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宿敵啊~
岳辰只隔了一天就回來了。贏的時候他們狂歡過,輸的時候也不必沉湎。年輕人,最不缺就是追求新目标的動力。
他回到家時已經入夜。香姨專門在小鍋裏溫着飯菜留給他。
這個時間點,岳琦還在學校上晚修,方幸珝是回來了,但一直在房裏處理工作。香姨說她這些天估計在趕單子,忙得沒日沒夜。
岳辰帶了各種形狀、口味的稻香村點心回來,說特地買給香姨嘗嘗,哄得她眉開眼笑。
“這孩子,下次別買了,有錢自己攢着點兒。你看我一個人哪能吃這麽多,你們小孩子多吃點,啊。”
……
房門被敲響。
方幸珝言簡意赅:“進。”
岳辰推開門:“姐姐。”
天氣漸涼,方幸珝束着長及膝蓋的紫灰色絲袍,頭發長了些,額發遮住了眉眼,發尾将将垂到雅致的薄肩。她随意坐着也身姿窈窕,少了眼神自帶的一抹意韻,她像月亮一樣美而遙遠。桌上一左一右擺着電腦和平板,還有平躺的手機,她專注于此,頭也沒擡。
“啊,回來了。”
他們已經有十天沒見了。
岳辰垂眸:“我獎金沒花完,給你買了一點小禮物。”
“謝謝啊。”她抽空看了他一眼,他捧着個三掌寬的奶白色方形盒子,“不過我現在沒空哦,你先放在那兒吧。”
她點了點壁櫃底下的一處,那裏堆放着幾個零落的盒子和紙袋,一看就是沒來得及收拾。她的整個房間都有點淩亂,不過得益于面積,不用經常收拾也寬敞有餘。
很難想象方美君會給很少回家的方幸珝留一個比岳琦更大的房間。
岳辰依言過去放下手裏的盒子。走近了,才看清其中一個打開的盒子裏躺着一個裸粉色戴妃包,金屬扣上挂着她名字首字母XXF的吊飾,旁邊還有一張卡片,落款是于。
那也是一個白色盒子。兩個盒子擺在一起,岳辰突然後悔,他想把自己的禮物拿走,不要讓她看到他的不自量力。
“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要開始好好學習啊。”
“嗯。”他輕輕應了聲。
方幸珝嗅到黯然的意味,她擡眸望去,門已關上。
岳辰洗好澡出來,岳琦恰好回來。他嘴裏咕哝着什麽,跟岳辰一打照面,當即看到同盟軍般湊過來。
“我姐竟然跟那姓于的小白臉出去約會!你說她什麽眼光!放着那麽好的路哥不要,竟然看上那個塗脂抹粉的。”
岳琦口中的路哥自然是路鈞堯。路鈞堯自小是天之驕子,不同于路汀汀的驕縱恣意,他完全繼承了路家沉穩克己的基因。路汀汀常說路鈞堯就是個苦行僧,但也因此,路鈞堯才能年紀輕輕就成為不可質疑的掌權人之一。對岳琦來說,他更是頂級标杆般的存在。近來有風聲說方幸珝和路鈞堯走到了一塊兒,岳琦沒敢過問,但心裏美滋滋,對這個姐夫百分之一萬的滿意。
結果……沒想到他的姐姐這麽不争氣,岳小爺落差很大!而岳辰聞言,反應平平,岳小爺更是郁悶!
他正要質問岳辰為什麽不跟他同仇敵忾,轉頭見他一臉陰沉,他才想起人家才輸了比賽,頓時心軟。
“啊……那啥,辰啊,別難過哈,全國幾十個隊伍,第五名已經很強很強了!我們都覺得你特別棒!”
“哦。”岳辰擦着頭發,面無表情,“睡了。”
“……”
夜晚有讓人心悸的力量。
頂燈明晃晃,頭發濕漉漉。
岳辰沒有繼續擦頭,垂着雙臂,呆立半晌。在居住了六年的小小房間裏,他驀地生出了不知去往何處的空茫。
再有不到半年,他就要滿十八歲。他已經能自己賺錢,以後養活自己,甚至照顧家人,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上個學期體檢,他身高一米八二,體重68公斤。四肢修長,健美有力。這是經常合作的攝影師給他體型的簡評。他早已不是當年那樣瘦小,可為什麽他還感到跟當年一樣的無力。攔不住醉酒的繼父對母親拳打腳踢,無法為去工廠做縫紉累到手腳顫抖的母親分憂,極盡讨好也還是被留在那個老舊的,只剩他一個人的家。
還是什麽都保護不了,什麽都抓不住,他的燈永遠昏暗,他仿佛永遠被留在了那裏。
第一次買的時尚雜志擺在床頭櫃,封面左下角印着某個人的名字,在大大小小的标題中并不明顯,現在卻刺痛了他的眼。他不願再翻開,悶頭把它塞進了櫃底。
……
秋意漸濃。校園裏,學生們的校服從短袖換成了長袖。
岳辰埋頭奮筆疾書。從前荒廢學業時還沒什麽感覺,等現在決心要好好學,才理解了那句話——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更多。落了幾天的課,他現在恨不得自己長了兩個腦袋,四只眼睛,八只手。
今早踏進教室,他都有點恍惚。短短十天,他像是去到了另一個世界又回來。有關系好的同學興致勃勃地圍上來跟他聊天,問的多是賽場上的事。無論玩不玩游戲,青少年們對學校以外的事物總是很感興趣的。早讀開始後,大家便散開各自回座位。比起高一高二時,他們現在肉眼可見地更為刻苦。在這所學校裏,沒有一個人不為自己的前程努力。
這裏也是一個賽場。決定參與比賽,就要遵守賽場規則,岳辰逼迫自己把昨夜的頹廢收起來。現在停掉了游戲賽訓和絕大部分的兼職,他每天比別人少睡一兩個小時,總還是能趕上的。若說有什麽信條是他所堅信不疑,那一定是:想要得到,必須主動争取。
然,精神上的振作一時也填不了現實的坑,他遇上了看不懂答案的難題。
他可不享受一個人苦學的樂趣,當即舉頭尋找求助對象。
“孫樂。”
這次換位,學習委員就坐在他前面。
“怎、怎麽了?”沒料到岳辰會突然叫她,孫樂回過頭來,很是驚奇。
“你有沒有空,給我講講這道題?”
