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霜痕泓影
宗宸看看頸上的寶劍,當即笑道:“我輸了,賢弟好厲害的功夫。”
白落星撤劍仰天長笑,說道:“我這是好厲害的耍賴功夫!”他漸漸收斂了笑意,正容道:“宗宸,我二十歲時頭一次下山,便聽聞了你的名號,到如今已近三年,今日才見到你的本事,也不枉我到江湖上走了一遭。”
宗宸道:“賢弟過譽了,你輕功卻是勝于我的,你打不過我,可我也追不上你。”
二人各收刀劍,來到屋中。白落星反手将泓影放在桌上,說道:“宗宸,将你的刀也放下。”
宗宸依言将自己的刀與那泓影劍并排放在桌上,只見這一刀一劍都是淺青色的鞘,上面箍着暗銀色雲紋,鞘口上雕着獸頭圖案,暗銀纏絲的手柄,手柄末端鑲着天青色寶石。只是那刀寬而稍短,劍窄而稍長,二者鞘上鑲的名牌中都刻着兩個陽文的篆體字,一曰霜痕,一曰泓影。
“咦,”宗宸奇道:“這一刀一劍怎麽竟然如此相似?”他拿起泓影,緩緩抽出劍鋒,只見眼前寒芒隐隐、暗影重重,果然如一泓秋水般沉靜冷冽。宗宸由衷贊道:“真是好劍!”
白落星問道:“宗宸,你的師父是哪一位?”
宗宸上下端詳手中的劍,說道:“我自幼由家父教導練功,并未另行拜師。”
“那你刀是從哪裏來的?”
“是我家傳的,家父臨終前交到我的手中。”
“你可認識一個叫蕭玉城的人?”
宗宸擦的一聲收劍入鞘,說道:“不認識,也從未聽說過。”
“這便奇了,”白落星道:“蕭玉城是我師叔,這把寶刀霜痕原本是他的,卻怎麽到了你宗家?”
“你師叔? ”宗宸滿腹狐疑,說道:“可據我所知,我宗家自我祖父起,用的就一直是這把刀。難道你師叔在此之前是這把刀的主人?那你師叔他老人家多大年紀?。”
“我也不大清楚,應該年紀很大吧。”白落星說道:“其實此人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人說起過,只是無意中在玉仙山的一處懸崖頂上發現了他刻的字,才知道我原來還有個師叔。”
“哦?連你師父也從未提起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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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不但沒有提起過我師叔本人,就連這把霜痕刀也是從未說過。我也是看了懸崖上的刻字,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把寶刀的。”
“既如此那可真是于理不合了。”宗宸搖頭嘆道,他心中奇怪,又問:“敢問令師尊是哪位前輩?”
白落星道:“我師父已退隐六十多年,現今江湖中極少有人知道她的名諱,都管她叫做‘玉仙老祖’。”
“玉仙老祖!”宗宸驚詫之意溢于顏色,問道:“就是玉仙派的掌門人上官女俠麽?”
“怎麽,你聽說過?”
“略有耳聞。”宗宸說道:“家父在日,常與我說起江湖轶事,提起過六十多年前,江湖中出了個異人,乃是一位女子,武藝精絕,輕功更是出神入化,使一把寶劍,叫做‘泓影’,單劍挑江湖,叱咤風雲,所向披靡……”宗宸略一猶豫,又道:“只是傳聞令師尊性格有些偏激,雖然只殺作惡之人,但卻不容悔改,殺戮過重了。”
白落星笑道:“你說話倒是老實,我師父自己也說過,她年輕時性格有些乖戾,難有容人之量,因此退隐後一直在玉仙山修身養性,如今脾氣已溫和了許多。”
“我上次見你時,認出了你的輕功,知道你是玉仙派的,但看你的年紀,還以為你是上官前輩的第三代或第四代徒孫,卻沒想到你原來是她的嫡傳弟子。”宗宸微微一笑,又說道:“但如今看你的武功,也只是嫡傳弟子,才能這個年紀就練到這般地步,當真難得。”
白落星哈哈大笑,說道:“宗宸,你何故變着法兒的取笑我?方才我明明敗在你的手中,卻拿這話來寒碜人!”
