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衣冠冢(捉蟲)

禦廚也好,官窯也好。

這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一旦某個近在眼前的古董和遠在天邊的歷史名人扯上關系,就顯得非常不真實。

秦飛眠是誰?

歷史上有名有姓的女将,雖然是追封,但是在許多歷史愛好者心裏,她從活着的時候就是鎮遠侯。

作為真實存在的女将之一,秦飛眠有一大把的粉絲——随着後人的研究,那些掩蓋在歷史風塵中的真相也顯露在世人面前。

尤星越後來查詢了最新的研究,才發現自己了解的,與秦飛眠相關的歷史已經是好幾個版本前的。

什麽一生不下十場戰役這種評價簡直是污蔑:大大小小的戰役加在一起,秦飛眠一年都要上十次戰場。

尤星越看過一個談到秦飛眠的評論,感慨說“史書最薄情,不肯多眷顧”。

所以當尤星越說出秦飛眠三個字的時候,客人們都充分表達了善意的嘲笑——這就跟尤星越指着一套石榴裙,說是黎朝開國皇帝穿過的一樣。

何況尤星越的語氣還很輕松,大家都當他是玩笑話。

有個游客笑說:“老板你是不是蹭熱度啊?”

尤星越沒反應過來:“嗯?我蹭什麽熱度?”

游客有片刻的無語:“不是,老板你蹭侯爺的熱度,多少也關注一下侯爺吧?”

尤星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什麽?”

周圍有人吐槽:“飛雨市那邊發現了侯爺的衣冠冢啊!”

尤星越餘光瞥向灼灼,心裏逐漸升起不太好的預感:“最近非常忙,還真沒關注,什麽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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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想了想:“也就一個多星期前吧,不到半個月。”

尤星越:“……”

灼灼的本體放在架子上,器靈則在店裏蹦來跳去——小馬兒,生性活潑愛嬌,當然喜歡跑來跑去。

店裏數她心性年齡最小,誰都慣着。

她也不算鬧騰,說實話,比貔貅在店裏的時候乖太多了,畢竟小馬兒晚上可不會蹦迪。

灼灼聽到有人議論她,噠噠噠地跑過來,伸頭告訴尤星越:“我從墓裏跑出來噠!”

尤星越:……已經猜到了,心累。

他越想越覺得是兩個月內兩次大失血導致自己腦子不好了,否則這麽清晰明了的真相怎麽能到現在才想起來?!

秦飛眠的屍身沒找到,立的當然是衣冠冢,那麽,衣冠冢裏會放什麽?

答:将軍生前最愛的。除了各種武器,必然還有灼灼。

又問灼灼是破土而出的嗎?

答:看着不太像。估計是墓被發掘後,灼灼才被驚醒,然後自己溜出來。

尤星越逐漸生無可戀,他可真是太聰明了,居然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了。

也不知道灼灼跑之前有沒有被考古組看見,不然他該怎麽向別人解釋将軍墓裏的小馬為什麽會出現在古玩店。難道說小馬兒自己跑到古玩店了嗎?

謝邀,這個世界上只有小馬兒和古玩店的人會信。

不留客的心也高高吊起。

随着他熟悉現代社會,他發現古董的來歷越來越難解釋了!

灼灼歪頭,問屠龍:“老板在擔心什麽呀?”

屠龍大概猜到:“擔心你跑出來前被其他人類看見。”

超薄仔細解釋:“嗐,咱們現代有各種攝像頭,盜墓是入刑的,尤其是大墓。所以老板擔心你來之前被看見,這樣咱們古玩店就說不清了。”

屠龍吐槽:“我們是自己跑的,又不能算偷的。這不就跟拐賣人口犯法,自己跑不犯法一樣麽。”

灼灼自在地踩踩前蹄:“沒有哦。我在他們下到主墓之前從棺材裏出來的,走的時候還把棺材蓋回去了。他們還在往下面挖,我已經跑了。”

超薄疑惑:“你為什麽會這麽熟練?”

灼灼天真無邪:“飛眠眠以前經常看倒鬥的話本子呀。”

古時候也是有古董這個概念的,灼灼不想被後人随意拿走,所以墓一開,灼灼就趁夜跑了。

不過灼灼之所以小心翼翼,主要還是不舍得破壞小主人的衣冠冢,所以走的時候盡全力不留痕跡。

超薄、屠龍:“……”

兩個器靈看着純潔無瑕的灼灼,同時冒出一個想法:秦飛眠你害人不淺。

不留客則緩緩舒出一口氣,鑽進卧室偷吃冰激淩去了。

尤星越緩緩別過頭,又一次和鐘卿對上視線,眼神則充滿感激: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鐘卿緩緩冒出問號:?

