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你不會死……”◎

裴懷清下了法庭後, 精神狀态更差了。

他光是站就站了三個多小時,審判結果出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大片的黑雲了, 腦袋沉得慌,很想一睡不醒。

但很可惜,那群人是不會就此放過他的。

審判結束後, 他被關在臨時看管監牢, 等待議會以及法庭對他的去處判決。

會議開得很長,綜合了多方勢力後的考量,幾個新上位的政派為了裴懷清的去處吵得你死我活。

正主此時卻安安靜靜縮在房間角落裏, 半阖上眼睛陷入淺度睡眠之中。窗外透過的一縷光打在眼簾上,顯得美麗又脆弱。

但過了一會, 他就被一陣不小的動靜驚醒了。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聽起來有不少穿着輕甲的軍雌在接近。裴懷清微微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卡米拉穿着盔甲大力推開房間的模樣。

“閣下!”

卡米拉把裴懷清上下掃視了一遍, 見原本靈動秀麗的雄子憔悴成如今這副模樣, 一時有些無言。

真的,他覺得自家長官做的有些過了, 雖然在權力更疊下, 對大多數舊貴族斬草除根是最好的選擇, 但不代表所有人可以認同這樣的做法,也不是所有雌蟲都能看着漂亮的雄子衰敗成這個樣子而不心軟的。

“卡米拉?”裴懷清有些詫異。

他為什麽會來?

“我來接你去z2軍團。”

卡米拉趕來得太急, 略微有些氣喘, 眼神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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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子閣下,只要入編z2軍團, 就不用擔心太多, 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裴懷清看着他。

因為清瘦, 所以那雙眼睛更顯得大了一圈。

這幾天連續不斷的傷心,讓他落下了病根,成了一雙淚眼,即使沒有在哭泣的情況下也是紅腫含淚的,格外讓人心疼。

裴懷清想,自己實在搞不清西澤爾的态度,就連卡米拉也變得奇怪,明明前不久還很讨厭他。

不過多餘的思考他已經無裕去承受了,手臂撐在牆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輕聲說道:

“我沒有選擇,一切由你們。走吧。”

他這副沒有靈魂的模樣讓卡米拉欲言又止,眼看着人低着頭走出房間,才一揮手,對身後跟隊的十幾名軍雌道:

“走吧。”

西澤爾如今地位如日中天,議會和法庭那群人争論再久,也抵不上他出口說一句要人。

因此只能眼睜睜看着卡米拉把人帶走,偏偏還什麽都不能說。

一個議會成員看着潇灑離去的飛行器,忍不住刺了一句:“西澤爾還沒當上元帥呢,他們好大的威勢。”

本來只是小聲的吐槽,結果突然聽到一聲回應:“他遲早會是的。”

那議會成員吓了一跳,見是托特法官,眼神閃了閃,讪讪道:

“那當然,西澤爾是z2軍團這一屆的戰神嘛。”

他最多偶爾不滿地說兩句,但話如果真傳到西澤爾那邊去了,那可不得了。雖然現任元帥還沒退休,但那位年紀已經太大,而且似乎十分中意西澤爾作為他之後的人選。

更何況,托特法官一直和西澤爾私交匪淺。

他們私底下都在懷疑,當初西澤爾成為雌君,而非處處受制的雌奴,還被放話完成了雌奴宣誓儀式,以至于皇室與貴族對西澤爾放松了警惕,才能讓他順利帶着小皇子去往死星,都是托特這老狐貍做的手腳。

議員暗自搖頭,可憐的小皇子,到底還被蒙在鼓裏。

裴懷清當然是不知道他們這些想法。

原著劇情他只能記個大概,一些伏筆和隐藏的彩蛋自然是被巧妙地錯過了。

此時他正坐在飛往z2軍團的飛行器上,卡米拉像上次那樣,坐在他的對面,只不過表情和氛圍都發生了變化。

一切都是那麽不自如的尴尬。

在第三次感受到卡米拉炙熱的偷瞄視線後,裴懷清無奈地睜開眼,放棄了小憩的想法。

“你,是有什麽想說的麽?”

