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了起了。”李重正輕快地踢了自己這內侍一腳,實在是看他那樣子不象話,自個兒睡的倒是香甜,毫不在意整個身子都倚在人家的背上。
小順子一個骨碌便連滾帶爬地起了身,而被人壓迫了半晚的蕭缜的家仆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殿下可是這會兒就要回宮了?”
“難不成還要你睡足興再回?”
李重正這會兒心情着實不錯,都有和內侍說笑的意思了,極少見他如此的小順子因此也嘿嘿一笑,抓了抓頭,他雖說冷不丁的從夢中驚醒還有些迷糊但還是看得出自己這主子比以往何時都高興,一向多少有些沉郁的鳳眼較之昨日象是多了幾絲明快,整個人由此顯得更加俊逸翩然,而那平日裏多半是緊抿着的薄唇這會兒竟象是在對自己笑,難不成是蕭公子這拳頭把他打高興了?不大應當啊?他有時把侍衛營的人打翻在地都沒見那臉上有多少笑模樣,那估摸着就是這得月樓的酒非同一般,能讓人一醉解千愁,蕭公子此時便也同二殿下相仿佛,面上比昨日開朗了許多,更沒了那前些日子裏愁眉苦臉的沉悶形狀,看來下次再到得月樓自己也要多嘗些這裏的美酒才行。
這一年的夏天,小順子倒是真喝了不少得月樓的美酒,只是他到底也沒太懂得二殿下為何與蕭公子越發的親近起來,不知底細的人還會錯認兩人為手足,豈不知二殿下與自己的親兄弟相處的也沒有這樣的熱絡,相反,他與三弟李重非之間倒日漸生疏,少有真心實意的相親相愛模樣,兄友弟恭的舉動不過是于人前做做樣子罷了,如這馬上到了眼前的中秋節上,他二人便同先皇後所生的大皇子李重元一道于宣和帝面前賞月祝辭,餘下的幾位皇子年紀都還尚幼小,不大熟習與父皇把酒敘天倫的舉動,因此帝後二人也就只與他兄弟三個及一衆嫔妃飲了一輪,而那眼看着快滿十四歲的月珍公主卻在今年定要湊這個趣,敬父皇母後一杯團圓酒,倒讓宣和帝心中一動,笑着對宇文皇後低聲道,也該為貴主尋個好夫婿了,一向爽朗直率的月珍隐約聽得自己父皇這話便身子一扭走開了,看那樣子是大為害羞,因此宇文皇後只得回了宣和帝一句‘不急,若有入了皇上眼的才俊再做商議’。
在心中由此慨嘆皇家有女初長成的宣和帝雖有些感傷卻也未将正經差事忘記囑咐下去,那便是節後由李重元依照舊例去邊城慰軍,這也是他向來倚重皇長子的宣示。
“父皇,兒臣……。”李重元自大婚前後這六七年均都要在邊城走上兩三個月,以往還從未覺有何勞煩,可近一年中已然有了茹素苗頭的他對到邊城走動便頗有些躊躇,想那邊城守軍自上而下皆是血性男兒,每到一城都會有幾個行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之舉動,因此上他有時便免不了要與其一道行事,這于現在的他實屬太過為難,因此瞧着宣和帝的臉色尚好便有意推脫此事,但到底是平日裏在這些政務上被差遣慣了,他心裏就算如何鼓起了勁也未敢盡言。
“你可是不想走這一趟?”宣和帝面色清冷地将手中的酒杯稍加力道地頓到了他前面的桌面之上,其實也沒多大的響動,那到底也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大皇兒,就算他盡年來言語及行事愈發有婦人之仁的懦弱形狀但總還要在這時節為他留些顏面。
“殿下是想與父皇商量着可否晚幾日動身,他這一陣身子不大爽利。”李重元的正妃蘇映楓息事寧人的插了句話上來,如常地換來宣和帝的一聲冷哼,她也不加理會,就算被圍坐在一起的衆人憐憫也不在意,反正這位父皇已然早就不喜自己的小家子氣,大家對此早已是心知肚明了。
“是,父皇,可否容兒臣晚幾日動身?”李重元與自己的妻子對視了一眼後,也只能依着她的話扯這個謊了,若不然自己真若是說出不想去邊城慰軍的話來父皇又會遷怒于她,說不定還會當衆訓斥一番,無非是沒盡好妻子的本份之類,又會逼着自己再納世族大家的女子進府,那樣倒更讓人難過,莫不如此時分開幾個月換得以後日子中安寧和美的相守。
“晚幾日無妨,只要你盡了長兄的本分父皇便知足了。”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定當恪盡職守。”李重元這會兒半低下頭,一副唯父命是從的孝順兒子模樣。
宣和帝聽到此處面色才入算稍緩,話語間也回歸了慈父該有的腔調,“你這身子怕是不大習武的緣故,顯見得不如你二弟結實,以後就将教習他的武師傅撥到你處,父皇再為他另選良師。”