宗宸知他乃是說笑,便也不加辯解,拿起酒壇又倒了兩碗酒,端起一碗笑道:“賢弟,請!”
二人以聊興佐酒,又進了些食物,不知不覺已将近午飯時分。因都是一夜未眠,又帶了酒意,便有些困乏。宗宸府中只有一間客房,自他到這裏後還從未用過,便堆放了一些雜物,也不曾打掃,因此便請白落星睡在自己卧房。白落星并無絲毫介懷,他反倒願意與宗宸聯床夜話,抵足而眠。
宗宸的卧房也算寬敞,但陳設簡單,僅有并排的兩只櫃子,以及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床頭豎着個铠甲架子,頂盔挂甲,有如人立。白落星對那架子說道:“宗宸,我要睡了,你請自便。”他解了外衣,脫掉靴子,到床上躺下,又說道:“今日你我比得盡興,聊得暢快……”
宗宸等着他的下文,卻沒了動靜,俯身看去,才見他已經睡熟了。宗宸打開被褥給他蓋上,又從櫃子裏另取了一床自己蓋,上了床躺在他身邊,聽着他和緩綿長的呼吸,困意襲來,不久也睡了過去。
白落星醒來時已是晚飯時分,天色昏暗,府中各處掌起燭火。他就着外面透進來的微光看身邊時,宗宸已經不在,一套深藍色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擺在旁邊。床頭架子上的铠甲也不見了,上面挂了宗宸日間穿的那件藍袍。白落星起身來到外面客廳,府中的仆役見他起來了,便端來毛巾熱水,待他梳洗妥當後又上了一壺熱茶。
這時一個年紀稍長、管家模樣的人走進廳中,長長一揖,說道:“貴客還請稍待,先喝口熱茶,廚下正在準備晚餐。”
白落星起身還禮,說道:“有勞了。敢問你家将軍哪裏去了?”
那管家道:“仆下正是為此而來。真是怠慢貴客了,适才軍中出了些事故,需得将軍前去處置,還請貴客海涵一二。”
白落星笑道:“這樣說真是客氣了,他是守關大将,自然軍務為先,何來怠慢之說?只是他何時能夠回來?”
管家回道:“這個仆下可是說不準。”
這時廚娘端上晚餐,有各種瓜菜蔬果和肉類,還有包子肉餅等幾樣面食,最後又上了一碗紫米粥,比早晨時豐盛了許多,一看就是特意準備的,只是偏偏沒有上酒。
“邊關之地,飲食粗陋,還望貴客不要嫌棄。”那管家頓了一頓又道:“我家将軍臨走時叮囑說,貴客雖然海量,但今日飲酒已然不少,再飲恐于身子不益,故而晚間沒有備酒。”
白落星一笑說道:“如此倒是你家将軍費心了。”
那管家道:“還請貴客體諒。”說着作了個揖,又道:“貴客請慢用,仆下告退了。”便退了出去。
白落星用了些飲食,便又回到卧房,盤膝坐在床上行功,至夜半後方躺下小睡一覺。醒來時天已亮了,見宗宸還未回來,他便用了早餐,又在院中練了幾趟劍法,宗宸還是不見回來。白落星下山已半月有餘,不知師父是否出關,二來玉仙老祖年事已高,他數月未見,心中終是惦念。因此既然此次心願已了,便等不及宗宸回來,找那昨晚見過的管家告辭了,牽上白馬,上路回玉仙山去了。
宗宸直到黃昏才自軍中趕回,只見卧房的桌上留了一張便箋,上面寫道:今日與君別,後會自有期。他伸手拿起那張便箋,看着上面恣意疏狂、龍飛鳳舞的幾個字,不禁有些悵然。
作者有話要說:
☆、玉仙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