卡米拉見被發現了,也不藏着,而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個,之前誤會了你,不好意思啊……外界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放在你的身上,完全不匹配嘛。”

裴懷清愣了愣,原來卡米拉不知道真相麽?他上次還以為對方是在對自己演戲……

不過這個身體的原主的确做過一些壞事,有些東西并不是空穴來風。

他搖搖頭,因為沒什麽力氣,語調有些軟:“沒什麽啦。”

他不怪卡米拉,甚至也不怨恨西澤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目标,就像他最初接近西澤爾,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已。西澤爾只是選擇了最優解,他沒有錯,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

“話說回來,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麽?”卡米拉看着裴懷清,眼底閃動的光芒像是一只期待的大狗狗。

裴懷清還真有話問他,猶豫了一下,咬着下唇開口: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卡米拉連忙擺手。

“我想問一下,奧卡西和他的雌父,現在怎麽樣了?還有……皇室裏的,其他貴族?”

這個剛好在卡米拉的知識範圍,但說出來有些沉重:

“奧卡西在我們離開後,和他的雌父一起失蹤了。而且——我問過艾賽亞,他說他根本沒有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謊。但我們已經在尋找他們的下落了,你不用擔心,肯定會找到的。”

“至于其他皇室成員,大多是被囚禁。議會的意見是處死、流放或者無期徒刑,但現在輿論形式一片大好,長官暫時把議案壓下來了。你放心吧,長官答應你的事,肯定會做到,那些貴族不會死的。”

裴懷清一時無言。

“那,謝謝你們了。”

他幹巴巴說了一嘴。

得到了答案,疲倦重新奔湧回歸,裴懷清現在只想多睡會覺。

卡米拉看出他虛弱的狀态,又瞥見他眼睛下方青青紫紫的印記,那裏本來是一片健康的白皙。

他把要說的寬慰話從喉嚨塞回肚子裏。

可一旦他想保持安靜,事情總不會一帆風順。

“少校!”

通訊儀裏,駕駛員的聲音忽然傳來,對方語氣飛快地說完一段話:“前方遇上一輛星艦,對我們發出了警告信號!”

裴懷清再次睜開眼,看着對面的人臉色一變,迅速起身離開。

卡米拉一邊往駕駛室趕,一邊嚴肅問道:“哪裏的星艦?”

“根據星艦上的花紋與标識,是z1軍團的探索號。”

“探索號?”

卡米拉死死皺着眉,一把拉開駕駛室的門,霎時走到了儀器表盤面前:“你确定?”

然而,不用駕駛員回答,他自己用肉眼在屏幕中看清楚了。

那是一所無比豪華的星艦,像是一座在宇宙中漂浮的巨大房屋,通身漆亮黑,兩側噴飾以紅色火焰花紋,象征着「永不磨滅的探測熱情」。

但卡米拉現在只想罵兩句:

“狗屁的z1軍團!仗着他們長官身份高就胡作非為麽?!”

一所星艦一旦發出警告信號,大多就是要挑釁打架、争奪資源的意思,一般只會用于星盜之間。

可他媽該死的z1軍團,明明不久前還是合作推翻皇室的關系,現在就開始在這翻臉!卡米拉用腳指甲想都知道,這肯定是為了他們飛行器上載着的雄子。

蟲族雄子稀少,尤其裴懷清這種等級高、長相優,還被判定要履行生育義務的,

他很快又冷靜下來。

“前往下一個遷躍點,定位'0e3號坐标。”

“少校,他們發來交流信號了!”另外一個飛行員看着屏幕上的小紅點說道。

卡米拉咬牙:“接!”

屏幕閃過一絲電波,很快,一個臉上橫貫着刀疤的嚣張軍雌出現在屏幕上,咧嘴笑着:

“我的卡米拉,好久不見,可憐的小皇子還好麽?可惜去晚了一步,讓你們給接走了啊。”

卡米拉語氣冷沉:“關你屁事!識相點,我今天就當沒看見過你們的警告信號。”

懷德聳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哦,是麽?我可是特意向你發出了挑釁信號啊,你是膽小鬼麽,敢不敢駕駛機甲來和我打一架?”

“你以為我會中你的計麽?”

卡米拉再沖動好戰,此時也發覺了不對勁,做了個手勢示意飛行員通知西澤爾那邊,一邊罵道:

“z2軍團不是你們随便惹得起的,就算是你們指揮官今天在場,也得掂量一下!”

