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內鬥(3)

鏡中的挽妝輕輕地揉着額際,身後的從雲停下為她梳妝的動作,擔憂地對她念着:“小姐可是沒休息好?”

挽妝沒有擡眼,帶着倦意地點點頭。她哪裏能休息好,從行宮回來後就一直忙于整理賬目,其實那些賬目本身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問題,每一筆也都按她之前的要求記得清清楚楚,但是細細看下來卻發現有些許的貓膩。

這段日子以來,文府總是購進一些不必要的東西,要麽囤積在庫房裏要麽轉手賤賣,從中是虧了不少的銀兩。像是前幾日購進西山的那塊地,京畿中誰不知道西山的土地貧瘠,無法用于耕作,風景也不如旁邊的峰周山漂亮,春無百花,秋無楓葉,只能擱在那裏。且這還是高價購進的,現在怕是只能壓着銀子在那裏了。

這些凸顯的問題,就算深閨裏的谷雨香不知曉,但裕成是經驗老到的文府管家,怎麽也會同意如此荒唐的購進!此事讓挽妝百思不得其解,頭疼不已。

“要不小姐再去休息下。反正文老爺不在府中,也不必去請安,少三夫人和管家都還有一會兒才來,小姐還是好好休息下吧。”

鏡中的挽妝臉色憔悴,她也不知為何自己非要将自己弄地如此勞累。就算文家賬目再怎麽有問題,她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她不過是名義上的少夫人而已。可是,如果不借由這些,她又如何能避開文睿淵呢。

他的種種逗弄,她都皆當是纨绔子弟的陋習,盡量地無視之。但午夜夢回,她有時也會想起那個沉睡中的文睿淵。因為受傷,在睡夢中都會緊皺雙眉的人,醒着的時候總覺得輕浮無禮,睡着的時候卻讓人覺得安寧。有他在身邊,竟然會有一種踏實感,她似乎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麽,只要一轉身就能看見他的守候。

她開始留念起那樣的守候,可惜那畢竟只是昙花一現的奇跡而已,不是屬于她的東西。

很多個夜裏,很多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再想起李齊珞,文睿淵的身影在她的心裏已經越來越大,停留地也越來越久。她不禁害怕起來,害怕有朝一日,她将真心付出的時候,他同樣也會将它毫不留情地踐踏,或許比李齊珞更甚。

他是文睿淵,是文府的少爺,也是京畿裏有名的風流浪子。這樣的人,會為平凡的她駐足麽?

她對着銅鏡裏的平凡相貌輕輕地搖頭,府裏就算是出身小戶人家的谷雨香,樣貌也較她更為清秀溫婉。她能有的,頂多不過是不十分難看而已。從前她還能仗着自己“賢女”的名號,如今她能仗得了什麽?是太後今上的恩寵?還是當今皇後的手帕交?太後年紀大了,終有一日會駕鶴西去,而今上畢竟是皇帝,有些事他必定不會一味的恩寵,再說淩姐姐如今自己都焦頭爛額,哪裏能顧得上她。

所以,明知前路無望,她還要一條路走到底嗎?她不是十五六歲時的常挽妝,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能什麽都不顧忌,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都不在乎。

她的命運,是注定的孤寂,那就沒必要再投入過多的妄想。避開文睿淵,讓自己的心能夠再次的平靜下來。

“可是小姐……”從雲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将話說了出來:“聽聞少三夫人和少五夫人每日都去探望姑爺,就連病中的少四夫人都每日遣婢女送去藥膳。小姐你是正室,卻一點面都不露……”

她亦知她此番作為并非賢惠正室的所作所為,但她的心并沒有完全的平靜,若是再見文睿淵,波動得更厲害了要怎麽辦呢。心,碎過一次就已經痛徹心扉,要是再碎一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場了。

“我知道。”挽妝拿過她手中的梳子,自己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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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面色堅定,從雲也知道再多說也只是能無益,便就此罷了口。

主仆兩人心思迥異,各自想着心事,直至門口的婢女大聲通報有人來訪,才雙雙回過神來。

一襲淡綠色的衣裳,在炎熱的夏日裏是最為清爽的色澤。再加上弱風扶風的姿态,即使是在病中也是能蠱惑人心的大美人一名。

“妹妹怎麽來了?”

見到來者竟是稱病已久的向元柳,挽妝微微吃驚,但很快地便将臉色收斂了回去。

“早就該來給姐姐請安的,只怪元柳身子不争氣,總是病着,便不好來叨擾姐姐。”向元柳在身旁婢女的攙扶下,緩緩地落座。

“哪裏的話,妹妹病着,該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去探望的,但近來事務頗多,一直未能顧得上。”

兩人說着客氣話,從雲在一旁斟了茶,又令人端上了些吃食。常挽妝本還未進早食,此刻向元柳還不知會呆到何時,從雲便備些小吃食,讓她能先墊墊肚子。

向元柳端着茶杯,目光卻落在挽妝身邊忙碌的從雲身上。挽妝随她的目光看去,意會到她是有話要說,否則怎麽會拖着病體到清荷苑來。

“從雲,你去樓下看看,昨日整理好的賬本是否都已重新裝訂成冊,放入箱子裏了。”

“是,小姐。”從雲帶着向元柳身後的婢女,一同出了房門。

待門邊的腳步聲漸漸聽不到時,向元柳才從茶水裏收回目光,輕柔地朝挽妝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氣,身邊的婢女如此能幹,還能識得好眼色。”

“從雲笨拙,哪裏能及得妹妹身邊的婢女聰明伶俐。”

“姐姐過獎了。”

向元柳将茶杯放下,繼續說着:“姐姐大概不知,我等出身的女子自幼會先被送到專門的教坊習舞等技藝,年滿十歲後才會有機會被各位花樓的媽媽挑選。當年,白緣君正是我身邊的婢女……”

挽妝神色微愣,她只知向元柳與白緣君均是出自風月場所,卻沒想到白緣君當年僅是向元柳身邊的婢女。不過,如此說來倒也合理,向元柳是京畿第一樓——梅樓的花魁,白緣君雖也是花魁,但卻是近年來才有所名聲的風月樓的花魁。

“當年的事,現在提着只覺得往事匆匆,歲月如梭,我與她想不到會終生都綁在一起,都嫁進了文府,成為少爺的妾室。不過,這些年了,她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改。”

對于她的娓娓道來,挽妝只是飲茶傾聽,她會說出此等的緣由,怕不單是為了炫耀而已,必另有後話才是。

果然,向元柳稍微停頓,又說了起來:“我認識她的第一日起,就知道她極為好勝,從前因是我的婢女出身,總與我有些過不去,非要争個高下。其實又有什麽好争比的呢?就算得了第一又能如何,也一樣是風月場所裏的女子。進得文府來,她卻還是要争,只不過不與我争,倒與那何姐姐争奪起來。”

挽妝臉上配合得做出了驚愕的表情,她早猜到會是幾位妾室中的一人,只是沒想到會是剛入府的白緣君。

“說來慚愧,當時她找我來說過何姐姐之事,我沒能阻止她,致使何姐姐落得如此的下場。所以今次來,實則是不願再看見姐姐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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