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初雪（5）
“不在了，早就不在了，我知道的。”淩錦翾搖着頭，笑容苦澀：“從他遇見金一那個賤人開始，他的心就不在了。我害怕啊，是因為我害怕才會讓錦暮在宮外除掉金一，沒想到反而讓金一能夠借機進宮，可是……可是後來的種種都不是我做的，妝妝你相信嗎？”
“妝妝當然相信姐姐。”
挽妝握緊淩錦翾的雙手，她的雙眸之中泛着深深的黑影，在聽見挽妝相信她的話語之後才露出一絲光亮。
“可是你相信有什麽用呢？”淩錦翾輕聲笑了起來：“我的脾性你素來是知曉的，他也是知曉的，可他竟會不相信我。剛開始被禁足時，我曾為他的忽然絕情傷過心，但被關進這裏的日子以來，我已經逐漸想清楚了其中的緣由。當年他會娶我，并非全部都是真心，不過是因為我姓淩，是雲麾将軍的後人而已。我的曾祖戰功顯赫，至今在軍中都還流傳着關于他的種種傳聞，所以齊華會娶我，因為滿朝之內沒有人能像我一般，擁有顯赫的出身卻沒有強勢的娘家。”
“姐姐……齊華哥哥對你是真心的，”挽妝從她臉上看見絕望，因為絕望，所以将從前的柔情都看做是別有用心。“妝妝還記得，當年先皇同意立你為太子妃時，齊華哥哥的高興模樣。”
淩錦翾搖搖頭，憐憫地看着挽妝：“你還是不夠了解他。與他夫妻十幾載，他的手段我豈會不知道的，不過當初一直以為他的手段都是用來對付那些威脅他皇位的別人，從未想過有一天也會用到我的身上。”
“姐姐……”
“我以為我的愛情能夠感動他，讓他只記得我的愛我的情，就不會再計較淩家勢力的日漸強大，就能保住淩家，保住容軒……可是一直以來，都只有我自己這樣想着，他終究站在了我的對立面，想要置我于死地。”
“齊華哥哥如今只是廢後，待他想清楚後，說不定會再次想起姐姐的……”
“妝妝！”淩錦翾臉上重新浮現出屬于她的驕傲神色：“委曲求全，我向來都做不到。”
“姐姐，退一步海闊天空。”
“妝妝，”淩錦翾反握住挽妝的雙手，目光懇切：“如今淩家失勢，昔日依附淩家的朝臣們此時想必都是急于與淩家劃清界線，我只擔心……擔心容軒以後要如何生存下去，他還那麽小，還什麽都不懂。妝妝，你若念在我們往昔的姐妹情誼，姐姐求你，以後幫姐姐盡量照拂着他。”
話語剛落，淩錦翾竟起身，跪在挽妝的面前，任由挽妝如何拉她都不願起來。
“姐姐求你。”
“姐姐……”挽妝也跪在她的面前：“姐姐不用求妝妝，容軒是太子也是妝妝的侄兒，妝妝豈有不管之理。”
“如此這般，就好，就好。”淩錦翾難得露出笑容，如夜晚幽靜綻放的昙花，用美麗化解了原本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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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姐姐……”她打量着門外的天色，催促着挽妝離開，這裏是冷宮，要是被發現的話就是死罪。好不容易才見到淩錦翾，挽妝自然不想就這般離開，今次相見，下一次還不知多久。
“走吧！”在淩錦翾的推搡下，挽妝縱使念念不舍也只得向門邊走去。
“姐姐好好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淩錦翾在身後笑着朝她揮手，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在栖梧宮時的場景，她還是那位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
挽妝剛跨出房門，就見到兩雙手擋住自己，正在錯愕間，兩位花白頭發的姑姑抱着手站到她的面前。
“私闖皇宮禁地，姑娘這是尋死沒找到合适的地兒呢！”
挽妝垂首，向兩位行了禮，再從衣袖裏掏出兩包小袋塞到她們兩位的手上。
“這是……”長年看守着冷宮的她們哪裏見過這麽許多銀子，當下喜悅之色就浮上臉頰。
“還望姑姑高擡貴手，今夜之事就當不曾發生過吧。”
“這……”兩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不決。
“我都能進到這裏，就說明姑姑收了這些茶錢，當做沒看見才是最正确之選，否則……”
話語裏明示的威脅讓兩位随之變了臉色，的确能夠偷偷來到這裏見廢後，已經說明她的來頭不小，那麽她們兩個也沒必要去犯險為難自己。
“難道……”其中一人仔細地瞧了瞧挽妝，忽然臉色大變，試探地問着：“難道是常家小姐？”
挽妝從前是經常進宮的，宮裏的人大多也是識得她的，只是沒想到就連看守冷宮的姑姑竟也能認出她。
“常家小姐？”見同伴認出了來者身份，另外一人重複着她的話語，也跟着臉色大變。傳聞常家小姐常挽妝深得太後及今上的恩寵，與廢後也是情誼深厚的手帕交，如此看來，此人能夠夜潛冷宮，論能力論緣由都非常挽妝不可。
見她們認出自己，挽妝也不作僞裝，昂着頭輕蔑地掃過兩人，算是回應了兩人的疑問。
“常小姐好走。”兩人快速地對視過一眼，心裏做了同樣的決定，想尋機會都巴結不上的，有這等順水人情不做豈不是笨蛋。
見她倆臉色好轉，挽妝這才将後面的話也說了出來：“你們要好生伺候淩娘娘，若是被我知道了些什麽，也一樣不會讓你們有好日子過。若是伺候得好，茶錢定是不會少了二位姑姑的。”
“是是是。”兩人很快地答着話，掂量自己手裏的錢袋子，沉甸甸，若是還能再一袋子就下半輩子都生活無虞了。
挽妝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屋內，淩錦翾仍舊笑着望向她，唇輕輕地動了動，無聲地囑咐她，要照拂容軒。默默地朝她點點頭，挽妝沿着來時的路，靜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