懷德嗤笑一聲,掏了掏耳朵:

“想拖延時間?別和我扯這些,卡米拉,是軍雌就來和我一戰,否則探索號直接撞過來,你們都得死——”

話說完,他直接把通訊關掉了。

卡米拉咒罵兩句,胸膛一起一伏,轉而對着駕駛員:

“遷躍點不變,如果有必要,等會記得開啓飛行器防護措施。”

他又對幾位飛行員下命令:“聯系長官——該死!我忘了,長官他們出任務去了!”

政權未穩的多德帝國今日與凱爾森聯邦高層有一次極為重要的會議,為了安全,艾頓和費利蒙都跟在了西澤爾的身邊!

偌大的z2軍團除了他,沒人能夠做主了!

“通知中尉軍銜以上的軍官趕緊給我帶隊過來!”

卡米拉心髒跳得越發不安,他這個人粗枝大葉卻總是有一種敏感的直覺,當即一拳死死錘在儀器表盤上:

“該死!快給我滾過來!這次護送裴懷清的任務,絕對不能出一絲差錯!”

……

裴懷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透過舷窗往外看,是一片震撼絢麗的宇宙景象,巨大的星雲像是白霧一般分散在周圍,五顏六色的星球遠遠望去,像是小奧卡西分享給他的一堆豔麗的糖果。

他擡起手指,輕輕觸摸圓形的舷窗,怕戳破眼前幻影般的美景,心中似被焚燒過的荒原般寂然。

真美啊,他以後還能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景象麽?

系統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明明他已經走完了應該要走的劇情才對啊,難道它真的是在忽悠自己麽?

裴懷清正思考着,忽的聽到一個聲音從頭頂傳過來。

“裴懷清閣下,飛行器已經開啓最高防護模式,請您系好安全帶,耐心等待脫離這片區域。”

那聲音是從播音口傳出來的,雖然播音者聲音盡力保持平穩,但裴懷清還是依稀在背景音裏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雜音。

“安德烈!該死!把那邊那個防護罩打開!少校怎麽去了那麽久?”

“左邊的防護罩已經全部碎了!那群瘋子!”

“右邊的也碎了八個……”

“我們看不見少校的機甲了!申請再次定位!”

……

“裴懷清閣下,飛行器已經開啓最高防護模式,請您系好安全帶,耐心等待脫離這片區域。”

播音員再次播報了兩遍,但播音口卻沒有關閉。

裴懷清聽着那邊無比嘈雜的背景音,在一片慌亂與咒罵中勉強弄懂了現在的狀況。

他們遇上了z1軍團的星艦,對方莫名挑釁,甚至開着機甲炸毀了他們的防護罩,而卡米拉已經去迎戰了。

提到z1軍團,裴懷清就想到死在他們手中的林伊與他的雌君,還有他們未出世的蟲崽,以及那個對自己意味深長笑着的疤痕臉。

當即一陣生理性的反胃。

突然,從播音口傳來軍雌們難以置信的呼聲——

“不!怎麽會這樣?!”

“少校——”

裴懷清心下微微一緊。

耳邊驟然炸開一道劇烈的爆裂聲!

他連忙從舷窗望過去,只見不遠處星雲之間有一顆紅色的光點猛地亮起,像是什麽東西在飛速燃燒——

僅僅三秒後,那紅色的光點像是耗盡了一切能量,閃了閃,便永遠在宇宙中黯淡了下去。

裴懷清正茫然着,有一道冰冷的機械音隐隐從背景音裏傳出來。

“經智腦檢測,喬納超新星紀元4501年4月21日下午15點32分06秒,卡米拉?克萊德少校死亡。”

他在播音口聽到有軍雌忍不住啜泣的聲音。

裴懷清突然意識到什麽,心涼了大半截。

過了幾秒,他怔然流下眼淚。

卡米拉是為了執行安全護送他的任務,才死去的。

他把自己縮起來,忽然想要從這個角落徹底消失。

他突然如此厭惡自己的存在。

果然,他就是個災星。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裴懷清被領養三次,又被退回來三次。

原因是,他長得太招人喜歡,卻不夠聰明,所以總是招來壞人。每一屆養父母都為他的安全費盡心思,但最後無能為力,怕擔負責任,只能把他退回去。

那個時候裴懷清就明白,其實誰都沒有錯。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原因,那一定是他的問題。