好在這個博古架上除了屠龍和灼灼,還有其他奇葩古玩。游客們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其他古玩上,一邊拍照,一邊問出各種問題:

“這是什麽,竹籃子?”

尤星越:“對,淘米的。”

“哇,這一盒是銀針嗎?”

尤星越:“不是,是牙簽。”

“……”

“這是青花瓷碗?和之前的鈞瓷一樣也是官窯的嗎?”

尤星越:“民窯的貓飯碗。”

“……”

有人尴尬地笑了下:“好接地氣哈。”

尤星越終于忍不住笑了:“古人也是人啊,為什麽不接地氣呢?”

一人調侃道:“老板你再這樣說下去,我覺得小紅馬真的有可能是秦将軍的了。”

尤星越只是一笑:“也許我能知道古董的前世今生呢?”

……

這只是古玩店的一個插曲,誰都沒有太在意,尤星越下午打烊的時候,也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六點多,戚知雨和陶桃一起回了古玩店。

現在九月初,景明高中已經開學了。

戚知雨和同桌陶桃的關系越來越好,兩個“小孩”經常一起放學,到古玩店做作業。

只是尤星越不理解,摸底考試裏全班倒數第九和倒數第八到底有什麽好互相幫助的。

陶桃是個快樂的小朋友,沒心沒肺地沖尤星越揮揮手:“老板,我又來做作業啦!”

戚知雨額頭上有點汗,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老板,我回來了。”

尤星越:“桌子上有零食,去吃吧。”

看兩個小孩處得好,尤星越也就無所謂了。畢竟有陶桃在,戚知雨适應得更快。

唯一的問題在于,戚知雨有點知慕少艾的意思了。

可是,戚知雨是器靈,陶桃是人類……

尤星越正想着,很煩惱地皺起眉。

時無宴放下沖劑,他最近在古玩店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甚至會拖到十一點多才離開古玩店。

尤星越摘下眼鏡,免得被熱氣糊滿鏡片,他側過臉靠近時無宴,把聲音壓得又低又輕:“我在擔心知雨是不是喜歡陶桃。”

呼吸輕輕撲在鬓邊,尤星越剛剛洗過澡,吐息染着淺淺的香氣,眉睫濕漉漉的。

時無宴指尖無意識收進手心:“所謂喜歡,與情愛有什麽區別嗎?”

尤星越晃着沖劑,不是太想喝:沖劑是中成藥,難喝的要命。偏偏開藥的沈大夫覺得他離去世不遠了,給他開了好幾個療程。

尤星越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準:“對我來說是程度不同。喜歡的程度比較輕,所以要表達濃烈的喜歡的時候,我們會說愛。”

總覺得我喜歡你比我愛你要清新許多,前者像拍校園劇,後者則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時無宴望着杯子裏被晃出漣漪的藥劑:“七情六欲,情與愛有何區別?”

“沒有吧?”尤星越枕在手臂上,歪頭望着時無宴笑,他沒戴眼鏡,視線霧蒙蒙的,“情就是愛啊。”

時無宴:“什麽叫欲?”

尤星越:“欲就是貪,就是想要。”

是占有,是獲取。

時無宴視線移到尤星越臉上,右手輕輕握起:“嗯。”

他想要撩開尤星越濕漉漉的額發,但他沒有動。

這就是欲。

時無宴端坐在椅子上,平靜地想。

尤星越依然發愁:“知雨要真是喜歡陶桃,可怎麽辦呢?”

時無宴疑惑:“為什麽不可以喜歡?”

尤星越:“知雨是器靈,陶桃是普通人,他們在一起,豈不是要上演人與妖之戀?”

時無宴道:“陶桃是饕餮。”

尤星越:“……這樣麽。”

深藏不露,看不出來。

不,也許不是人家深藏不漏,是他眼太拙。

尤星越仰頭一口喝完沖劑,聽着不遠處戚知雨和陶桃努力了半個小時後,同時放棄了物理作業,讨論今天食堂裏吃了什麽。

戚知雨:“菠蘿炸肉不好吃。”

陶桃:“那是廚師的問題。我咕咾肉做得可好,明天放假來我家吃飯!”

戚知雨磕磕絆絆道:“可、可以嗎?”

陶桃:“我做水煮肉片,再給你炖個佛跳牆,正好家裏還剩吊的雞湯……”

饕餮談起食物津津有味,超薄和屠龍不約而同停下對話,屠龍聽着聽着插嘴:“你這佛跳牆不正宗,怎麽能放菜葉子呢?”

