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已經過了亥時的蓬萊宮中衆人大都已安歇了,就連當值的宮人也開始尋個妥當處兒靠上一靠,平常這會兒也都是這麽過的,可誰知今日卻被人攪得不得安靜,也不知是哪個沒眼色的非要在此時擾娘娘的清夢。
“娘娘早就歇下了,殿下先在此稍候。”
宮門開處,見是二殿下李重正急不可耐地站立其外,當值的宮人哪裏還敢怠慢,忙忙的自去裏面喚醒該已睡熟了的德妃娘娘。
“這麽晚了可是出了大事?”德妃娘娘少見自己這皇兒不體恤自己的身子,由此以為他定是遇上了麻煩,一如他小時的全然依賴。
“母妃可否與父皇商議商議,兒臣想早些大婚。”李重正待這屋內只餘母子二人後才開了口,卻不想引得德妃娘娘一臉的苦笑。
“卻是為了此事,你可真是出息大了。”德妃娘娘雖未期盼皇兒必要君臨天下,但卻也不想自己生養的皇兒唯女色是圖。
“母妃有所不知,我、我……。”李重正在自己母妃面前說這等事還真有些不好張口,這會兒倒覺得宗凝的勇氣非一般人可比,由此也可知她用情有多真。
“可是與人做了茍且之事不成?”德妃娘娘想也不想地便接了口,她這把年紀如何不懂少年時的情動之色,況這不争氣的兒子前此時候偷偷摸摸看些什麽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是。”李重正面色微紅,頭也低了下去。
“若是侍候你的宮人也就罷了,不過就是給她何份位之事,犯不上為這點兒小事讨你父皇的嫌。”
“母妃。”李重正有些不滿地扭過了頭,德妃娘娘知道自己這又說的他不高興了。
“罷了罷了,你只管說吧,母妃依你便是。”
“我想娶宗凝做正妃。”
李重正擲地有聲的話剛說完,就見那本在椅上坐得安穩的德妃娘娘猛然起身,到了他身前便是一記耳光,輕脆的聲響讓母子兩個均都呆了。
“人家好好個千金小姐就這般被你毀了不成?她娘親早早便與我說過為女兒尋了何樣的婆家,定是你犯了左性,偏要取人家的清白好與你到一處。”
德妃娘娘這話說的倒也不為過,只是她未明白李重正卻是動了真情,并不全如她口中所說那般,但李重正也未多加辯駁,只想着自己最初的行事或多或少不就是也有那麽點兒賭氣的意思在裏面麽,自己這母妃為人雖看着凡事都不大留意但并不表示她看的不明,她這會兒打自己一巴掌也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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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與你父皇先探個話吧,但十有八九他會厭嫌母妃未識得大體。”德妃娘娘再開口時這語氣已有些黯然,想是對着李重正是沒奈何了。
“母妃,兒臣可否自己請旨。”
“一個字也不許你提。”德妃娘娘才不想要別人看自己皇兒的笑話,自己被人笑卻是無所謂。
“母妃?”
“母妃明日只說看中了宗家的小姐,先探些你父皇的心意,但十有八九他會将此事擱到一旁,你也知道,若是旁人家的千金還好說些,宗大學士之流的直性人如今都不太得你父皇的意,況有你皇兄娶了蘇映楓之事在前,他定是不喜你也娶了自己師傅家的千金,弄得不好适得其反也說不定。”
“母妃說的沒差。”李重正對母妃這番話自是贊同,而于此也深覺自己到底還是不夠老練。
“明日若是無果你也不必急于一時,母妃日後會多招宗凝進宮幾次,得些機會到你父皇跟前才好說話。”德妃娘娘對兒子自是全然維護,此時即便明知宗凝的性情做正妃有些不夠穩妥也不計較了。
“嗯。”
“快回宮歇着去吧。”
李重正知道自己這一通折騰母妃今晚定是難以安眠了,不過他心中卻是輕松了不少,如同搬去了塊大石般,只覺再見宗凝時不用再有愧意于她,至少再偷個香吻之時也心安理得了。
事情正如德妃娘娘所料那般,宣和帝甫一聽說她要為皇兒盡早擇妃便皺起了眉,只說她于此事上失了慎重,單是一已婦人之見,皇子大婚自要依着既往的規矩行事,做母妃的只管替他暗裏先留意着,哪有這般急三火四、迫不及待的,可是皇兒于這女色上惹了是非不成?若真是有那也是你這做母妃的考慮不周,怎不為他選好引事的宮人。
德妃娘娘回宮後自不會将原話學于皇兒聽惹他煩悶,只說此事容後再議,母妃定會讓宗凝做你的正妃便是。
李重正本意也是想給宗凝個驚喜才有這番舉動,如今未能得成自然或多或少是有些郁色呈于面上,不過能見此他此等情形的卻也只他至交好友蕭缜而已。
“我這中書舍人官階雖不甚高可到底也算你父皇身邊的近臣了,怎不見你有何恭賀之舉?”