所以他越來越乖,學會自己做家務,自己上下學,踩在凳子上做好吃的食物,他期待着還有一個溫暖的家庭能夠領養他,晚上可以有柔軟的布偶熊陪他睡覺。

那時候,他想,一定會好好看住自己,不會再被随便拐走了。

但現在,他已經不再奢望這些了。

他不想,再給任何人帶去災禍。

裴懷清站起身,開始向駕駛室移動。

卡米拉給他解開了腳鏈,這樣方便了很多。他走到駕駛室的時候,裏面已經忙成了一團。

“雄子閣下,您怎麽來了?”

其中一位飛行員見到他,連忙迎了過來,眼眶還是通紅的,眼神透着堅毅:

“閣下,z2軍團支援很快就到,我們很快就能脫險。”

裴懷清卻看着他:“還會死人麽?”

“這……”

實話實說,今天之前,他們也不會想到,z1軍團作為之前的盟友,竟會突然反水,公然挑釁z2軍團,還有能力炸死西澤爾的重要副官之一。

本是一次普通的行動,變故橫生,讓這名飛行員說不出任何話來。

但他很快道:“我們會用生命保護您,雄子閣下。”

服從是軍雌的天職,保護嬌弱的雄子也是他們的義務。

今天就算是他們全部死在這裏,也得護送裴懷清周全!

裴懷清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問:

“他們有沒有發來通訊要求?”

飛行員說:“暫時沒……”

“對方發來了交流信號!”

儀盤前的軍雌忽然喊道。

裴懷清越過一衆軍雌,站在屏幕前。

“閣下,您不能……”

“他們要的應該是我吧。”

危機下,裴懷清忽然變得極為平靜,他把自己真實的怯懦與害怕全部藏起來,露出一個冷靜堅硬的殼子:

“讓我來和他們對話。”

屏幕前光芒一閃,懷德的臉出現,看見面前形容憔悴的小皇子,吹了聲口哨:“喲,這才多少天,美麗的小皇子變成這樣了?”

裴懷清身體抱恙,到現在還沒好,自然一臉病容,但這話不可能對懷德說:“你們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啊,争奪您這個珍惜的資源呗——要不是今天去的晚了,現在你已經在我們軍營裏了。”

懷德歪嘴一笑,眼中閃爍着不懷好意的光芒:

“入編z1軍團,每年的三十個軍雌,肯定是夠你的了。咱們這裏可都是身強體壯的雌蟲哥哥哦,要不要來?”

裴懷清抿着唇。

“喂,你們z1軍團不要欺人太甚!”

“等我們指揮官回來,你們還敢這麽橫麽?!”

“瞧這位小兄弟說的,”懷德咧嘴:“西澤爾回來了我肯定不敢這麽橫,可事實是,他現在不在蟲星,甚至不在這個星系——那我先橫一回,怎麽了?”

“夠了。”裴懷清突然開口。

聽他說話就惡心。

懷德沒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懷清胸膛一起一伏,忽的感到一陣巨大的悲哀。

“我……選擇入編z1軍團。”

他這具身體嬌弱,又受了苦,在沒有得到良好治療的情況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裴懷清有預感,自己快死了。那麽早死和晚死,沒有區別。

“閣下!”

“閣下!”

周圍的軍雌不約而同喊出聲,更有甚者說道:

“如果您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那麽卡米拉少校的犧牲就毫無意義了!”

裴懷清沒說話,只是側過臉,去看巨大圓形舷窗外的星河,像是要把這一切象征着自由與浪漫的景象烙刻在眼瞳深處。

宇宙真像一個燃燒的黑夜啊。

他輕聲說道:“他是為了他的榮耀而死。”

而我,也只是想更有意義地死去。

……

裴懷清被重新铐上鐐铐,在一衆軍雌包圍下,被帶到了探索號的指揮室。

裏面沒多少人,相較于他們的中型飛行器,這裏更廣闊,也更高級,設施非常齊全。

就連天花板都是古老的壁畫,巨大的白鯨翻攪着海浪,像在訴說着什麽故事。

懷德正以侍從的姿态,站在另一個靜坐的軍雌身邊,擡擡下巴示意他坐在對面一把椅子上。

“不用了。”