陶桃在戚知雨面前裝了一個月還多,一直都裝的很好,但是涉及到食物,陶桃忍了忍,又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你在教我做事?”

屠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顧不上好奇陶桃為什麽能聽見,道:“就是不正宗,哪家的做法放菜葉子?”

陶桃:“誰管你正宗不正宗?誰發明好吃的時候想的是正宗?明明想的是好不好吃!就要放菜葉子!”

屠龍氣死了:“不能放!沒有靈魂!!”

沒什麽比吃的更能挑戰一只饕餮的忍耐力了,陶桃沖屠龍露出小尖牙:“我炒青菜放辣椒,糖醋口放番茄醬,氣死你!”

戚知雨茫然很久,過了一會兒,委屈道:“陶桃,你不是人類嗎?”

陶桃:“……”

糟了,忘了這一茬了。

看着小夥伴備受打擊的眼神,陶桃那顆塞滿了菜譜的小腦袋難得産生了愧疚感。

尤星越默默喝了口水:“翻車了。”

就當超薄和屠龍以為老板要上前勸架的時候,尤星越輕輕拍了下手:“吵起來!”

您多少有點缺德。

超薄默默地想,收回吃瓜的心理,打開博覽網頁,繼續運營古玩店的賬號。

……

李甜恬修完照片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她是來穎江市旅游的游客,今天是游玩的第一天,本來和朋友打算逛五個網紅店,但兩人都沒想到會在第一家古玩店耽誤那麽久。

朋友喝着奶茶,布丁順滑甜軟:“我也拍了好多照片,估計有一百多張了。本來是奔着網紅店去的,沒想到不留客真的好漂亮,跟博物館比也不差多少。”

李甜恬也很激動,她是尤星越和古玩店的粉絲,聽到朋友的誇獎,與有榮焉:“那當然,不然怎麽會和貝海市博物館聯動那麽多次?你忘了那個八百萬的鈞瓷就是從不留客出去的?”

朋友咽下奶茶,正巧翻到小紅馬的照片,她噗嗤笑了一聲:“哎呀老板真的好帥好可愛,我以為他是那種斯文敗類型的帥哥呢,沒想到好多梗,居然說小布馬是秦将軍的。”

李甜恬幽幽道:“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老板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朋友是堅定的秦飛眠粉絲,她放下奶茶:“寶,我要跟你科普一下我們鎮遠侯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她清清嗓子,打開手機。

随着秦飛眠的衣冠冢現世,這個九百多年前戰功卓著的将軍形象也逐漸完整。

秦飛眠作為高人氣的歷史人物,衣冠冢的發掘也受到大量關注,考古專家組索性在博覽APP上建立了秦飛眠衣冠冢的賬號,不定時發一些發掘進展。

朋友正要給李甜恬表演一個現學現賣,忽然發現秦飛眠衣冠冢考察組的賬號居然更新了。

她顧不上和李甜恬說話,趕緊點開動态:“我的天!衣冠冢裏竟然有四十多封家書!其中有幾張保存相當完好,已經發出來兩張的照片了!”

李甜恬也湊過去。

動态上有家書的簡體文字版。

第一封:

母親敬啓:

白梁州風土與京城迥異,民風多豪放爽朗,眠抵軍營三月有餘,并無不适之處……戰事繁忙,年末恐不能歸家,萬望母親天寒增衣,勿使兒憂心……另有蘇繡小布馬代兒常伴母親。

第二封:

母親敬啓:

所謂多事之秋,今秋邊疆多異動,夷族破關之心不死,兒亦不能回京。雖戰事頻繁,然無有大戰,兒與父親具平安無恙。

小紅馬在京,代兒撫慰母親憂思。

……

朋友做夢是的看完,艱難道:“甜恬,你說我們将軍信裏說的小布馬,有幾成的可能和古玩店的是同一個?”

李甜恬回答得也很艱難:“蘇繡,小紅馬。我覺得,九成吧。”

這可是衣冠冢中不曾見過天日,更不曾公之于衆的家書!她們相信,在這兩封家書公開之前,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将軍會有一只小布馬。

然而事實是,真的有這麽個小玩具,不在将軍的衣冠冢,反而在兩座山之外,離了很遠的不留客古玩店……就太離譜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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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是二更!

小劇場:

秦飛眠:深夜圍觀他們挖我的墳,刺激。

爬上來說一下,家書是胡謅的,語法啊什麽的,大家不要較真(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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