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草莽英豪

一年後,又是初冬。

這個季節草木都早已蕭索了,所幸這一天天氣還算晴朗,火紅的朝陽剛剛才從山邊爬上來,滿地的枯枝殘葉上還都蒙了一層白霜未曾消散。

這時官道上遠遠行來三個年輕後生,都騎着馬,蹄聲得得,越來越近。只見這三人都以方巾包頭,雖着男裝,但卻個個肌膚嬌嫩,臉上白淨得連一絲髭須也無。原來這三人都是女扮男裝,乃是秋紫漪帶了兩個玉仙派的門人,紅玉和綠蘿。三人為了出門在外行路方便,這才都扮了男裝。

秋紫漪與綠蘿都生性沉靜,不喜多言,一路上便只聽那紅玉說個不停。此時只聽她又說道:“早聽說京城大相國寺氣度恢宏,香火繁盛,但卻從未去過,也不知到底是何光景,如今能到那裏走上一趟,也是福氣不淺。還要好好拜拜佛祖,保佑咱們派中萬事平順才是。”

綠蘿接口道:“紅玉姐姐說的是,如今主人年事已高,公子前些日子又受了傷,至今纏綿不愈,正是要求佛祖多多保佑。”

秋紫漪聽她說到白落星,便低了頭不說話,心想師兄的傷至今未曾痊愈,怕是相思成疾吧,求佛祖也不一定有用。她想到這裏,心中便又有些澀澀的。

其實秋紫漪為何要到大相國寺去呢?原來數日之前,幾個僧人持拜帖到玉仙山,求見玉仙老祖,說是京城大相國寺的,只因原先的住持由于年老體弱辭了職位,于是皇帝便冊封了新住持,賜法號無相。

這大相國寺乃是京城中規模最為宏大的寺院,皇帝及各位後妃親王等,常到此間祭拜,幾乎成了皇家寺院,封賞優厚。寺中歷代住持也都由皇帝冊封,身份尊貴。玉仙老祖避世隐居六十餘年,與江湖上的大小門派幫會都早已斷了交往,卻偏偏只與這大相國寺往來不斷,且這大相國寺還是只研習佛法不習武術的。原來六十多年前,玉仙老祖有緣得當時大相國寺住持慧光法師的點化,這才收斂了一身戾氣,退出江湖,回到玉仙山隐居,修身養性。

如今慧光大師早已圓寂多年,這無相法師乃是他的徒孫,因被冊封了新住持,特邀玉仙老祖于接職那天前去觀禮。而玉仙老祖隐居多時,六十餘年都不曾下山,這觀禮自然也是不去的。按道理來講,師父不去,便應由大弟子代勞。可惜白落星自上次宗宸走後,這一年來從未下山,而且以前受的傷也還未曾痊愈。玉仙老祖知道他因了宗宸,心緒也是不佳,于是便遣了秋紫漪帶上紅玉和綠蘿,三人同往。

三人清晨時下山,一路行來,此時已将近晌午。策馬轉過一座山頭,眼前只見一片雄關,高峻巍峨,如門神般矗立在北地,這便是破虜關了。秋紫漪偏頭看那萬丈雄關,知道宗宸就在那裏,心中也不知想的什麽,就只呆呆的看着。

此時突然從山腳邊湧出十幾個人來,其中還有一個女子,衆人各持兵器,攔在路中。為首的是一名大漢,滿臉絡腮胡須,手中握着把鋼叉,對着秋紫漪等人厲聲喝道:“李牧月,你這契丹走狗,今日咱們便要取你的狗命!”

秋紫漪還未開口,紅玉便氣得柳眉倒豎,叱道:“你胡說什麽!哪裏有什麽月了,你們趕緊讓開!”

“呸!”那大漢啐了一口道:“狗賊,不但勾結遼人,如今連名字都不敢認了!大夥兒上啊,今日定要為民除害!”

餘下衆人高聲附和,都道:“石大哥說得對,正是如此!”頓時嗆啷嗆啷一陣響,都亮了兵刃出來。

秋紫漪連忙說道:“各位且慢動手,你們的确認錯人了,我們根本不識得什麽李牧月。”

那大漢卻不由分說,吶喊一聲,便揮動鋼叉,帶了衆人沖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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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紫漪不欲多做糾纏,拔劍在手,對紅玉和綠蘿道:“不要戀戰,咱們得空便走。”

說話間那大漢便到眼前,雙方動起手來。這夥人中并無高手,但卻勝在人多,十幾人将秋紫漪三人團團圍住,糾纏不休。其中為首那使鋼叉的大漢武功最為出衆,此人姓石,名字叫做石勇,原本是山中獵戶,力大無窮,後來才拜師學藝,入了江湖。他見紅玉一開始便開口斥責,還以為她就是李牧月,此時挺着鋼叉便向紅玉刺殺過來。紅玉接了幾招,只覺得此人力道沉猛,膂力非凡,震得自己雙臂酸麻,當下不敢硬接,只仗着招式精巧、輕功出衆與他周旋。

餘下衆人見石勇專攻紅玉,便也陸續湊過來圍攻,紅玉登時吃緊,秋紫漪和綠蘿趕忙過來助她,雙方好一番纏鬥。秋紫漪手上與人過招,心中漸漸焦急起來,暗道這幫人當真難纏得很,如此下去不是了局,或者便說與他我們都是女子,也不知是否有用。

她思忖着正要開口,這夥人中的那個女子突然躍出圈外,叫道:“石大哥!石大哥!”

