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為我喜歡你」◎

西澤爾的突然出現打破了裴懷清為自己規劃好的平靜生活。

對方不像是那種會故意追蹤他人而後裝作偶遇的性格, 于是裴懷清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招災的體質,以至于到哪兒都逃不開。

而且更讓他苦惱的是,從那天起, 辦公室每天會收到一捧包裝精致,點名送給他的花,有時候是雛菊, 有時候是玫瑰, 大多數時候是薔薇花。

裴懷清愛花,每次舍不得就這麽扔掉,要麽送給同事, 要麽在大家揶揄的目光下帶回去自己養了。只有一點讓人在意,他從不碰那些清純美麗的薔薇花。

旁人問起的時候, 他也只笑笑不說話。

他也嘗試知道花的主人是誰, 然而小卡片上沒有署名,保衛處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就像是憑空多出來了一個追求者, 還神神秘秘的不願意透聲。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池小六在經過他坐到自己辦公桌上的時候,冷不丁說了一句。

裴懷清下意識抖了一下, 尴尬地看着教案上自己不小心劃出的一條長長的印記。

“沒有啊, 我挺好的。”他躲避了池小六探尋的眼神。

池小六還想說些什麽, 裴懷清桌上的傳聲器響了。

“小裴老師,請來一趟校長辦公室。”

是校長的聲音, 語氣聽起來有點沉。

裴懷清立刻站起來, 收拾了一下桌面,看向池小六:“我, 我先走了?”

池小六目睹裴懷清推門而去的背影, 皺了皺眉。

Advertisement

十分鐘後。

門又被推開, 裴懷清一臉悵然地走了回來,就連埃文喊了他兩聲都沒有聽見。

池小六一直等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才問道:

“怎麽了?”

他瞧着裴懷清不好的臉色,心中隐隐有了個猜測。

“校長說,那邊的負責人指明要我過去。”裴懷清茫然地與他對視,“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我?”

除了西澤爾這個投資的第三方,合作方提供了春游所需的花田和海島場地。

可裴懷清怎麽也想不到那邊的人也會想要他過去,說是他們的負責人一眼看中了他的照片,希望他一定要在海島宣傳片中出現。

一旁的埃文豎起耳朵聽裴懷清失落地說着這些事,一邊咬着果子一邊評價:

“長得好看的人也有長得好看的煩惱。”

裴懷清兩只手分別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有麽?我沒覺得我長得很好看啊。”

說起來長相,他見過最好看的人果然還是……

“你怎麽會這麽覺得!”埃文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椅子,湊近裴懷清,附在他耳邊道:“我和你說,咱們學校那麽多老師和學生,我就覺得你最漂亮,最符合我審美。”

就連一向不喜愛讨論八卦的池小六也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裴懷清很震驚,饒是他被人稱贊過很多次,也不由得臉紅了大半,同時還覺得很奇怪:

“別開這種奇怪的玩笑……”

他雖然一直比較受歡迎,可是也沒有這麽誇張吧?而且經過千萬年基因優化,星際人都長得很優秀啊,自己算不上最出衆的。

“哪裏有啊!我真的就是這麽覺得的。一般人我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裴懷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門外突然又走進來一個人:

“小裴老師,你的花。”

哈林頓笑眯眯地把一大束的薔薇遞給裴懷清。

看到這束花,裴懷清心情更加不好了,回了個有些勉強的笑容,老老實實把花接了過來。

花香馥郁,這次是一大束純情的粉白色薔薇。

其實裴懷清對花主人有些許猜測,畢竟沒多少人知道他曾經喜歡薔薇。

但那太古怪了,他下意識排除了最不可能的可能。

然而事實證明,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

“對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送花的人是誰麽?”哈林頓若有所思地沖他眨眼,“他好像就在校門口等你哦。”

馬上是午餐時間,裴懷清每次都會經過校門自己回家做飯吃,所以……大概是躲不掉的。

他只能無奈應下,池小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

中午收拾好之後,裴懷清拿着被黑布遮擋着的薔薇,忐忑地靠近校門口。

東張西望了一會,他發現了一架純黑的飛行器,頓了頓,朝那邊走去。

在這期間,裴懷清一直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不要怕不要怕,不要逃不要逃,記得話怎麽說記得話要怎麽說……話要怎麽說來着?!

