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們同一個姓
停好車,陳飛麟把陳洛愉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架,撐着他走進診所。
陳洛愉的左腿膝蓋蹭破了,手心也在撐地時擦破皮。醫生看完說問題不大,給他用雙氧水消毒。
陳洛愉屬于對疼痛比較敏感的體質,在雙氧水剛接觸到傷口時就疼得五官都皺起來了,右手用力扣着桌角。看他咬牙忍耐的樣子,陳飛麟道:“很痛的話就捏着我的手。”
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陳洛愉道:“不用,沒事。”
醫生正在消毒,聽完就說:“馬上好了,再忍忍。”
陳洛愉沒吭聲,看着膝蓋上紅紅的一片,也不知道這算倒黴還是幸運。醫生包紮完後,叮囑他傷口不要碰水,一周內忌辛辣飲食,每天換藥,接着又問他姓名和年齡。
“陳洛愉,22。”
“怎麽寫?”
“耳東陳,洛水的洛,愉快的愉。”
陳洛愉解釋着,話音剛落就聽見一旁的人說:“真巧,原來我們同一個姓,年紀也一樣。”
他心說是巧,不過他比陳飛麟更早知道。醫生在診療單上龍飛鳳舞地鬼畫符,很快就遞給他去藥櫃取藥。
陳飛麟伸手接過,謝了醫生後将他扶起。櫃臺的護士在計算器上一頓按,道:“包括挂號和診療費,總共九十。”
陳飛麟從書包裏摸出一個皮夾子,陳洛愉瞥了眼,皮夾子是黑色的,看外形就很舊了。陳飛麟抽出一張五十四張十塊,裏面好像沒剩什麽紙幣了。
他又去打量陳飛麟的臉,那人的表情看不出異樣,不過在低頭放錢包時看了看腕表。
他記得陳飛麟說過趕時間的話,便問道:“你剛才這麽匆忙是要去哪?”
“去打工。出門有點遲了,想抄近路,沒想到把你給撞了。”陳飛麟內疚地說着。
陳洛愉點點頭,又覺得不對,勝利街和公大之間的距離算遠了。陳飛麟住在學校宿舍,怎麽會繞到這裏來抄近路?于是又問:“還是單美?”
“單美”就是賣紅豆沙牛乳的奶茶連鎖店,陳飛麟說:“今天不是,去養老院。”
“養老院?”陳洛愉覺得驚訝,“去那邊打工是做些什麽?”
“就是照顧行動不便的老人,主要給他們做身體清理。”陳飛麟把背包背回身後,笑道,“俗稱洗澡。”
他這個笑容帶了點狡黠,神色也很自然,好像不覺得打工的內容需要避諱。
陳洛愉愣愣地看着他,頓了頓才道:“挺有意思的。”
“還好吧,就是個工作。”陳飛麟接過護士遞來的塑料袋,拿出單子核對藥品,然後遞給陳洛愉,“你要去哪?我送你。”
陳洛愉道:“不用了,你趕時間就先走,打工遲到要扣錢的吧。”
陳飛麟去看他的腳:“可你這樣不好走路吧。”
“已經不怎麽痛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這麽點傷不算什麽。”
為了證明自己沒大礙,陳洛愉還當着陳飛麟的面走了兩步。陳飛麟信了,拿出手機道:“我給你留個號碼吧,這幾天要是有什麽不方便的你打我電話。”
他報了自己的號碼,陳飛麟的表情有一點意外,不過沒說什麽,打過來就挂斷了。臨走前那人又道了一次歉,他笑着說沒事,等陳飛麟踩着單車騎遠了才靠在門上,踮起左腳。
他不想讓陳飛麟覺得自己太沒用,所以才說沒事,其實被雙氧水刺激過的傷口更疼了。他皺着眉,想想這樣走回去太受罪,就打電話讓鐘航下來接他。
十幾分鐘後,鐘航一陣風似地跑進診所,一看到他的左腿就道:“我靠,你買個湯怎麽就搞成這樣了?”
陳洛愉還盯着屏幕上的號碼發呆,他覺得自己跟陳飛麟之間挺有緣的,居然連手機號碼的前七位數字都相同。
他按了新建聯系人,在姓氏那欄輸入【陳】,名字輸入【飛麟】。看着這三個字,他又感嘆好看的人果然連名字都好聽。
把手機放回口袋裏,他朝鐘航伸出手:“趕緊扶我一把,別說那麽多廢話。”
鐘航把他攙到診所外面,擡手招了輛車,到了小區又扶着他慢慢挪上樓。到家後孫紅才知道他是摔了,心疼地看了看他的手腳,怪他怎麽能瞞着自己。
鐘航在旁邊罵那個騎車不長眼的東西,陳洛愉不想聽到陳飛麟被罵,就說自己也有一半責任。飯後鐘航獨自回學校宿舍,他則留在外婆家休息。
他自小就在這個家長大,有一間專門屬于他的卧室,衣櫃裏也放着換洗衣物。洗完澡後,他靠在床頭轉着電視頻道,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拿起手機。
現在已經八點半了,陳飛麟沒發短信也沒打過電話。
他不知道陳飛麟的打工時間到幾點,不過看那人做了不止一份工也猜得到應該很忙。于是打開浏覽器,搜索公大和勝利街之間的養老院,發現居然有十幾家,而且每家都有招聘護工的信息。
對于護工的要求基本都是全天候且全職,工資也不高。他想着陳飛麟應該不可能全職,那怎麽會去做這種性質的工作?
