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清也想要」◎
西澤爾大腦一時間只剩下空白, 裴懷清一只手還輕輕抓着他的頭發,懵懂地歪了歪頭,看着面前這個長相漂亮的男人, 叫了一聲:
“哥哥?”
“……”
西澤爾緩緩擡起頭,裴懷清自覺地把手中的發絲放開,搓了搓手指。
涼涼的觸感, 就和這個哥哥給他的感覺一樣。
“哥哥!”裴懷清忽的睜大眼睛, 震驚道:“你怎麽哭了?”
西澤爾眼眶通紅地看着他,過于纖長的睫毛上沾着細小的淚珠,下面是深邃不見底的金色眼瞳, 帶着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染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瘋狂。
裴懷清正躺在對方的懷裏, 面前這個哥哥他不說話, 讓裴懷清有些郁悶又膽怯,第一眼望見時候的驚豔褪去, 他又疑惑地問了一聲:
“哥哥?你沒事吧?”
他伸出手指, 下意識地想去幫對方擦一擦眼淚,嘴唇還可憐巴巴地抿着:
“別哭, 是不是小清惹你不高興了?”
溫熱的手指在眼角蹭過, 西澤爾忽的偏過頭, 握住了裴懷清的手:
“我沒事。”
裴懷清看不出他其實在抖。只以為這個好看的哥哥說的是真的,畢竟長得好看的人說什麽他都會相信的:
“那, 我可以從哥哥身上下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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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待在西澤爾的懷裏。
院長媽媽說過, 他已經這麽大了,不可以和別人靠得這麽近!
“可以。”
西澤爾怔了怔, 而後輕緩地放開了手。
裴懷清趕緊立正站好, 沖他露出一個讨好又無辜的笑容。
……
裴懷清失憶了。
不僅如此, 他還無法識字,不記得發生過的一切,也不會使用科技産品。就連智商也回到了七八歲孩童的水平,有時候連基本的話句都說不明白,然後眨巴着眼睛哭兮兮地望着西澤爾。
一開始是非常糟糕的,西澤爾對上對方懵懂無知的眼神,心裏就有一塊地在陷落。
大概是因為這裏只有他一個同伴,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也是他,裴懷清時常如同只委屈的小動物湊近他,而後巴巴地問:
“大哥哥,為什麽我們一定要睡草墊呢?我好想回家。”
西澤爾就這樣回複他:
“我們在旅游途中遇上了點小事,要好好待在這裏,等別人來接我們。”
他其實不太會哄小孩子,但裴懷清卻是個極好哄的主,西澤爾說什麽他就信什麽,拼命點頭而後帶笑看他:“好的!”
那幹淨又稚氣的笑容總讓西澤爾莫名自慚形穢。
他騙了對方,但是還得一直騙下去。
他們還得在這座島上待上一段時間,西澤爾暫時還沒有找到離開的方法。
貌似四面環繞着大海的海島,實際上是一座吃人島。
他進過雨林,随處可見的不是蟲蟻蛇獸,而是屬于人類的累累屍骨。
他們或殘疾或健全,或年幼或年長,死狀不一,但西澤爾能從他們身上看見不少非人為的傷口,大大小小,是人體實驗落下的痕跡。
他們看見的那些海洋也不是海洋,而是巨大的人工養殖而成的湖泊。裏面沒有普通的食用型魚類,只零星幾只快要滅絕的食人魚,靠人血為生,西澤爾放了很久的血才吸引上來幾只,給裴懷清拿來做營養。
這就是西澤爾曾經在托特法官給他的書中見到的——白鯨島。
而被裴懷清不小心沾染上花粉的花,其實是一種極強的迷幻劑,足夠劑量才會致人死亡,很小幾率……會讓人癡傻。
書中沒有說這種癡傻症狀會不會恢複,西澤爾只能眼睜睜看着裴懷清經常做出孩童般稚氣的行為,但無法阻止,也沒辦法恢複,心如刀絞,卻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他更加堅定了要完成這次任務的決心。
這本就是他與議會的一場生死博弈,然而卻不知為何,竟然牽扯上了裴懷清,西澤爾只恨自己當初沒來得及将利奧波德那些餘孽一一殺光。
……
“哥哥!”
裴懷清在吃西澤爾給他烤的魚,吃的滿嘴油光,表情幸福,連眼睛都眯了起來:“這是什麽魚呀,真好吃!”
彼時西澤爾正削一根長木棍,把木頭一端削尖做成簡易的武器,魚很快就會吃完,他血量也有些不夠了。這裏沒有其他可以吃的食物,得去雨林深處看看。
聽了裴懷清的話,西澤爾放下手中的活計,用洗淨後幹燥的手背幫裴懷清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眼中原本冷淡的情緒融化了一般,暈染上溫情的色彩:
“喜歡就多吃點。”
只要能看到裴懷清高興的模樣,西澤爾是什麽都願意去做的。
裴懷清有睡午覺的健康習慣,即使處在這樣陌生的場景下,恒星一到達天空最高處,他就開始犯倦。西澤爾從前不知道,現在清楚之後,自然對其無比包容。
“那哥哥可以給我講幾個故事麽?”