蕭缜前幾日于禦書房內宣和帝應答時事的機敏深得他意,且他那一筆好字寫的比以往更加精進,而那時也恰逢中書舍人的位置就要空懸,宣和帝便趁些時機提撥了這少年郎,當然也有看在他父親與祖父兩代為官俱都勤謹的份上。
“你要不說我倒是忘得幹淨,真是糊塗。”李重正說着話便示意一旁伺候的小順子牽馬過來,他與蕭缜恰好就此時機飲上幾杯澆愁了。
“我倒是想聽醉仙樓的說文了。”蕭缜也不推辭,翻身上馬,兩人醉仙樓方向不緊不慢的去了。
他二人這一去不消說自然又是于此處流連了半晚,不過李重正未能借酒澆愁,反倒是被蕭缜當頭棒喝,怒其忘了男兒的擔當。
“你倒是只為着這一已兒女私情難過,全不慮及你與你母妃的将來。”
“誰與你這般說的,我定要我母妃于宮中再不必看旁人的臉色便是。”李重正被蕭缜這樣一說自是有些氣結,由此,一杯酒便又灌了下去。
“你即這般想的,如今最該做的便是要得你父皇的倚重分些家國政事在肩才成,難不成以後果只做個無事一身輕的纨绔膏梁?”蕭缜之意便是指鳳朔皇族之中那些個成日裏走狗鬥雞、吃喝玩樂的閑散王爺之流。
李重正至此方陡然警醒了些,想着自與宗凝有了糾纏後自己确是有些荒于政務,而有心人于此自會抓住時機,看來以後倒要多在政事上用心了,母妃也說,宗凝早晚都會是自己的正妃,以後膩在一處的時候長着呢,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可讓李重正煩惱的是,他此後半個月未去宗凝處便有些禁不住了,這一晚終于又是做了回采花賊,賴在宗凝房裏不肯離開,定要人家将衣衫解開驗一驗傷勢可是全好了。
“乖,看一眼我就走了。”
“都說好利索了你還看做什麽?”宗凝這會兒衣衫尚且整齊,自然就不肯讓李重正占便宜了。
“我看了才放心不是?”
宗凝聽他這樣一講便在屋子來回走了幾步,又甩了甩胳膊,示意自己無事,待要笑着與他開口時卻聽得外間丫環說自己的老祖母過來了。
李重正何等機靈,未等宗凝說話人便已經到了窗口,一個起落便出了屋子,而宗凝的祖母這當兒也推開了她的房門,後面尤跟着攙扶她的丫環。
“祖母這時候可該歇着了,若是累着了可怎麽好?”宗凝過去親自扶了祖母,兩人一道坐在自己平日裏常坐的榻上。
“今兒個不知怎麽就睡不着了,想和凝凝你說會兒話。”
“這一晌午可沒少說了,祖母怕是忘了不曾?”宗凝将頭靠在自己祖母的身上,她還是慣于同這帶自己長大的老人家撒嬌。
“可不就是忘了,白日裏就想着把這東西給你,誰知末了還是這會兒才想起來。”宗凝的祖母慢悠悠地将手裏捏着的一個小布包裹層層打了開,裏面卻是兩枚淺碧色的玉璧,宗凝淘氣的拿起一枚對着燭光看了看,那樣式雖不十分的精巧新奇卻也不失古樸大方。
“凝凝喜不喜歡?”
“祖母可是要給我的?”宗凝以往真就未見過這東西,想着祖母這會兒拿出來給自己看定是個稀奇的寶貝,因此那眼光裏便全是期盼。
“這是你祖父當年送我的東西,兩個是可以合到一處的。”
宗凝一聽這話忙仔細看了手上的玉璧,果然,兩枚上面的雲紋飾樣雕刻的線條有些不同,一枚用的是陽線雕,另一枚則是陰線雕,合到一處确是嚴絲合縫,看來這東西定是祖母的愛物,說不上是她與祖父的定情信物也說不定。
“凝凝以後要時時戴着它,這東西雖值不了太多的銀錢卻能保平安呢。”
“那我與祖母一人一個好不好。”宗凝孩子氣的便将其中一枚要與她祖母戴上,卻被她輕輕地推開了來。
“總說些傻話,這哪裏是與我這老婆子分開來戴的。”
“祖母笑話我。”宗凝這才反應過來祖母此舉動是何意,她面上一紅便撲進了老人家的懷裏不肯起來。
“凝凝是大姑娘了,祖母高興呢。”
“我小小的時候祖母便不高興麽?”宗凝半個身子倚在她祖母懷中,調皮地做出一副小嬰兒的姿态。
“那時只怕你活不到這麽大,還真就不如現在這般高興呢。”
“算命的相士說些混話如何能信得。”宗凝慢慢地收斂了笑意,正正經經地坐起了身,祖母的話讓她心裏的委屈又有些浮起,當年不過是個相士與爹娘說自己及笄之前斷不能長于父母身旁,他二人便将自己扔給了祖父祖母,有時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面。
“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想想你姐姐,哪裏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娘呢,他兩個也是不得已。”宗凝的祖母想是說的有些累了,撫了撫胸口,又長出了一口氣。
宗凝一聽到此哪裏還敢有一點兒不高興的意思,忙忙的堆起笑臉逗老人家高興,“知道了,您老人家這會兒累了吧,要不就在孫女這屋裏歇着得了,我這就給祖母鋪床。”
“算了,我還是回自己的房吧,怕你嫌我這老婆子醒的早,你這丫頭一向是貪睡。”
宗凝的祖母顫巍巍地起身扶着丫環的手轉身走了,宗凝送其出了門回房才發覺自己随手放在榻上的玉璧沒了蹤跡,她初時自是心驚,可轉頭一想便知是何人做怪了,自然是當慣了賊人的李重正所為。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兩天算是日更了吧?哈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