一路頂着一張自己完全沒意識到的哭喪臉,就這樣看清了駕駛室內的男人。

那一瞬間,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淡定,這才強忍住了想要轉身逃離的沖動。

“小清。”

裏面的人忽然這麽喚了他一聲。

裴懷清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神色大變,差點沒把手中的花扔出去。

坐在車內的男人看見他一臉驚恐的模樣,抿起了唇。

僅僅半秒後,西澤爾微微垂下睫毛:

“抱歉,我不該這麽叫你。”

他又擡起眼簾,輕聲問道:“請問可以上來麽?”

裴懷清被他的敬語激得一時啞口無言,甚至從對方清冷的臉上看出幾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他揉揉太陽穴,感覺天氣太熱,自己要瞎了。

西澤爾看出他的猶豫,保證道:“我不會傷害你。”

他又加了一句:“可以麽?”

這次好像不是裴懷清的錯覺,西澤爾雙眼含着期待的色彩,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和他上車。

至于要做什麽,裴懷清不知道,但他覺得西澤爾如果想傷害一個人,不至于繞這麽大個彎子。

如果能夠讓兩人再也不要見面,裴懷清是樂意去這麽一趟的,只不過有些腿軟。西澤爾帶給他一些心理上的問題,暫時還克服不了。

“和你走,幹什麽?”

裴懷清勉勉強強地問出了這句話,好歹語氣沒有顫抖。

西澤爾頓了半秒,随即生澀道:“我想和你聊聊。”

他好像是當多了領導者的身份,又或者是裴懷清內心深處對于西澤爾的偏見,他不太喜歡西澤爾說出的這句話,低下頭咕哝了一聲:

“可我不想和你聊。”

西澤爾聽力很好,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一種酸澀的波潮一直刺激到他的太陽穴,讓那裏微微發漲。

他拒絕了。

被喜歡的人拒絕是這種感覺。

“啊。”

裴懷清說完卻立即擡起頭,睜着大眼睛驚恐地看着西澤爾,他猛地想起來軍雌堪稱變态的身體素質。

西澤爾是不是聽到了他剛剛的聲音?

他那副表情很容易出賣主人的心思,西澤爾松了松手指,感受到掌心一片發涼的汗水,笨拙地安撫道:

“你不用在意。”

他不會因為裴懷清一兩句話就生氣的,現在也沒有那樣的資格。

他面無表情的「安慰」讓裴懷清更害怕了,咬着下唇:“你、你不下飛行器的話,請把這邊窗戶打開一些吧。”

西澤爾沒有應他的話,而是問道:“你不上來麽?”

“你、你要我上來,我就得上來麽?”裴懷清瞪大眼睛,被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氣到,難得在西澤爾面前直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會上去,我也不想再見……我也不想再和您有過多的牽扯,雖然不知道您的意圖,但請您也考慮一下我吧,我只是一個平民,不想再扯上什麽危險了,請您原諒我……”

他一邊說一邊調整着自己的語氣和句子,說的磕磕絆絆,但中心意思西澤爾聽懂了。

裴懷清在說,不要再來煩他。

他的小臂肌肉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胸口冒暑氣般發悶,全身上下卻是涼的,最後只剩下心口一片綿延的痛。

裴懷清好不容易說完一段完整的話,卻發現西澤爾已經低下眼簾,側臉線條依舊淩厲漂亮,掩蓋住了此時真實的情緒。

只剩長長的白色睫羽,通過透明的窗,在折射出的明朗陽光下,蝴蝶一樣在視線內晃動。

然而裴懷清只在美色中停留一秒,便收回視線,敲了敲窗,試探問道:“那個,西澤爾先生?您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西澤爾深吸了一口氣,忽的直視裴懷清,吓了對方一大跳。

“我的靠近似乎會給你帶來困擾。”

西澤爾說。

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尬,而且周圍已經有了不少家長學生,還有老師,在朝這邊好奇地投來視線,裴懷清不得不飛快點頭:“是的。”