他想不通,又打開通訊錄,看着陳飛麟名字下面的一行數字。
和他的號碼同樣186開頭,中間的四位區域數字一致,不同的是最後四位數。
他是選了自己的生日,那陳飛麟呢?會不會也是生日?
孫紅敲開房門,臨睡前又讓他喝了一碗解暑的綠豆百合蓮子湯。就是因為這碗湯,一晚上他跑了三次廁所,早上六點不到又醒了。
瞪着窗外陰沉的天空,他想繼續睡,不過在睡前拿過手機瞥了一眼。這一看,他睜大眼睛坐了起來。
鎖屏頁面有兩條短信,其中一條來自陳飛麟。
【休息了嗎?我剛下班,沒什麽事,就想問問你的傷怎麽樣了?】
短信時間是昨晚11點41分。
盯着屏幕上的文字足有半分鐘,他才想到要回。可是回什麽好?而且現在才六點,陳飛麟應該還在睡覺。
他又倒回枕頭裏,拿起手機看那三行字。
其實他清楚自己在想什麽,從第一眼見到陳飛麟的時候起,他已經有那種感覺了。但在看到陳飛麟身邊的漂亮女生時,他又告誡自己不要多想。
無論那個人有沒有女朋友,都不太可能是自己這個圈子的人。
畢竟論身材長相,陳飛麟都沒得挑,又是頭腦很棒的學霸,性格還這麽好,就算家境差也不會影響到追求者。
把被子拉高到頭頂,陳洛愉在黑暗中繼續盯着雪亮的屏幕。
那三行字變作細密的小黑點映在他瞳孔中央,許是盯得久了,短信的字漸漸變得模糊,他閉上眼,不知不覺睡着了。
接下來幾天他都沒再收到過陳飛麟的短信。
周末傍晚,鐘航打開宿舍門,帶着一身汗臭坐在他床沿。
“起來了,楠楠說今晚ONLY吧舉辦兩周年的慶祝會,很熱鬧,讓我叫你一起去。”
陳洛愉的手臂擋在眼睛上,聲音懶懶地道:“不去。”
鐘航看了看他的左腿:“你都在床上躺幾天了,只是破個皮,至于這麽嬌氣麽?”
他的傷口早就結痂了,但他懶得辯駁,翻身用背對着鐘航。
鐘航拿他沒轍,只好說實話:“其實是唐歆想叫你,她說這幾天找你都沒回,我就跟她說你摔傷腿了。她很擔心啊,差點就要來我們宿舍看你了。”
鐘航繼續勸道:“唐歆長得那麽好看,還一心一意惦記你,要不你就試試跟她交往,說不定相處久了就有感情呢?”
陳洛愉還是不應聲,直到聽見鐘航說:“算起來這幾年你也沒談過戀愛,能不能有點世俗的欲望啊?還是說你那玩意不行?”
他終于有反應了,轉頭瞪了鐘航一眼:“你才不行!”
鐘航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表情特欠揍地說:“nonono,楠楠說我很棒,越來越愛我了。”
鐘航是帶着楠楠給的任務來的,最後軟磨硬泡,硬是把陳洛愉說動了,答應一起去。
出門前,陳洛愉随便套了件黑色T恤,褲子也換成寬松的運動長褲。鐘航在鏡子前面捯饬了一番,轉頭發現他連頭發都不梳就要出門了,還吐槽他不修邊幅。
他斜了鐘航一眼,對這家夥風騷的樣子做出精準反擊:“我要是修邊幅你就得哭了。”
鐘航被他噎到痛處,想想兄弟間沒必要互相傷害,就拉着他出門了。等到了酒吧,楠楠和唐歆已經在吧臺找到位置,他倆走過去,一人一邊坐下。
唐歆今晚化了妝,穿一件白色的緊身小吊帶配熱褲,好身材在酒吧幽暗的光線下一覽無餘。她問陳洛愉的腳怎麽樣了,陳洛愉笑了笑,說一點小事早就好了。唐歆點點頭,又問他喝什麽。
他掃了眼前面吧臺牆上的各種酒,正想說科羅娜就看到一位穿制服的調酒師轉過來,把剛調好的雞尾酒倒進杯子裏,遞給他隔壁的一位男生。
在收回手的時候,調酒師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調酒師愣住了。
陳洛愉也愣了,還沒做出反應,唐歆旁邊的楠楠就笑道:“學長,我把你的救命恩人叫來啦,快把你剛才調的‘晚霞’也給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