李重正對于自己的武師傅雖說有些舍不得但一想是心慈仁厚的皇兄所需也就想忍痛割愛了,畢竟他與皇嫂都漸有與世無争的舉止态度,只想着夫唱婦随的傾心相伴便足矣,但李重元卻未想與二弟争奪良才,何況父皇這樣做也偏心的太明了。
“兒臣無有習武的資質,即便是得良師指點與二弟相比也是自愧不如,父皇大可不必如此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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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也是糊塗了,你如今早過了學武的好時候。”宣和帝一旦對着皇長子流露出感傷的意思那便意味着他的妻子蘇映楓之父又要被數落一頓,果不其然,“若不是蘇炯将你教的移了性,如今你也該助父皇撐起這半個江山了。”
聽了宣和帝這番不加一點掩飾的嫌惡言語後,蘇映楓如常地悶頭不語,她能說是自己的夫君少年時便對佛法教義生出了興趣麽?當然不能,那就只能任着宣和帝遷怒到自己父親的身上,誰讓他當初教導皇長子的時日最長呢?而自己機緣巧合成為他的正妃後又未曾勸得殿下再納側妃,且這成婚三年多也還未夢熊有兆,宣和帝由此不喜自己父女也無可厚非。
這中秋團圓節的盛宴還算是氣氛和樂,獨李重元夫妻兩個心緒頗有幾分失落,而在宣和帝面前自然不敢流露出半分毫,唯有相對凝望時苦笑罷了。
李重正此時就坐在兄長身旁,李重元的一舉一動自然全都落了他的眼底,他倒是有心代替兄長走這一遭兒,只是若真就不掂掂自己的份量,貿然在此時開口,只會惹來父皇的猜忌,多做多錯,還是先安穩些為好,也免得母妃心頭不快。
德妃娘娘在此後的半年真就心裏舒坦了許多,朝堂之上的皇兒也還是時有對其父皇的不敬之舉但都未越矩,雖說由此宣和帝開始漸顯冷淡于他但也未必不是好事,許是母子三人以後會有得聚天倫的機會呢?德妃這般想法實是短淺的見識,只想着李重正以後做個閑散的王爺,自己這品級在宣和帝歸天後自然會成為太妃,那樣就會與其子共居一處,也不失為一樁幸事。
李重正對于自己母妃的如意算盤當然會猜到一二,他由此忽然想到莫不如早些大婚才好,如此母妃定會将那心思分到兒媳身上,那自己就能應對她輕松些,只可惜,鳳朔男子成婚大多要在弱冠之後,皇族中人也不例外,自己看來還是要等上個三年才成。
“就算是早些大婚你也難得耳根清淨,你母妃定會成日裏念叨着快些為她生個孫兒來抱。”蕭缜這日聽了李重正放在心頭多時的話後就取笑起了他,其實他更想在這一片大好春光的叢林間勸李重正将那花心收一收,別是自己急着想娶親了才故做此說辭。
“你說的也有道理,況若選不到好女子為妃就更煩的慌。”李重正倒未将蕭缜這話多想,反點頭嘆他說的極是,由此又想到選妃也還真就是件麻煩事兒。
“你可想好了要選何樣的女子做正妃?”本來坐在草地上的蕭缜因陽光太過和暖便躺了下去,眯着眼享受着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在他身旁禁不住開始踱來踱去的李重正鄭重其事的擰着眉想了又想方道:“只要是不與母妃那般為我胡亂操心的最好。”
“人在福中不知福。”蕭缜索性閉了眼,扔給李重正的話也是涼冰冰的。
“我不過是想她過的快活些罷了”
“知道你孝順。”
“那你呢?想未想過要娶何樣的女子做妻室?”
蕭缜一聽李重正這話便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要開口笑話卻又被李重正搶了先。
“你定是想着她別整日與你哭哭啼啼就成。”
“倒也不全是,最要緊的是明事理、識大體。”蕭缜心知李重正那輕聲無非是怕自己心上難堪,因此為了讓摯友不必對這話題小心翼翼,他反倒坐了起來,大方地将自己的心事道出。
“還不是與我說的一樣。”
李重正聽了蕭缜這番話後倒将頭微昂了昂,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勢擺了出來,見不得他這般得意的蕭缜忍不住在心內咒了一句,‘他将來尋的正妃必會與其母妃一般,到時有苦也說不出’。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有很多事,所以對不住大夥了,本來想着應該保證隔日更的,但可能做不到了,在這兒先打個招呼哈,等後幾天忙過去了我會盡量多更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