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為薛洋總出幺蛾子,加上天氣漸冷,曉星塵之後便很少外出了,兩人窩在小小的義莊中平靜度日。

薛洋行動受限,能做的事不多,又怕被道長嫌棄,不想當米蟲。某天曉星塵收到了賣菜老伯送的一條魚,薛洋看到那只裝魚的小竹簍,再看看簡陋破敗的房間,就開始琢磨也做點動手就能做的東西。

義莊前後沒有竹子,要的話還得讓曉星塵到外頭去找,薛洋就幹脆先做點木工活,先是把屋裏板凳都加牢了,等實在沒了修繕的物件,還是閑下來,用匕首挖了床頭朽木,在床沿上胡亂雕些小花樣打發時間。

他做這些,兩人一開始都沒當回事,後來曉星塵每天都會在他新刻的位置上摸一摸,猜他都刻了什麽,薛洋就刻得更起勁。薛洋手巧,靜下心來做一件事,也能做得很好,花草樹木,蟲魚鳥獸,花紋越來越精致細膩。

臨近年關,曉星塵打掃時摸到床頭四角的一個圓柱,發現薛洋把這塊雕成了一只鬃毛卷曲的小獅子。

木刺都被仔細磨掉了,曉星塵握住那只拳頭大的小獅子,笑說:“受一次傷倒練會了新手藝,往後不做別的營生,只拿着幾塊木頭,也不怕吃不飽飯了。”

薛洋哪想自己心血來潮做點別的,也能招到道長誇獎,問道長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也給他雕一個,曉星塵想不出來,薛洋就說那他自己想。

一轉眼臘月都要過完了,薛洋勉強能下地,就是腿還瘸得厲害,離不了拐杖,郎中看過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能恢複得這麽快已經很不錯,兩人也就回來安心過年。

這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二個年,兩人和以前一樣飲食起居都在一處,但是薛洋知道有很多東西都和去年不同了。

曉星塵一直睡地上,薛洋想換,可是他的話不管用,也就這樣一直僵持着。

除夕這天熄了燈,兩人各自躺下,薛洋毫無睡意,等城中迎財神的鞭炮聲過去,他還和去年一樣,輕聲喊了一句道長。

曉星塵果然也醒着,輕應了一聲,也沒說別的。

薛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祝福的話,“如意”是不合适了,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有禮物給你。”

薛洋摸黑下床挪到地鋪邊上,曉星塵坐起身來,薛洋拖了小板凳坐在他身邊,把手裏握了許久的東西遞給曉星塵。

曉星塵剛拿到時以為是個镯子,但是尺寸不對,摸了一會兒才知道是個發冠,材質偏硬,不像是這小小的義莊裏能有的,四指寬,正中刻了一朵镂空霜花。曉星塵手指停在發箍內側,光滑的背板上出現了凹痕,“平平安安”四個字被镂空霜花平分在兩側,刻痕不深,并未穿通木料,低調內斂,只有戴上它的人才知道這裏面藏着怎樣的心意。

曉星塵把發冠拿在手裏,轉頭跟薛洋道謝。薛洋見他肯收,也不問道長滿不滿意,笑了笑就要挪回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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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曉星塵叫住他。

薛洋坐回去,曉星塵往他手裏遞了個錦囊,薛洋一邊問這是什麽,一邊打開來,只往裏探了兩指一摸,薛洋就說不出話了。

薄平的織物邊角起了毛,金線游走其上,紋理清晰,內中應是封着幾枚銅錢,讓這小東西精巧又稍顯厚重。

這觸感并不陌生,薛洋夾着這怎麽都甩不脫的護身符,長長嘆氣:“你真是……不是說了,我給了你,你就不要再給別人了嗎?”

曉星塵淡淡道:“這本就是你的,也不算給別人。”

他摩挲着手裏的發冠輕笑一句:“不過恐怕比不得你的禮物用心。”

他們兩個到了這般境地,對對方的盼望和祝願,竟都只是一句平安。

薛洋是因上輩子的結局留下了執念,平安這二字看起來輕巧,可他對曉星塵說再多次都是嫌不夠的,只沒想到曉星塵也這般對他,這讓他受寵若驚又不知所措。

薛洋低聲說:“道長這麽好,你送的東西,比我的可珍貴多了。”

他沒有再強要曉星塵留下這護身符,仔細放到胸口收好,慢慢挪回了床上。

薛洋剛躺下,曉星塵忽然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怎麽了?”

“我從未認為自己高你一等。”曉星塵很平靜地告訴他,“你送的東西也很珍貴,很難得。”

薛洋張了張嘴,嗯一聲:“多謝道長。”

他不知除了感謝還能說些什麽,可是言語說出的感謝也太輕太輕了,不及他心中所念所感的萬分之一。

薛洋重活一世,遇上了曉星塵,一開始還有妄念,可身份暴露,時日一長,就只盼着曉星塵能平安,別的都不想了。曉星塵能讓他留下來,毫不苛待,這已經是意外之喜,薛洋一度覺得自己這一世已經足夠圓滿,哪怕老天爺現在就收回他的命,他也毫無怨言。可是曉星塵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每一次都能讓薛洋對即将到來的明天心生期待,并且從不讓薛洋的期望落空。

薛洋以前覺得曉星塵好得傻氣,現在對他的這份好只有感激。他感激道長的不計前嫌,感激道長的慈悲心腸,感激道長能伸手拉自己一把,讓他哪怕走在滿是荊棘黑暗的路上,也能瞧一瞧,甚至摸一摸那些對曾經的薛洋而言,遙不可及的光明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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