女生們在私下讨論岳辰時,常常會用到“甜美”這個詞。他長相清俊無害,溫和的微笑時常挂在臉上,令人如沐春風。也正因為這樣,即使他無差別地接收女生送的小零食,又不答應人家的約會邀請,也從沒有當事人因此不快,甚至還會說,他人好好哦!
“嗯……好。哪一題?”她悄悄将自己的試卷翻過來,蓋住做了一半的完形填空。現在是大課間,學習委員有時間幫助一下後進生,很合理。
不是很難的題,孫樂在草稿上畫幾下就有了思路。她對照着答案給岳辰細細地講解,并發現了他的問題。
“你對一些定理不夠熟悉。我把我整理的筆記給你看看,你熟悉了,以後遇到這類題先把定理過一遍,基本就能找到思路。”
岳辰恍然大悟:“不愧是學委。”
他的眼尾微微下墜,一笑起來,那裏又形成一道向上彎的弧線。肌骨飽滿,眼神清亮。那道弧線像一只手,捧着心髒掂了掂。
孫樂心跳砰砰地回過身去。
沒一會兒,她又踟蹰地轉過來,小聲說:“那個……之前你介紹的兼職,我還沒有謝謝你。市中心新開了一家網紅串串,聽說很好吃……你要不要去?我想表達一下謝意。”
她的家庭條件比較困難,她在課餘也會做一些發傳單之類的兼職。有一次,她兼職的時候,在附近拍照的岳辰碰到了她。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曬得大汗淋漓,臉也發紅,樣子很不好看。可是他見了她,笑得還是那麽真誠。
“你的手很好看啊。”他應該是第一次認真地看她,“我認識一家網店正急着找手模,你要不要去試試?”
就這樣,她獲得了兼職以來最多的報酬。
岳辰笑說:“客氣了。小事一樁。你已經說過很多次謝謝了。”他想了想,“如果你還覺得不夠的話,以後我遇到不懂的題問你,你不要嫌煩就好。”
“當然不會,你盡管問。”
在別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孫樂把衣角都捏皺了。
她對着寫了一半的完形填空發愣。他真是……連拒絕別人的時候,也笑得這麽好看。
不過,她很快又見到了他的另一面。
學校的籃球賽在每天下午放學之後進行,目前小組賽進程近半。岳辰和岳琦所在的12班又遇上了宿敵5班,即何雲鴻的班級。這是他們第三次被分到一個小組。
“該死的命運,還好老子趕上了。”袁俊海邊熱身邊說道。他本就是主力隊員,前幾場比賽他和岳辰還在帝都,而今天,命運又安排他和何雲鴻對上了。
恰逢中鋒今天拉肚子,岳辰就從替補變成了首發。他技術不算突出,勝在身高還可以,姿态養眼,臉蛋奪目,人送外號“風景”。
這不,球場周圍的觀衆密度明顯高于旁邊的場地。
孫樂在人群裏默默注視着他。平日裏溫柔和煦的人,在賽場上展現的銳利與張揚才格外驚豔。
她一向內斂,在已經忍不住激動大喊“12班加油!”“岳辰加油!”的同學邊上,顯得尤為文靜。何雲鴻路過這邊的觀衆,便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女生一眼。但她絲毫沒注意到,目光只安靜地追随着一個人。
何雲鴻很容易就發現了她在看誰,心中頓時不爽。他眯眼估測,覺得那小子好像比上學期又長高了點。他恨得牙癢癢,怎麽什麽好事都讓他撈着了。開賽前,他踱到他們跟前嘲諷了幾句,正好他們前幾天輸了全國大賽,他這回嘲得有理有據,第一次動動嘴就讓他們變了臉色。
宿敵之所以是宿敵,從來不是單方的自作多情。
比賽不足五分鐘,袁俊海在防守時不幸扯下了何雲鴻的褲子。
現場炸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