“對不起。”

西澤爾沖裴懷清低了低那顆高傲的頭顱。

裴懷清吃了一驚,瞪圓的眼睛顯得有些呆呆的傻氣,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西澤爾又道:

“那麽,你也知道,這些花是我送的了。”

“一開始不知道。”裴懷清難為情地說,“但現在知道了。”

他補充說明:“請您以後不要再送了,我不喜歡薔薇。”

西澤爾的胸膛在視線中微微起伏兩下。

裴懷清聽見他低聲說道:“不要說「您」。”

他一時愣住了。

西澤爾嗓子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似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裴懷清很早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不會對自己說「您」,也不會用這麽疏離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個可怕的陌生人。

似乎不清楚自己要說些什麽,西澤爾再次重複了一遍,只是聲音依舊不大:

“請不要說「您」。”

近乎懇求的語氣讓裴懷清身體僵住。

西澤爾說完,突然推開了駕駛室的艙門,在裴懷清毛骨悚然的注視下站定在他面前。

身高腿長的軍雌站得很近,壓迫感極強,裴懷清忍不住後退一步,西澤爾眼神一暗。

在西澤爾下飛行器後,周遭注視的目光越來越多,裴懷清心裏頭已經開始有些焦躁。

“好,我不說「您」,那你可不可以放過我……”

裴懷清強壓心神,鼓起勇氣,擡頭與西澤爾對視,殊不知自己眼中已經是霧蒙蒙洪澇一片。

西澤爾怔愣住,運籌帷幄的指揮官難得有些語無倫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沒辦法——”

“什麽沒辦法?”裴懷清咬着口腔中一片軟肉,盡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你想做什麽是沒有辦法的?”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話說的怨念,像是他還沒有放下似的,但裴懷清卻又是真的委屈。

自始至終,一切主動權都在西澤爾的手裏,他連躲避、逃避與離開的機會也不準有麽?現在對方還說他沒有辦法,那要怎麽樣才叫「有辦法」?

大概人都有劣性根,意識到西澤爾态度大變後,裴懷清膽子不知怎麽就大了起來,他把那束薔薇往西澤爾懷裏一扔,轉身就要離開。

西澤爾察覺對方意圖,接住花後單手拽住對方,在把人捏痛之前慌忙松了手,幹澀解釋道:

“不,你誤會了,我是說,在你面前,我似乎無法控制住自己。”

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樣的話,多年的軍隊生涯讓指揮官腦中充滿了策略規劃與國防戰略,竟然騰不出一點可以讓簡易的情感表達生根發芽的地方,意外地笨嘴拙舌。

他看着裴懷清朦胧一片的雙眼,裏面除了委屈,更多竟然是害怕。

西澤爾霎時有種無力感,他想起從前對裴懷清做過的事,對方的情緒再恰當不過,他沒辦法忽視,也沒辦法坦然一片。

他緊緊攥住手中的花束,嘴唇動了動,終于說出了那句話。

“我好像沒辦法遠離你。”

“因為我喜歡你。”

“……”

再沒有比這更讓裴懷清驚悚的話了,他懷疑西澤爾是被人俯身了,當即警覺地蹬蹬後退兩步。

“你在說什麽?你瘋了,我,我就當沒聽過!”

他再也忍受不了奇怪的氛圍,飛速轉身逃掉,這次西澤爾沒有再上前拽住他。

那雙金色的海洋沉寂下來,似乎再也無法被掀起半點波濤,唯一的聚焦點逐漸從遠處離開了視線。

西澤爾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薔薇。

沒有送出去的花,沒有意義。

但當他掀開黑布的時候,卻猝然頓在了原地。

這不是他送出去的花。

他送出去的是粉白色的薔薇,裴懷清還給他的,卻是藍色的。

他想起來自己記住的薔薇花語,一朵一朵地想過去,最後停留在藍色薔薇的花語上——

「絕望」。

作者有話說:

再也不搞這種受了,寫得好着急;

感謝在2022-08-29 22:14:00-2022-08-30 21:56: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許願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許願 15瓶;白晝 5瓶;荼白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