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确定
林君遙看着眼前這個被人砸的面目全非的客廳,有片刻的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就在不久之前,他開的車因為剎車失靈帶着他一同摔下了懸崖。
到現在,林君遙還記得身體懸空的感覺,永無止境的下墜,等待他的似乎就剩了死亡和絕望。
眼前的客廳有些面熟,看着牆壁上那副傾斜的油畫,他想起來,自己曾經住在這裏很多年。
和溫博賢一起,那個自己從十九歲就跟在他身邊的人。
看着旁邊桌上溫博賢的那張照片,想着要不是因為他,自己大概也就不用死的這麽慘了。
照片上溫博賢笑的溫和有禮,儒雅的氣質和長相,眉宇間透露出一絲孩子氣。
就好像每一個生性風流的花花公子,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有其孩子氣的一面。
只是不同于那種貪慕虛榮的花花公子,溫博賢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香城娛樂圈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二十五歲學成回國,不顧家裏人的反對創立自己的第一家唱片公司,身上帶着一種推陳出新的特質,在別人還在原地踏步的時候,他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推翻香城娛樂圈中的固有模式。
從推出第一個男子偶像組合,到注重自己旗下藝人的包裝,再到培養歌壇影視雙向發展的雙栖明星。
短短的七年時間,他創立的星河就吞掉了當年一家獨大的新興,與之後崛起的榮耀藍田迅速壟斷了香城的大多數娛樂産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當然,這也與當時的大背景有着極密切的關系。
高速騰飛的經濟帶來各個産業的快速前進,其中娛樂産業是明顯的一支。
那時候的香城影業,每年都會近千部的電影面試,粗制濫造或者精雕細琢。有時候因為排片問題,有的電影甚至在剛拍完就面臨被永久塵封的命運。
不過這好像也改變不了什麽,數量的堆積給人一種欣欣向榮的印象,最終,再由量變引發質變。
那時候被人們推崇備至的唱片或者電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印上時代的烙印,它見證那代人的青春以及那個城市曾經有過的繁榮,因此不管過去多少年,它都會帶給人一種能觸碰人心的震撼力量,讓人印象深刻。
溫博賢算是生活在雲端的那種人,出生富貴,以後進入娛樂圈,他的人生甚至可以用一帆風順或者平步青雲這樣的詞彙來形容。
雖然花心濫情,但在那個紙醉金迷的時代,他這樣的行為反而成了他身份和財富的象征。
他這一生情人知己無數,像林君遙這種名義上被他包養的小明星,估計連排號都排不上。
大概是因為林君遙在那種天真無知的年齡就跟了他,認定了自以為是的愛情,所以以後不管溫博賢與多少明星傳出花邊緋聞或者被他捉奸在床,他都保持着這樣一種心智和想法不離不棄的跟在他身邊。
只是再美好的願望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變得一文不值。
和溫博賢糾纏十年,從濃烈的愛轉換成極致的狠,等到某一天連這種負面情緒都變得稀薄了,這種感情就變得可有可無。
溫博賢的老婆就是在這樣一種時候找到他的。
香城赫赫有名的傳奇女星何夢溪,林君遙此前只在報紙雜志上看過她的消息。
和溫博賢差不多的出身,有着豔麗的五官高貴的氣質,從二十歲出道就迅速風靡香城,以後不管娛樂圈再出現怎樣的美女明星,大家都會不自覺的拿她與何夢溪做比較。
只是林君遙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變得有些不正常。
雙手近乎痙攣般的顫抖,臉上強作鎮定的表情。
她一進來就把林君遙諷刺了一番,等到林君遙波瀾不驚的看向她時,她又說出一件驚人的事。
“林君遙,你恨不恨溫博賢?”
林君遙說不恨。何夢溪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鎮定,她觀察了林君遙許久,最終像是肯定了什麽事情般說:“林君遙,我可以讓溫博賢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林君遙失笑,說:“他消不消失關我什麽事?”
那時候溫博賢已和他再無任何的關系,偶爾來了,也不過是說幾句話就走了,彼此間的氛圍透着尴尬與陌生,讓林君遙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感覺到像在受刑。
“為什麽不恨?你真心待他,他卻從沒一天把你放在心上。”
看着她顫抖的更厲害的雙手,林君遙突然明白,這幾句話是她同自己說的。
想起溫博賢那幾年為了追到她使用的那些層出不窮的手段還有那場備受矚目的世紀婚禮,他有些同情的看了何夢溪一眼。
似乎不管怎樣優秀的人,遇見溫博賢這樣的人都像一個劫難。
輕則黯然神傷幾個月,重則就像眼前的何夢溪一樣,将自己逼到一個死胡同中,神經不正常了還不自知。
又或者是她太過高傲的個性使然,林君遙安慰了她幾句,她卻在這個時候提出讓林君遙與她合作一起除掉溫博賢。
林君遙失笑,想起剛剛何夢溪問他恨不恨溫博賢這個問題。
他和溫博賢已經走到這一步,有時候恨一個人都是對那個人的一種擡舉。
再者他也沒有資格說溫博賢什麽。
當初是他有求于人,而且溫博賢這些年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開出極好的物質條件,雖然是名義上的包養,但因為他所受的教育程度以及良好的家教,致使他從來沒對林君遙說出一句帶來侮辱性質的話。
最過分的幾次,也不過是丢出一張巨額支票,讓他滾出自己的別墅。
只是林君遙抱着一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想法,不管不顧的守在他身邊而已。
直到以後他看透溫博賢的本質。
他太強,整個世界都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他只為自己而活,別人休想在他心中占上那麽一點位置。
這麽想了以後,林君遙索性抱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生活。
他已經三十歲,未來似乎也就那樣了。
他來不及改變,又或者說他不敢。
“林君遙,你以為沒有你幫忙,我就不能除掉他?”
“溫太,不喜歡就離婚,何必弄得你死我活的?”
“我人生一貫的準則,得不到就毀掉,眼不見為淨。”
林君遙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只是無限平靜的說:“溫太,你若是執意要這樣做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他說的。”
他原本何夢溪只是一時沖動,自己說那樣的話也不過是想警告她,讓她收住自己那個危險的念頭。
所以當林君遙察覺到自己按時送去檢修的車剎車出現問題時,他就忍不住有些後悔。
這種事在香城的豪門裏時常發生,自己看着就好,何必多此一舉?
想到何夢溪的癫狂,林君遙還是給溫博賢打了一個電話。
溫博賢說話的聲音帶着急促的感覺,聽見耳邊略顯淫靡的聲音,林君遙立刻就猜到他此刻正在做什麽。
說了句小心你老婆後他就挂斷了電話。
他住在溫博賢位于半山的獨棟別墅,山路上很多的轉彎,自從他遣走了裏面的那些傭人,每次下山買菜,他都需要自己駕車下山。
車子撞開防護欄不停下墜的時候,林君遙心裏越來越多的悔意,因為溫博賢不愛他被自己荒廢的整個人生,還有自己曾經的理想,到了這會兒,林君遙才知道自己有多不想死。
耳邊微弱的電話鈴聲,林君遙猜那是溫博賢同他打來的電話,質問他剛剛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只是然後呢?他們那樣的人是不會為了自己這樣的人傷了彼此間的和氣的。
這樣的話,自己整個人生的意義何在?
林君遙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聽到耳邊傳來的一聲巨響後,意識徹底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