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虜關

拂曉時分,天光将亮,破虜關的城門剛剛打開,在城門口等候的衆人經守門軍士檢查後,絡繹進城。這時進城的多是附近的農戶,多是趁農閑時來打短工的,也有挑了自家做的筐簍籃子等物來賣的。 唐二寶披甲持刀,正在城頭巡視,遠遠看見一人,白衣白馬,乘着曦光而來。蹄聲得得,漸漸走到近處,唐二寶這才認出,原來此人是白落星,他乘的馬上還馱了兩個酒壇子。原來白落星曾聽人說,晉王府自釀的玉瀝酒乃是酒中極品,千金難求,便到王府的酒窖裏取了兩壇,放在馬背上馱到了破虜關。

白落星也看到了唐二寶,認出他就是那天在路上被衆人調笑的漢子,便在城下問道:“唐二哥,宗将軍在不在?我還酒來了。”

唐二寶還是那副大嗓門,高聲道:“真是不巧,我家将軍有軍務,昨日黃昏出關去了,這時還未回來。”

白落星道:“那他去哪裏了?何時回來?”

唐二寶面露難色,說道:“這個…… 軍規所限,就不能跟兄弟說了。反正若是一切順利,兩三日便可;若是諸事不順,十天半月也回不來。”

白落星從玉仙山到京城開封,再從開封趕到宋遼兩國邊境的破虜關,日夜兼程,往返千餘裏,卻是一頭撲了個空,頓感失望,心中恨道,宗宸啊宗宸,你既無福消受這美酒,我便帶回玉仙山去,喝個涓滴不剩,等你回來,再将空酒壇子送你!

他兜轉馬頭,向來路走去。才行了數裏,就看見前方一隊人馬,約莫十幾騎,馬蹄翻騰,風馳電掣般奔來。當中一匹紅馬一馬當先,馬上的乘者卻正是宗宸!宗宸也看到了白落星,在他面前勒馬停下,拱手道:“白賢弟,你怎麽在這裏?”

白落星看着面前這人,銀盔銀甲,靛藍色征袍,胯下一匹雄駿的紅馬,面容溫潤,眸光如玉,有如神祗降臨,像極了遙遠的記憶裏那個模糊的身影。他還記得自己幼時,有個人也曾這樣全副披挂,走起路來叮當作響,和煦地微笑着,叫他“星兒”。白落星幼時曾在一位将軍的府中住過兩年,到四歲時便上了玉仙山,因此那時留在腦中的記憶模糊又遙遠,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賢弟?”宗宸見他只管呆呆出神,便又叫他一聲。

“宗宸,你的軍務處置好了?”白落星回過神來,發之于心,宣之于口,自然而然便對他直呼其名,仿佛二人已是多年好友,而其實這才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宗宸也絲毫沒有覺得冒犯,答道:“對,都已處置已畢。這次真是運氣極好,平時最少也要兩三日。賢弟,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專程還酒來的。”白落星指了指馬背上的酒壇說道:“看,晉王府的玉瀝酒。”

宗宸笑道:“玉瀝酒?那可真是得之不易,賢弟辛苦了。”

那玉瀝酒乃是晉王府自釀的,尋常人看上一眼已是難得,白落星卻一次就帶來兩大壇,怎麽來的不問可知。

宗宸又道:“這玉瀝酒我以前也是嘗過的。有一年晉王壽辰,我恰好在京中,便到府中賀壽,飲了兩盞,果然盛名不虛,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白落星說道:“這酒我也還未嘗過,名不虛傳就好,這次讓你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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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宗宸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賢弟請随我到關中稍坐。”

白落星于是随着宗宸一行人向破虜關走去。他想到那句“霜痕泓影,刀劍永随”,便向宗宸腰間看去,見那刀果然跟自己的劍一模一樣,刀鞘的銀箍上赫然刻着兩個篆體字:霜痕!白落星心想,這果然就是師叔的那把刀,只是怎麽會在他的手中?難道他竟是師叔的徒弟不成?可這些年來為何又從未聽說過師叔的消息?白落星一路行來,狐疑滿腹。

到關中時天已大亮,白落星分了一壇酒給随行的十幾人,衆人道了謝,鼓噪一聲,争先恐後去了。宗宸帶白落星來到自己住處,白落星見那門口的匾額上寫了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将軍府。進去一看,卻只是個三進的院子而已,青磚鋪地,院中簡簡單單十幾間房屋,殊無氣派可言。

宗宸說道:“軍中諸事從簡,還請賢弟莫嫌鄙陋。”