裴懷清直覺他們把自己叫來,有什麽別的目的。

“要做什麽快做吧。”

反正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別急啊,雄子閣下?”懷德笑了一聲,“我們長官拿你還有很多用處呢。”

裴懷清眼神落在他身邊,坐在辦公椅上的雌蟲,這就是z1軍團的指揮官。

那軍雌面容英俊,眉骨很挺,顯出一種鋒利來,眼睛卻又是溫和的琥珀色,清潤動人,一派與眉間相矛盾的柔和氣質。

不知為什麽,裴懷清看到他,竟然想到了奧卡西,那只雌雄同體的小蟲崽。

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來是這群又流氓又嚣張的雌蟲的首領。

“米爾,去把儀器帶來。”懷德說。

“是。”

他頓時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看到軍雌手中被拿來的那些儀器,很奇怪,還長着釘子,讓裴懷清毛骨悚然,眼睛瞬間彌漫上霧氣。

好害怕……

很快,他被按在了一張平整的長凳上,動彈不得。

因為看不到身後的景象,更增加了幾分對未知的恐懼,從裴懷清的視角,只能看到懷德和z1軍團的指揮官,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和他身後的人。

忽然,後脖頸像是被什麽極其尖銳的東西戳破了,那東西毫不留情,絲毫不頓地在傷口處翻攪,帶來一股刮骨般的劇痛!

裴懷清捂着自己的嘴不願意叫出聲來,疼得頭腦都要炸裂,靜默的眼淚流了滿面。

那玩意兒還沒有停下,直到深深刺入皮肉,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隔着耳膜貼身傳來,裴懷清霎時疼暈了過去。

但他沒有暈過去多久,醒來的時候,脖子還在餘痛當中。

沒有人按住他了,裴懷清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周圍有攝像機的亮光一閃。

他震驚地望過去,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被全程錄了下來。

難以言喻的羞辱感霎時湧上心頭,他紅着眼喘着氣,想要下一秒就消失。

“哦,完美!”

懷德看了看手下拍下的視頻,晃了晃錄像,調笑道:

“要不要看看你脖子後面的标記啊,我的雄子閣下?”

裴懷清垂下眼睛,因為疼痛渾身發冷,像是受了一場酷刑。

他輕輕顫抖着,雪白的後頸還在滲血,那模樣柔弱又無助,像極了什麽美麗易碎的珍貴物品。

“不想。”

但這不是他想不想那麽簡單,懷德走到他面前,掰着裴懷清尖細的下巴,強迫他看清楚:

“這麽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不看可不行啊。”

裴懷清被迫看清,湛藍的眼珠都在抖動,有些變紅。

他嘴唇抿緊,什麽也沒說,閉上眼睛,微小的淚珠砸在懷德手背上,就連再冷硬的軍雌也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愛之心。

他們在他脖子上刺的是軍營奴隸編號——D04367,旁邊還繡了一朵嬌小的玫瑰花,異常譏諷與刺眼。

“別哭了,閣下。”懷德突然裝模作樣地嘆氣,粗粝的指尖暧昧地撫摸着裴懷清櫻花般的唇瓣:“你一哭,這裏的雌蟲,都只會更想欺負你哦——”

裴懷清忽的睜眼,張口就咬。

“嘶!”

懷德一時不察,被他死死咬中了手指,惱羞成怒地給了裴懷清一個耳光:“放開!”

裴懷清頭被打得歪過去,白皙的小臉腫了大半。但仍然不松口,眼睛淚水涔涔,閃着憤怒與仇恨的光。

旁邊的軍雌很快反應過來,伸手幹脆利落地卸了裴懷清的下巴。

“唔!”