裴懷清的記憶有些混亂了,在目前的認知中,他剛剛升上小學,面前有一個對他這麽好的哥哥,裴懷清就很喜歡纏着對方,想讓他給自己講故事。
因為他聽說,別的小朋友睡覺前都有人給他們講故事哄睡。
“小清也想要。”
裴懷清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大芭蕉葉蓋着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布靈布靈的大眼睛,閃着光期待地看着面前五官清冷似雪的男人。
西澤爾根本不會講故事。
但裴懷清的目光卻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擊中,根本沒辦法将真相宣之于口,只能斟酌很久,才用略顯沙啞的聲音開了口。
“從前,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家族。”他語調平緩,盡力模仿着從前無意間聽見的晚間電臺聲音:“祖上三代元帥出身,祖父在魯諾瑪戰役中以跳島戰術聞名,父親曾于327事件中……”
他開始講起自己熟悉的家族歷史,那是他倒背如流的,唯一稱得上「故事」的東西。
可惜,哄小孩不太好用,但裴懷清是個很乖巧不給人添亂的性格,聽着聽着,他也就真的睡着了。
在哄對方睡下後,西澤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原本散發着溫柔氣質的眉眼驟然鋒利起來。
這裏的晝夜溫差越來越大了,按照這個趨勢算下去,過不久,恐怕白天氣溫要高于四十度,夜間氣溫要跌破零攝氏度。
必須盡快找到方法。
他脫下在裴懷清面前時時刻刻戴好的手套,走到岩石邊。
在這裏待了幾天,營養劑與餘糧已經消耗完,西澤爾舍不得讓裴懷清餓着,一直給對方捕魚吃。
自己則是撿了在折疊空間帶的一罐罐抑制劑與修複劑,還有些藥,當水和食物吃着。
本來是沒有什麽的,從前出極限任務時,他也曾不吃不喝半個多月,最終還是靠着堅強的意志和身體素質突破了重圍。
但最近一段時間,大概是因為身體的原因,西澤爾有些力不從心。
但驕傲如他,自然不會将這些東西放在心上,身體的不适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他蹲下身來,在岩石邊解開了手臂上纏繞着的繃帶,露出一大片刀痕遍布的肌膚。
他手臂上已經沒有什麽好肉了,因為攝入熱量少,身體進入自動休眠狀态,就連恢複也比平時慢很多。西澤爾有些煩躁地皺起眉,在小臂靠下一點的地方,面不改色地沿着一道還未愈合的血淋淋傷口,重新用小刀劃了下去。
鮮活的血液一滴滴落下來,順着手臂肌肉結實有力的弧度,沿着手背上突出的青筋,珠般落進了「海水」中。
西澤爾一刻不停地放着血,捏着旁邊的血管與小刀,不讓血停止滴落,等待了十五分鐘,終于游來了一群饑渴的食人魚。
這些魚都是由活人血來喂養的,從前島上有許多人供應着,後來島被廢棄,它們的數量也在慢慢減少。嗅到一股血腥味就開始瘋狂地撕咬,甚至自相殘殺。
西澤爾冷眼看着那群魚為了争奪血開始在水中撲騰着撕咬起來,他躲過一只驟然朝他面門飛撲而來的魚,手腕翻轉,輕而易舉将它牢牢捏在了手中。
劍齒尖銳,那魚被攥在手中,還锲而不舍地「咔咔」張着猙獰的嘴要來咬,西澤爾眯了眯眼,手指毫不留情一使力,魚很快死去,翻着醜陋的眼白失去了聲息。
很快,西澤爾把幾條魚收拾好,甚至還給它們一一挖去眼珠,合上怪異的嘴。
不是他有多麽強迫症,而是失去記憶後的裴懷清,在看見這些魚的時候差點被吓哭,還像只貓一樣緊抱着西澤爾的手臂後退了兩步。
西澤爾喜歡裴懷清的接近,甚至可以說很珍惜。畢竟他知道,等對方一恢複,自己就再也不會得到這些溫情了,裴懷清會更加讨厭他。
但他仍然對于能夠吓哭對方的東西,報以不加粉飾的惡意。
做完這一切還沒有到該叫裴懷清起床的時候,西澤爾抽空做了個簾子,好歹能擋住外面一點熾熱的陽光。
他看了眼天色,握緊手中的刀與尖銳武器,在刺眼的白晝中走進了雨林。
……
裴懷清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半黑了。
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起了床,有些懊惱。
西澤爾哥哥怎麽沒有叫他呢?明明說好了晚飯要一起做的,而且他人也不見了。
洞穴內很寂靜,裴懷清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起床時的細微摩擦聲,甚至平穩的心跳聲。
怎麽沒有人……
裴懷清有些害怕。他現在心智只有七八歲,身邊沒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被抛棄了。
畢竟他已經被抛棄過幾次了……
外面的光線已經很弱了,但西澤爾給洞穴內安裝了一個簡單的發光裝置,裴懷清借着光,就這麽蜷縮着坐着,一動不動地盯着外面。
沒多久,一個挺拔的身形從夜色中而來。
西澤爾剛剛進洞穴的時候,就被裴懷清眼底朦胧的水霧吓到了。
“怎麽了?”
他顧不得自己還沒有處理的傷口,手臂一甩丢下自己方才獵到的東西,半蹲在裴懷清面前,鷹般銳利的眼睛在對方身上急速地掃視着。
“是哪裏不舒服麽?”
他盡量放緩了聲音,裴懷清卻眨了眨眼,瞬間把那滴水珠眨掉。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朝西澤爾撲了過去:
“你怎麽才回來嗚嗚嗚!”
他抓着西澤爾的手臂,拉着他的袖子,氣呼呼控訴道:
“我等了你十分鐘了!”
西澤爾被拽着袖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慘白得不像真人,在微黃的光暈下卻沒有讓裴懷清看出哪裏不對勁。
“對不起。”
西澤爾想去摸一摸裴懷清的腦袋,轉而卻頓了頓,收回了手。
裴懷清不喜歡自己摸他。
而且他的手上,還滲着血。
很髒。
作者有話說:
先讓小裴的智商領盒飯去吧,只要他夠傻,過往的傷害就虐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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