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想你了
仇雁歸神色一頓,尚未能品出其中隐秘的情緒,門便被人輕叩了兩下。
左輕越順勢收起天絲,将刺客的衣服攏好,淡淡應了一聲。
“主子,藥已經煎好了。”影十推門而入,手中小心的端着一碗湯藥。
左輕越正準備接過,刺客便先一步開口,語氣裏還帶着一絲窘迫,“那就勞煩影十了。”
影十呼吸一窒,假裝沒有看見少主又縮回去的手,面不改色的端着藥,懂事的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用湯匙小心的給刺客喂藥。
身後落下了一小片陰影,影十背脊挺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碗和湯匙,仿佛一個失去感官的木頭。
自從方才心中有了個不切實際的猜測,影十便不敢與刺客對視了。
更何況身後還有個“虎視眈眈”盯着他的主子,影十心中暗暗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偷懶把活兒扔給影六,那塊大木頭才适合待在這裏。
“你很急?”左輕越看了一會兒淡淡開口,語氣莫測,“還是說你想燙死他?”
仇雁歸微白的嘴唇都被熱氣熏的紅潤不少,影十聞言瞬間回神,心中一驚,忐忑的端着藥單膝跪下,“屬下知錯。”
下一秒,手裏的藥就被人奪了去。
左輕越嫌棄的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笨手笨腳的,下去吧。”
“……”影十慢吞吞的起身,”是。
仇雁歸尚未來得及張口,伺候他的人就又變成了少主。
他其實覺得那藥并不燙,影十喂的也并不快。
但刺客并未開口,他清亮的眸子微斂,其中閃過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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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隐覺得,少主待他,似乎是與旁人不一樣的。
影十悄無聲息的退下以後,屋內便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寂靜。
并非難熬的尴尬,反而緩慢寧靜。
刺客這些日子瘦了不少。
瘦削的面容将他優越的五官更加凸顯出來,一雙清亮的眼眸像是随時泛着冷光的劍刃,對待主子時,卻又似一汪碧波蕩漾的春水,溫和無害。
左輕越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盯着湯匙上精美的花紋,表面上風輕雲淡的給刺客喂藥。
仇雁歸并未發現異樣。
刺客不知覺的也走了神。
那日他去給少主買糖人,邊上不遠處便是孔明燈,沒怎麽猶豫,刺客趁着間隙去買了兩盞,想同少主一起放。
誰料等他回來時,原本倚着檐下柱子的少主卻不知所蹤,腰間的銀玲并無異動,仇雁歸神色倏地變了。
少主不會無緣無故扔下他,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一定是出事了!
意識到這一點,刺客不敢耽擱,當即走進暗巷,飛身掠上屋檐。
白色的衣袍被吹的獵獵作響,仇雁歸神色冷峻,迅速尋找少主的蹤跡。
暗巷裏寂靜,街市中嘈雜。
尋人就好比大海撈針,刺客薄唇緊抿。
突然,他清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一點黑影,像是山邊的群鳥般轉瞬即逝。
距離太遠,仇雁歸卻仍然一眼分辨出了大致位置,旋即加快了速度,全力朝那處趕去。
距離一點點縮減,仇雁歸看到少主時,被那一大片鮮紅刺痛了眼睛,刺客神色一凜,來不及反應便下意識丢了孔明燈和糖人,身形在空中幾乎快出了殘影。
仇雁歸咬緊牙關,但好在還是趕上了,直直擋在左輕越的身前。
那時正是危急時刻,他想不了那麽多,只是一瞬間複雜的情緒驟然占據他沉冷多年的心。
看見左輕越身上的鮮紅,刺客背脊發涼的同時,湧上心頭的還有後怕。
以及……
那感覺來的突然,如今回想也品不真切,只知道不似撞見閣主慘狀的震驚慌亂,而是一種強烈的,直沖心神的不安,他找不到一個确切的詞語形容,只覺得萬分難受。
“下次可別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了。”左輕越見他眉頭微蹙,以為他稍有不适,眼前似乎又閃過往下滴血的劍刃,左輕越眼中閃過冷意,忍不住陰陽怪氣的勾唇,笑吟吟道,“不然我可是會心疼的呢。”
仇雁歸驀然回神,愣怔了一瞬,喃喃道,“心疼?”
像是心湖被一粒石子濺起偌大的水花,方才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情緒,似乎有了适合的歸宿。
左輕越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挑了挑眉,“怎麽?”
“沒,沒什麽……”刺客匆匆垂下眼,遮住眼中閃過的慌亂,蹙眉輕咳兩聲。
好在左輕越似乎并沒有在意,只是為他掖好被子,刺客藏在被褥之下的手緊緊攥着,像是握住了不願被人察覺的隐秘。
——
屋內。
一連幾日,刺客的傷終于有所好轉,勉強可以下床了。
影十小心點扶住他,心中感慨今時不同往日,刺客似乎也覺得別扭,掙開了他的手,“無妨,不必如此。”
影十也沒有糾結,站在一旁守着,仇雁歸思及多日未見的影六,便順勢問了一嘴,“近日影六去了何處,怎麽不見蹤影?”
“他有任務在身,一是尋到了血閣的線索,正忙着擴展人脈,二是那日少主遇刺另有蹊跷,事關當年苗疆之亂,所以……”剩下的話影十沒有多說,但仇雁歸也明白了,沒有追問。
影十倒也沒有瞞着他的意思,經此一遭刺客對少主的衷心也令人瞧得分明,性命攸關的事可做不了戲,仇雁歸那日當真是以命相護。
他們心中的那點疑慮猜忌便也散了。
突然,門被人推開了。
描紅的袖袍紛飛,進門如此嚣張的,除了少主也沒旁人了。
左少主身後跟着影六。
兩人屈膝,準備單膝跪下。
只是仇雁歸膝蓋剛彎,天絲便破空而來,霸道的将他整個人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少主。”仇雁歸無奈的擡眼,看着緩步而來的人。
左輕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旋即露出個笑容,“感覺如何?”
“回禀少主,屬下并無不适,再過幾日便能痊愈。”仇雁歸目光掠過仍然綁住他的天絲,抿了抿唇。
左輕越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明知故問,“那不是好事,雁歸為何神色如此為難?”
影六和影十根本不敢對視,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看見少主是故意在逗人尋樂。
刺客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少主松綁,只好低聲道,“少主,天絲……”
“啊。”左輕越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收回天絲,輕輕笑了笑,漫不經心道,“或許是許久不見。”
“它有些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