白落星哈哈一笑,說道:“确實簡陋了些,你做官的還不如我們平頭百姓住得好。以後等你空閑了到我們玉仙山去看看,那是真正的風景如畫,美女如雲。”

宗宸道:“早就聽說玉仙山的大名,這次能得賢弟相邀,真是再好不過。”心想我所料不錯,他果然是玉仙派的,看他的年紀,應是玉仙老祖的第三代或第四代傳人吧。他還以為玉仙老祖六十多年前盛名傳于江湖,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卻沒有想到白落星乃是她的嫡傳弟子。

二人說話間便到客廳,宗宸到內室更衣,白落星在廳中閑坐,見這客廳倒也寬敞,只是簡陋,僅放了幾張桌椅,另有兩對樣式簡單的花幾,上面卻都空空如也,連一個花枝也無。倒是東面的牆上挂了一條橫幅,上面龍飛鳳舞八個大字:有容乃大,無欲則剛。

這時府中仆役端來熱水毛巾,宗宸從內室出來,換下铠甲,穿了件布袍,卻還是上次白落星在路上遇到他時穿的那件,靛藍色,領口鑲了白邊。白落星見他雖整夜奔馳,卻還是豐神俊朗,神采奕奕,不由的在心內暗贊一聲。

二人淨手潔面後,廚娘端上飲食,都是些面餅瓜菜等尋常之物。還将白落星帶來的酒也熱了一壺一并端上。白落星将那酒倒了一盞,只覺得濃香撲鼻,馥郁醇厚;端起來看時,只見盞中澄澈清明,如盛了瓊漿玉液;嘗一口但覺酒香纏綿,齒頰留芳。他贊道:“好酒!” 兩口便将那盞酒喝入腹中,對廚娘道:“将酒壇拿來,換大碗!淺啜慢飲,不是我輩做派。”

宗宸笑道:“好,就聽賢弟的,咱們換大碗。”

白落星幾碗酒入腹,豪興大發,将酒碗在桌上一頓,嗆啷一聲抽出寶劍,躍到院中舞動起來。他衣帶翻飛,劍光霍霍,邊舞邊說道:“宗宸,将你的刀拿來,今日我要與你好生切磋一番!”

宗宸道:“好!”到屋中取了刀來,使了一招乳燕投林,合身向白落星撲去。白落星手腕一抖,劍身微顫,幻化出重重劍影,将宗宸的上半身整個籠罩在劍光之內,不知下一刻他的劍鋒會落在哪處。相較之下,宗宸的招式卻是平淡無奇,但他內力之精純世所罕有,因此即使是很尋常的武功,他使出來也是威力奇大。當下也不閃避,只是擡臂持刀向那劍格去,寶刀對寶劍,只聽叮的一聲輕響,白落星被他震得虎口發麻,向後急躍而去,落在身後的屋頂上,這才卸去了這一擊的沖力。宗宸雖然為将,但因交游廣泛,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因此白落星知道他內力高強,适才便是有意領教。

白落星站在屋頂,衣袂飄飛,哈哈一笑,說道:“宗宸,你果然盛名不虛,我今日不枉此行!”

宗宸道:“賢弟謬贊了。方才你那一招叫做什麽名字?”

白落星道:“是‘玉仙山風雲十九式’中的‘霧霭重重’。”

宗宸奇道:“我家傳的刀法中有一招與你這‘霧霭重重’有些相似,卻不知是為何?”

白落星道:“是麽?再看這一招,你家刀法中有沒有?”

他話音未落,便從屋頂撲下,衣帶當風,來勢淩厲,劍尖直刺宗宸咽喉。宗宸右臂一動,刀還未到,他又驟然變招,劍鋒削向對方左肩。他這次的劍法大開大阖,硬朗磊落,宗宸一邊與他拆招一邊問道:“這招又叫什麽名字?”

白落星道:“風起雲湧!”

他接着又使出閑雲落雨、風雲際會、雲開霧散、……風雲十九式中的劍招滾滾而來。宗宸見招拆招,穩如泰山。白落星因自己內力不敵,一直揚長避短,避免與宗宸正面刀劍相交。二人一直鬥了半個多時辰,還是勝負未分,但白落星在宗宸內力的鉗制下,已漸漸不支。眼看宗宸的刀又向小腹劃來,白落星卻不閃避,宗宸大吃一驚,倉促收手,卻發現對方的寶劍已架在自己頸中。看向白落星時,只見他眸光閃動,唇角翹起,露出一個狡狯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

☆、霜痕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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