裴懷清疼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這具不堪重負的脆弱身體,再次深深沉睡了過去。

看着嬌弱的雄子再次陷入昏迷之中,懷德冷笑一聲,剛要再打,卻被一直沒有出聲的指揮官制止了:

“懷德,慢着。”

他說話也是輕柔的,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上的雄子,滿意地勾出一個微笑:

“目前為止,他很符合我們的要求,暫時別打壞了。記得,等他醒來,再去測試身體耐受性。我需要一具完美的身體。”

話說完,他推開眼前的桌椅,身後的雌蟲副官上前,緩緩推動了他身下的椅子。

是的,他雙腿不便,因此乘坐的是輪椅。不過,這并沒有多大的影響。

臨走前,他深深看了裴懷清一眼,眼中閃過志在必得的神色。

……

西澤爾從會議室中脫身的時候,接收到了卡米拉陣亡,裴懷清被z1軍團擄走的消息。

費利蒙和艾頓沉默着,但眼眶通紅,明顯為卡米拉的死而無比傷心。

就連西澤爾也恍惚了一陣,幾乎難以置信。

他拳頭緩緩捏緊,肌肉繃直,一股難以言明的怒氣使他神色越發冷峻。

但他很快放松身體,冷靜下來,想到背後真正的可能性。

“是他出手了。”他冷冷說道。

不用旁人猜測,費利蒙和艾頓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如果沒有身後人的支持,僅僅作為上校的懷德絕對不敢明目張膽與z2軍團作對。

而z1軍團的指揮官,利奧波德,如今議會的真正話事人,多德帝國財富排行榜前十,一位傳奇般的殘疾軍雌,為什麽會縱容手下公然挑釁他們?

雖然z2軍團暫時無法動利奧波德,但對方也不應該如此肆無忌憚!

“長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費利蒙問道。

艾頓摘了眼鏡,在揉眼睛,但同樣盯着西澤爾,等他下決定。

西澤爾眉宇散發着寒氣,還沒說話,個人終端突然響了一聲。

他接起來一看,是幾條陌生賬號傳來的自動播放視頻。

看清楚視頻的內容後,他瞳孔猛地一縮,向來缜密的腦海中頓時空白一片。

兩位副官上前,在辨認出內容後,胸腔不約而同地生出一股巨大的憤怒!

“操!”費利蒙忍不住罵了一聲。

視頻中的主角,是他們熟悉的身影,一個向來幹淨天真的雄子。

他被束縛在長椅上,那截白皙柔軟的後頸赤?裸暴露着,像一只鹿在獵人面前露出要害。

有人拿着猙獰的機器,甚至沒有用上止痛藥,一點一點在那塊無暇的肌膚,刻上了商品般的醜陋編號。

雄子疼得瑟縮,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神無知又懵懂。

清澈的眼淚滑過面頰,彙成細流,悄無聲息,帶着異常的倔強。

最後的畫面,是他顫抖着,淚眼朦胧,神色慌張地朝着攝像機看過來的樣子。

西澤爾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明明可以毫無負擔地利用對方,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眼神,光是看一眼,他堅硬的心就像是莫名塌陷了一塊,有個地方融化了,把其他地方燙得生疼。

陌生的情感太過突然,太過劇烈,讓一向運籌帷幄的指揮官茫然無措。

一個視頻播放完,下一個視頻便自動播放。

西澤爾不想再看。

但事實上,他再如何否認,卻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裴懷清被掐着下巴抓住,眼神驚慌又厭惡,下巴和脖子都纏着白色的繃帶,穿着單薄的衣衫,微微有些皺,其下可見斑駁的傷痕。鞭子的痕跡,皮帶的痕跡。

一個臉上橫貫着疤痕的軍雌笑着說:“給你的前雌君打個招呼吧?”

裴懷清狠狠瞪他,那軍雌笑了兩聲,上前來扯他的衣服,裴懷清哽咽了一聲,拼命反抗:“別碰我!”

鏡頭突然亂晃,在一群軍雌的嬉笑聲中戛然而止。

西澤爾面無表情地關掉了終端。

他把手套摘下,戴上軍用指虎,手?槍塞入武裝帶。

只是如果仔細去看,會發現那只可以撕裂重型機甲的手,是抖着的。

“前往z1軍團探索號。”

他言簡意赅地下命令。

費利蒙:“長官,是否需要帶上軍隊?”

