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翩翩公子
當晚秋紫漪三人便在這客棧歇了,兩間房秋紫漪住一間,紅玉和綠蘿共住一間,一夜安穩。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來趕路,又都換回了女裝。原來只因有了昨日的事故,秋紫漪心想,看來男裝也是麻煩,還是随性就好,這才又都換了回來。
三人牽了馬匹才出門來,卻見昨日那錦衣人也在門前,騎了一匹矯健的白馬,正要上路。秋紫漪感念他昨日相助,便笑了一笑,向他點點頭。
那人卻吃了一驚,說道:“這位姑娘好生面善,竟像是以前見過一般。”
秋紫漪抿唇一笑,說道:“自然是見過的,還要感謝公子昨日相助。”
那人低下頭去,貌似在心中思索,片刻後才擡起頭來,恍然說道:“哦,原來竟是那三位公子。恕在下眼拙,竟沒能看出來。”
秋紫漪還是笑笑,沒有開口。
那人又道:“姑娘,不知你們要到哪裏去?”
秋紫漪道:“去往京城大相國寺。”
她說着便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那馬便向前走去。紅玉和綠蘿也都上馬跟在她身後。
那錦衣人走在旁邊,聽她此言,說道:“如此真是巧了,在下也正要到京城去。”
秋紫漪淡淡應道:“是麽?那果然巧得很。”
那人見她像是不願多說,便也不再開口。
原來秋紫漪只因上次經了樂一綸的事後,深感人之表裏不符,一至于斯。因此雖然覺得這錦衣人的身形聲音等酷似白落星,心中大有親近之感,卻也始終戒備,不敢不防。
後來那錦衣人漸漸走到前面,秋紫漪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些出神了,恍恍惚惚覺得是師兄跟自己走在一起。
四人默默行了一程,還是紅玉先開了口,問道:“這位公子,你到京城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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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錦衣人道:“我舅舅家在京城,只因路途遙遠,與我母親已十幾年不曾見面。家母甚是想念,可又因年紀大了,不便遠行,這才寫了封書信,遣我到京城去,親手交給舅舅。”
紅玉由衷贊道:“如此說來,公子可真是大孝子啊!”
那人連忙謙遜道:“哪裏哪裏,既為人子,便理應盡孝。”
紅玉也早覺得此人與白落星神似,此時忍不住道:“我叫紅玉,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那人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唐閱。”
秋紫漪一直聽他們講話,此時開口道:“原來是唐公子,失敬了。”
她不知怎的,聽到這錦衣人說自己姓唐,心中竟隐隐有些失落,仿佛他理應姓白才對。
那唐閱又謙遜幾句,還是與秋紫漪這三人走在一起,繼續趕路。到了晚間,四人又住了同一家客棧。第二天清晨,秋紫漪與紅玉綠蘿用了早飯要趕路時,卻見唐閱又等在門口。如此四人便結伴而行,一路上倒也平安,十餘日後,便到了京城。
唐閱與秋紫漪在城外作別,他到城中尋親,秋紫漪自帶了紅玉和綠蘿,趕去大相國寺。秋紫漪當初只因恐路上有事,耽擱了行程,便提早上路,此時趕到寺中,交接大典卻還在兩日之後。于是三人便由寺中的接引僧人安排,在寺外的待客處住下。
到了交接當日,八方賓客雲集,但卻毫不喧鬧。大典莊嚴肅穆,法度森嚴,直到日暮才畢。秋紫漪随着衆人獻上賀辭賀禮,第二天便辭了衆僧,啓程回玉仙山去了。
誰知剛剛走出十餘裏,便見前方一人錦衣白馬,施施然走着,卻不是唐閱是誰?
此時那唐閱聽得後面人聲,轉過頭來,也看到了她們,便勒馬停下,等秋紫漪三人走到近前,拱手笑道:“阿紫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秋紫漪道:“唐公子,真是不巧。”
唐閱卻道:“阿紫姑娘,今番卻不是巧遇,我昨日便在這裏等你了。”
秋紫漪卻似聽不出他語中之意,只是淡淡回道:“如此辛苦唐公子了。”
唐閱道:“哪裏哪裏。”
于是四人又走在一處趕路,途中那唐閱言談舉止斯文有禮,且再也未向秋紫漪示好;而秋紫漪因他神似白落星,心生親近,便也默許了他跟随左右。如此四人結伴回程,十餘日倏忽而過。
這一天一行四人已行至玉仙山附近,走到一個岔路口時,唐閱說道:“阿紫姑娘,我這便要往另一條路去了,今日咱們就此別過吧。”
秋紫漪道:“好,唐公子,後會有期。”
唐閱道:“姑娘保重,若是有緣,咱們來日再見。”
秋紫漪點了點頭。唐閱又與紅玉和綠蘿道了別,便策馬去了。
秋紫漪三人繼續趕路。紅玉到底嘴快,心中藏不住話,邊走邊對綠蘿說道:“妹子,你說那個唐公子,為何竟然與咱們公子這般相像?”
