如果回來了，快出來見見我啊！我是你的彬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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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鈞悄聲來到客廳，眼前，王詩彬削瘦的背影映襯在窗前混沌的光影裏。
“哥——”王詩彬沖着陽臺喊出了哭腔。
他，怕是已經瀕臨絕望了吧。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鬼魂！
邵鈞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呼吸間，胸口鑽進一針刺痛。
“彬彬。”邵鈞沖着王詩彬的背影，喃喃地叫出了口。
王詩彬緩緩轉過身來，邵鈞幾乎在暗夜中看到了他雙眼裏噴湧而出的光芒。
“哥，你……你真的回來看我了！”
王詩彬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了邵鈞。
“哥，他們不讓我見你……他們不讓我送你……”
王詩彬失力下墜，邵鈞靠牆坐到地板上，讓王詩彬整個身體都歪在自己身上。
“哥，我跟你一塊兒走吧！我受不了了。我不敢死，我怕死了以後根本就找不到你，我就想等你35天，我知道你會回來看我……”
王詩彬的眼淚，打濕了邵鈞的胸膛。
情難自控，邵鈞埋下頭去，吻住了嗚咽中的王詩彬。
唇齒舌尖的厮磨，對邵鈞來說，第一次，無關欲念。
是夜黎明時分，邵鈞将懷裏沉沉睡去的王詩彬抱到床上，掖好被褥，又在他額上輕輕印上一個吻，這才離開廣泰花園5號樓301。
邵鈞接回待産的媳婦兒和丈母娘次日早晨，警隊接報第五街16號有人墜樓身亡。年輕的巡警們趕到現場後發現，墜亡者不是別人，正是哥幾個都認識的王詩彬。不同的是，其他幾位和王詩彬都是兩面之緣，而邵鈞和王詩彬有過三次照面兒。
邵鈞不忍插手，渾身顫抖地騎着他的巡防摩托車離開了現場，繞着環城公路開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某個瞬間嚴重失神，連人帶車沖到了路邊的旱溝裏，這才停下來。停下來的邵鈞開始嘔吐，不停地嘔吐，差點兒把肝膽腸胃都給吐出來。
由于左胳膊骨折，邵鈞休了一個多月的假。銷假當日，邵萍交給邵鈞一把鑰匙，說是廣泰花園5號樓301已經過戶到她的名下，她聯系了一家房屋中介，指不定會有買家不定期看房，她是不願意再踏進那所房子裏半步了，只好全權交由自家兄弟代勞。
同事告訴邵鈞，他們在王詩彬的上衣口袋裏發現了一封遺書，只有一句話，說是在律師事務所留了份公證遺囑，遺囑內容便是那所房産的轉贈事宜。
這晚夜班，邵鈞游游蕩蕩去了那個頻遭市井良民嫌惡的街心公園。公園裏草木森森，遮住了四面街燈。行至公園深處聽到幾聲響動，邵鈞打開手電照了過去，有個家夥看到一身警服的邵鈞，轉身就逃。邵鈞三兩步追上前去，一把扯住那人的上衣領子，然後揪住他的頭發迫使他跪在自己面前，下巴正好抵在自己胯|下。那人揚起臉來看了一眼邵鈞，試探地伸手捂在邵鈞裆|部，然後再度揚起臉來查看邵鈞的表情，這才膽敢拉開邵鈞的褲子拉鏈，一臉陶醉地忙碌起來。
正好是王詩彬墜亡後的五七之夜，時隔35天，邵鈞第三次來到廣泰花園。想起老王家的面館裏還存着半瓶酒，于是叫上兩碟小菜，獨酌了個把小時。
301房間裏，邵鈞找到當初“陳光明的鬼魂”抱緊王詩彬的角落，靠牆坐下，反複呢喃着那個名字：“王，詩，彬，王，詩，彬，王詩彬，王詩彬，王詩彬，王詩彬……”
“我……我他媽的還想再親親你！”
——全文完——
2013.10.22
作者有話要說： 寥寥數千字交代了陳光明和王詩彬長達16年歷經險阻的愛情、以及邵鈞愛上王詩彬的過程，如果是長篇，投入更多的情感去見證他們之間的故事，最後無論是陳的意外、王的殉情還是邵鈞永失所愛，都會讓人難于接受吧！短篇的優勢體現出來了，因為沒有在閱讀過程中投入了足夠多的情感，就算是悲劇，也只是讓人一聲唏噓罷了，不至于悲痛落淚。
以後或許更多的精力會用來琢磨短篇小說吧。
越來越覺得題以《感染》好過《是夜無聲》，那就改了吧。
另：這文貼得真難，敏|感|詞實在太多了，改來改去才是現在的樣子，改得我崩潰崩潰再崩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