西澤爾套上輕甲,長長的眼尾掃過他,眸中閃着毫不掩飾的殺氣。

“給我一架3代機甲,我要親自與利奧波德會面。”

然後。

宰了他。

……

裴懷清被關進了禁閉室。

他反抗得太狠,再次把懷德咬傷了。

禁閉室什麽也沒有,包括窗戶。

裴懷清恐懼地縮在角落,不斷落淚。

這裏四面封閉,他好害怕。

他讨厭禁閉室。

他抱着自己的膝蓋,低低的飲泣聲填滿了這間窄小的禁閉室。

忽然想到什麽,他試着聯系斷網的AA,黑暗中藍色光點一閃,一只透明到幾乎要消失的藍鳥站在了他的肩頭。

“AA,我好害怕。”裴懷清淚眼朦胧地顫抖,“我好害怕。”

AA歪了歪頭,智能生物對于他的這種情緒一知半解,裴懷清卻感覺身上一暖。

他低頭一看,是自己曾經塞進虛拟儲物櫃的毯子。

“主人,「恐懼」的生理反應似乎和「寒冷」類似。”AA歡快地說,“蓋上主人喜歡的毯子,主人好一些了麽?”

裴懷清哭泣聲小了下去,他綻放出一個單薄虛弱的笑容:“我很高興,AA。”

AA抽?出毯子的時候,地上掉落了幾樣東西。

裴懷清摸索着把它們撿了起來。

是封瀾送他的通訊項鏈,還有一對鑲嵌着S98的戒指。

看着象征着為其獨有的戒指,他有些恍惚。

戒指,是諾言,是責任,也是束縛。

他記得自己曾經多期待西澤爾能夠接受自己,自己也許能夠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庭。

現在,他卻什麽也不想要了。

他撫摸上那顆金色的璀璨寶石。

“叮——”

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久違的聲音,裴懷清神思一輕。

這機械音在此刻竟然顯得如此溫暖。

“恭喜宿主「裴懷清」幫助主角「西澤爾」走上正軌,圓滿完成任務。任務獎勵:第二條生命。”

接着,系統一改過往呆板,相當智能地和裴懷清說明當前情況。

“宿主手中的S98礦星石是觸發任務獎勵的重要條件,其中蘊含的巨大能源足夠塑造第二具身體。宿主可以自行選擇重生的地點。”

裴懷清還處在怔愣的狀态中。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第一時間不是開心,也不是解脫,而是不知所措。

終于可以結束了啊。

……可以結束了。

他可以,去尋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了。

裴懷清擡起眼簾,看向那顆閃光的通訊項鏈。

……

西澤爾登上探索號的時候,上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利奧波德不知什麽時候得到的消息,已經把人都轉移走了。

沒有誰想要承受暴怒的西澤爾的怒火,即使是他也不可否認。

他只在駕駛室留給了西澤爾一條意味深長的錄像。

“謝謝你給我的禮物,西澤爾。”利奧波德溫和笑着,眼底卻是一片與表情相反的冷冽與不悅:“雖然還沒有研究夠,但還給你也無妨。”

西澤爾給予的回應是一聲冷笑,蟲化後堅硬鋒利的拳頭「砰」地砸碎了顯示屏。

屏幕四分五裂,卻無法安撫住那顆失控的心髒。

他身後一位軍官拿着智腦一直在尋找,突然叫道:“長官,在禁閉室方向檢測到了雄子閣下的生命信號!”

西澤爾一把拿過智腦,大踏步前往禁閉室。

高級智腦有很好的治療功能,裴懷清身上傷口多,應該需要這個。

他想,等回去,把人治好,再關在房裏,看他還敢不敢亂跑。

如果再敢亂跑,他就……

西澤爾一腳踹開禁閉室的大門,合金大門不堪重負歪在了一邊,「噼啪」發出壞掉的電流聲。

但眼前看見的場景,卻頭一次,讓他懷疑起了面臨的一切是否真實。

一陣巨響,光灑了進來,裴懷清意識早已飄得很遠,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拉回,讓他吃力地睜開了眼睛。

他見到了一個以為永遠也不會再見到的人。

西澤爾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表情近乎是空白的。

對方比他想象中的模樣還要病弱,繃帶胡亂地纏在身上,瘦到脫相,如同蝴蝶的翅膀那般單薄,瑟縮在角落,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斷氣。

下一瞬,他移到了裴懷清的身邊,近乎無措地把裴懷清的頭靠在自己身上。

他拿出智腦,貼在裴懷清身上,開始治療。

智腦一直發出紅色的「無法治療」警告,但西澤爾充耳不聞,只是掃視着現在的裴懷清。

太瘦了,以後可以養胖一點。太髒了,回去得好好洗洗。太弱了,以後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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