那石勇卻并不應她,只是揮着鋼叉向紅玉身上刺去。

那女子急道:“石大哥,趕緊罷手,此人不是李牧月,咱們認錯人了!”

原來這女子名叫梁玉秀,她方才就覺得秋紫漪等人不大像是男子,便有些遲疑。後來近身而戰,見她們耳垂上都穿着耳洞,喉中也無喉結,身上更是暗香盈盈,便愈加确認這三人都是女子,這才停手。

此時衆人聽她所言,都是一愣,手中便停了下來。

石勇奇道:“梁家妹子,你怎知此人不是李牧月那厮?”

梁玉秀道:“石大哥,衆家兄弟,你們仔細看這三人,明明都是女子,只是扮了男裝。”又轉頭向秋紫漪道:“這位姑娘,我說得可對?”

秋紫漪道:“正是如此,這位大哥,你确實認錯人了。”她說着伸手将頭上的方巾取下,衆人見她滿頭青絲如飛瀑般灑落,再加上膚若凝脂,眉目如畫,果然是女子無疑。

那石勇恍然說道:“我說怎地一個個細皮嫩肉,如此娘氣,原來竟是三個女娘!”他突然又一拍大腿,懊惱道:“為何卻不早說,白白費了半天功夫,誤了我們的大事。”

紅玉怒火沖心,叱道:“真是胡說八道!我們一早便說你認錯人了,是你們不由分說上來便打,如今卻又來怪我們。那莽漢,你還要臉不要!”

石勇自知理虧,再者口舌又有些笨拙,便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餘下衆人也都面面相觑,無話可說。

這時梁玉秀施個禮道:“對不住各位了,我們也是除奸心切,還請見諒。”

秋紫漪收了寶劍,說道:“這位姐姐不必多禮,咱們中間無人受傷,此乃萬幸。”

衆人見她将寶劍收了,這才想起自己還都舉着兵刃,便也紛紛收了起來。

秋紫漪又道:“只是不知出了何事?衆位為何竟将我們當做了奸人?”

那石勇重重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道:“不要問了,你們趕緊走吧,我們還有要事,莫要趁機走脫了正主才是。”

紅玉聽他出言無禮,卻不知此人向來口拙,頓時心中大怒,說道:“你當我們是什麽人?任你如此呼來喝去!”

綠蘿見她動怒,悄悄在旁邊伸出手來,拽了拽她的衣袖。

梁玉秀趕忙說道:“這位姑娘請勿動怒,都是我們莽撞了,此事原本如此。”

于是她便将來龍去脈詳細講述一遍。原來只因近年來契丹人屢犯邊境,邊境的鄉民便自發組織了義軍,以襄助官兵。這十幾名江湖豪客,便都是義軍裏的大小頭目,據他們埋伏在耶律古烈大營中的眼線密報,李牧月要到京城開封去,要做什麽卻十分機密,打探不到,只探到他帶了兩人,近日便要從這條路經過。大夥兒恨他投靠契丹人,賣國求榮,這才埋伏了人馬,要在半道上截殺他。而據那眼線報稱,李牧月一行三人,個個生得白淨俊秀,再加上這十幾人長年混跡江湖,性子粗豪,也沒有細細分辨,這才誤打誤撞,将秋紫漪這三人認作是李牧月那一行。

秋紫漪既知原委,心下釋然,便與紅玉綠蘿別了石勇等人,繼續趕路。黃昏時分,三人到了一處市鎮,找了家客棧。誰知這市鎮因地處要道,來往行人衆多,此時這客棧已經住得滿了。

秋紫漪正想着要換一家問問,這時突然只聽身後一人說道:“三位公子,我讓你們兩間房如何?”聽那聲音竟是白落星!難道師兄也來了?秋紫漪吃了一驚,急忙轉身來看,紅玉和綠蘿也應聲回頭,只見此人一身錦衣,俊秀儒雅,風度翩翩,雙目華彩粲然,卻不是白落星。

秋紫漪愣了片刻,這才說道:“多謝這位公子。只是若讓了給我們,公子卻又住在哪裏?我們還是去別家吧。”

那人卻是一笑,說道:“不礙事,我原本定了三間房,那兩個朋友卻有事不來了,正好讓給你們,否則我豈不是要多出銀子?”

秋紫漪見他語調神态,舉手投足,無一不與白落星肖似,看容貌卻又不是白落星,不禁心中疑惑,暗想難道竟是師兄易了容的?但她旋即又想,若真是師兄,為何又要裝着不識得我們?再者大千世界,芸芸衆生,有些許相似之人也不足為奇吧。

她想到此處,心中便不以為意了,施了一禮說道:“如此多謝公子了。”

那人笑道:“互相行個方便而已,不必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這麽久才又繼續更,不好意思啦,大家來打我啊~~~

☆、翩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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