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待你如此
不知意識沉淪了多久,仇雁歸像是水中的浮木,漂泊無依。
直到心中陡然一悸,胸口傳來鑽心的疼痛之際,才忍不住嗆咳了兩聲,一只手動作輕柔的将他扶起來,替他撫了撫後背。
刺客鼻尖萦繞着一股熟悉的冷香,只是他難受的緊,一時竟想不起來。
仇雁歸蹙眉睜開眼,入目即是松松垮垮的衣裳,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現。
“醒了?”慵懶低啞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仇雁歸原本還帶着幾分茫然的神色驟然一變,瞬間清醒過來。
他下意識要後退,背後的大手卻輕而易舉的将他困住,左輕越不悅的聲音傳來,微微發沉,“不要命了,別亂動。”
仇雁歸定了定心神,抿唇擡眼,“......少主。”
左輕越神色不耐,但卻依舊動作輕柔的将人放平,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嗯。”
“主子可有受傷?”仇雁歸目光擔憂的掃過左輕越,輕聲開口。
久未言語,嗓音還有些許幹澀。
左輕越垂眸掩去其中閃過的異樣情緒,沒應聲,轉身親自為刺客倒了杯水。
仇雁歸見狀想要伸手接過,左輕越卻沒有遞給他,而是小心點将他扶起來一些,茶盞貼近刺客的唇,慢慢的喂進去,“張嘴。”
仇雁歸無法,只好就着這個姿勢抿了幾口,然後伸手輕輕推開,胸口傳來的疼痛漫延,他的額頭很快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低聲道,“多謝少主。”
“血閣之事尚未查清。”左輕越突然出聲,毫無征兆的來了這麽一句。
仇雁歸一怔,旋即擡眸望去。
少主卻在這時起身背對着他,将茶盞放到桌上,漫不經心的道,“你跟我不過是為了求當初隐情罷了,那又何必舍命相護,豈不是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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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并未開窗,熏香袅袅升起,模糊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刺客望着少主挺拔的背脊,目光由愣怔轉為平靜,眸色裏的冷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光細碎。
他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含着堅定的意味。
“刺客護主,天經地義。”
“少主心中分明已有定論,若非屬下甘願追随,又何苦受這錐心之痛。”
一腔赤誠莫過于此。
似乎沒想到刺客竟就這般直白,左輕越背脊僵住,即便是巧舌如簧的少主一時之間也接不上話,只能故作高深的負手而立,沉默片刻。
“若有下次,不必如此。”
左輕越嗓音低緩,輕聲道,“你最好讓自己活的久一點。”
“嗯?少主……”仇雁歸沒有聽清,下意識想要追問。
左輕越打斷他的話,回身笑道,“等風波過去,我帶你回苗疆可好?”
刺客微怔,但還是答,“好。”
—
刺客雖未傷及命脈,但這一下也是元氣大傷,時而清醒時而陷入昏迷,近日的臉色都透着病态的白。
但這些對于刺客來說倒也沒什麽,更令他覺得惶恐的是,他意識模糊的間隐隐感受到,少主似乎變了許多。
此前的那些惡言相向似乎都是他的一場夢,最近少主不但寡言少語,都已經許久沒有罵過人了。
更何況。
他身上被熏上了藥草的味道,主子非但不嫌棄,還守在他身邊。
每晚往他身側一躺,一言不發的背過身子就睡下了。
刺客雖然不太清醒,但仍能察覺到那股萦繞心頭的怪異。
刺客的恢複能力極強,說來還要感恩血閣那套殘忍的規矩,尋常人十天半個月都危險的傷,刺客不過幾日就開始慢慢恢複了。
仇雁歸在傷痛中渾渾噩噩的過了幾日,意識才稍稍清醒。
睜開眼睛聽見的第一句,便是少主語氣煩躁的。
“讓你準備的補湯呢,這幾日怎麽還不見好。”
影十面露苦澀的站在一旁。
心說主子你當這穿胸的劍傷是那麽容易好的嗎?
陸茗老先生已是世間少有的神醫,藥方自然是頂尖的,他都明白的道理主子又怎麽會不明白?
只是少主似乎有些心急。
影十思及此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左輕越,近日少主倒真有些古怪,具體為何也說不上來,就是似乎對這刺客過于關心了。
他自當年苗疆大亂奪權之際,就一直跟在少主身邊,可如今的情況,倒真是都一遭。
影十摸不準少主的心思,目光掠過床榻,只能暗暗心驚。
莫非少主對這刺客當真……
“少主……”
刺客的嗓音暗啞,還透着一股子虛弱,打斷了影十的思緒。
站着的兩人同時朝床榻望去,仇雁歸嘴唇微白,正偏頭看過來。
影十愣怔後旋即狂喜,只是還未等他邁步,身側便有人大步朝床榻走去。
”醒了,可有不适?“左輕越坐在床沿下意識就要握住刺客的手,對上仇雁歸清亮的視線時才反應過來,倏地停下動作。
他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被子,回頭給了影十一個眼神,影十會意,退下去給仇雁歸煎藥。
“屬下無礙,這幾日勞煩少主了。”仇雁歸掙紮着想要坐起來,他不過是一介刺客,占着主子的床榻不說,這般躺着與主子說話當真是別扭。
實在太不像話了。
只是沒等他動兩下,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肩頭,嘆息道,“剛好些就不老實,躺着別動。”
左輕越轉身去藥箱裏翻出紗布和藥草,又回到刺客身邊,“既然醒了,那便先上藥。”
“使不得,屬下……”仇雁歸神色恍惚,匆匆道,“待會讓影十幫忙就好,不急于這一時。”
“影十去給你煎藥了,留下的幾個暗衛在煲湯,影六有任務在身。”左輕越慢條斯理的說着,仿佛他吞雲閣缺人似的,神色淡漠,“又不是沒上過,你慌什麽?”
仇雁歸還想掙紮,左輕越索性不理他,用天絲将人牢牢捆住,便開始換藥。
手法不同于前幾次的戲弄和草率,這次是出乎意料的溫和,就連綁住刺客的天絲也只是點到即止,并沒有任何脅迫的意思,反倒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就好像……被人輕輕抱住一樣。
“少主待人真好。”仇雁歸由衷的感嘆,喃喃自語,沒有再掙紮,乖乖的不動,方便少主動作。
左輕越聞言動作一頓,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只是那一向張揚的聲音微沉,顯得有些低。
“并未,只待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