綠蘿道:“确實很像,但卻也不像。”
紅玉道:“哦?哪裏不像?”
綠蘿道:“長得不像。”
紅玉笑道:“這個自然,若是再長得像,那便與咱們公子是一個人了。”
秋紫漪在一旁只是聽她們說話,也不開口。這時突然聽見後面馬蹄疾奔,回頭看去,只見是唐閱催着馬急急趕來。
秋紫漪心中疑惑,扯了缰繩勒轉馬頭,問道:“唐公子,什麽事?”
此時唐閱已到近前,勒住了馬,說道:“阿紫姑娘,對不住,其實我是易了容的,如今就是想讓姑娘看看我的真實面目。若是今後有緣再見,還請姑娘不要不認得在下。”
他說完便伸出手去,從耳後将臉上的人皮面具緩緩揭下。
秋紫漪看他露出真面目來,大吃一驚,叫道“師兄!”
紅玉和綠蘿也齊聲道:“公子!”
原來這個唐閱,竟然就是李牧月。此時他見秋紫漪吃驚,徐徐說道:“阿紫姑娘,我知道你師兄是白落星,但我不是他,我的名字是李牧月,還請姑娘不要忘了。”
他說完便勒轉了馬頭,風馳電掣般疾奔而去,只留下秋紫漪和紅玉綠蘿三人愣在當場。
其實這個易了容的李牧月,秋紫漪若是仔細查看,也可發現端倪,因玉仙派也擅易容術,她要看穿此事原本不難,只是她身為女子,若是如此直愣愣地盯着一個男子看來看去,大為不妥,這才被那李牧月蒙混過去。
原來那李牧月向來提防心重,行事謹慎,只要出了契丹大營,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石勇等人得到的密報的确屬實,李牧月帶了兩個随從正從那條路經過,遠遠便見前方一夥人馬糾纏打鬥,正是石勇與秋紫漪等人。李牧月趁亂繞路而行,反而比秋紫漪早到那處市鎮。只是可憐那石勇,不知要在路邊等到何年何月了。
李牧月一行人到那市鎮後,便在一家客棧定了三間房。但他後來轉念又想,三人同行,萬一被高手截了,便是全軍覆沒,不如分開趕路,以備不虞。于是他将兩個随從遣開,約定到京城會和,這才有了兩間空房讓給秋紫漪。而且以他心思之細密,遠不是石勇那等江湖豪客可比,因此一見秋紫漪等人,便知是女扮男裝,卻也不去點破。第二天一早,他見秋紫漪着女裝竟是那般娴靜美好,出塵絕俗,不由得心中大贊,面上卻裝作不識,後來經由秋紫漪點醒,這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來。
當日晚間,秋紫漪帶了紅玉和綠蘿回到玉仙山。
第二天一早,秋紫漪去給師父請安,述說了此次在大相國寺的際遇,又詳詳細細回了師父的問話。交代已畢,便拜別了玉仙老祖,徑直到谪星樓去了。
秋紫漪到谪星樓時已将近晌午,只覺得四周一片寂靜。難道師兄不在?她心中暗想。拾階上了樓一看,只見白落星卧房的門敞開着,從門中可見窗口處支着一副竹榻,上面側身躺着一人,看背影正是自己師兄,可身上披着的卻是一件藍袍。秋紫漪一眼便認出這是宗宸以前常穿的袍子,她心中不禁想道,難道竟是宗大哥來過了?
白落星卻好像是睡着了,還是那個姿勢一動未動。秋紫漪見他躺在窗口當風處,恐他受涼,便從床上取了被褥,輕輕蓋在他身上。白落星仿佛睡得熟了,還是不動。秋紫漪知道他這一年來一直睡得不好,也不敢吵他,便伏在榻前,以手支頤,靜悄悄地看着。此時日光從窗棂中透過,照在白落星臉上,仿佛那眉毛都能一根一根的數清楚。這一年來,他雖然起居如常,可到底還是清減了,襯得鼻梁愈加挺直,雙唇愈加薄削。
秋紫漪默默看了一陣,突然想到一年以前,宗宸走了的那一天,她來探望師兄,那時日頭已高,卻見白落星還是躺在床上,被褥只蓋到肩膀,頸中可見斑斑點點,遍布紅痕。她自來心中一派純良,初時還以為是師兄病了,正要上前去查看,卻又突然間想到來由,不由得心中大囧,羞得滿臉飛紅,低了頭只是不敢看。
白落星卻渾然不覺,只是嘆了口氣,轉過頭來對秋紫漪道:“師妹,他走了。”
秋紫漪自然知道那個“他”說的是誰,只是那時她但見白落星眼中一片恍然,卻也不知要說什麽才好,開口只叫了聲“師兄”,便沒了下文。
自此之後,白落星再不下山,也絕口不再提起宗宸。可秋紫漪知道,在師兄心裏,又怎能不記挂着那人。
作者有話要說:
☆、故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