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驚心(3)
“是不是愛情到最後都會變質,是不是相愛到最後都會變成互相的仇視?那樣欣喜地愛着淩姐姐的齊華哥哥,竟然會因為外界種種的緣由,硬生生地廢了結發妻子。”
眼淚随着回憶,從她眼眶裏一顆一顆的滴落,浸濕了他的衣裳。
“淩姐姐那樣驕傲的人,怎麽能夠容忍自己這麽凄涼的失敗!怎麽能夠容忍深愛之人的狠心背叛……齊華哥哥,不用動手,就這樣輕易地逼死了淩姐姐。要一直看着同一個人,真的有那麽難嗎?”
“不難。”睿淵低下頭,聲音很輕很低:“如果是我,我會一直只看着那一個人。”
挽妝沒想到會得到他這般深情的回應,頓時啞然。
在尴尬的靜默氣氛下,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厮在簾外輕聲說着:“少爺,少夫人,淩府到了。”
睿淵先一步從馬車中出來,下車之後向挽妝伸出雙手。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自然,像是他們本就應該是如此的。挽妝有些遲疑,他們是不是走得稍微近了些,她積極地去承擔文少夫人的角色,卻還沒有做好準備去做文睿淵相伴一生的妻子,況且就算她有這個心思,而文睿淵呢?他能舍棄他的那一堆莺莺燕燕嗎?
她自問,她還沒有那個能耐,能讓文睿淵為了她有所改變。
她的遲疑被睿淵看在眼裏,他也沒有氣惱,只伸手将她往自己懷裏一帶,頓時吓得她花容失色地安分窩在他的懷裏。
腳剛站穩,她就用盡全力從他的懷裏掙紮出來,他的懷抱太溫暖,會讓她有所留戀。既然注定不會有好的結局,那麽就連開始都不要,在還沒有變成迷戀之前,就将那份心思徹底冰封。
睿淵無奈地看着眼前的背影,孤傲地挺直着,在寒風裏顯得格外的蕭瑟。
滿眼都是白色,純淨的白色在四周飄蕩着。
挽妝在淩府大門前停下腳步,府門的兩側已經挂上了白色的燈籠,在風中輕輕的搖曳,仿佛是淩姐姐不肯離去的嘆息。
很久沒有來過這裏,和記憶裏總是鮮明的色澤有所區別,如今門上的紅漆都已被染上一層灰蒙蒙的破舊。
她還記得,當初因為陶姐姐她們經常出入淩府,淩姐姐和錦暮自幼父母雙亡,淩家一府的榮耀都僅靠着淩姐姐在苦苦支撐。而對于她們來說,沒有大人在場的淩府卻是一個自由的天堂,于是她們喜歡聚在淩府,也将淩府當成自己另外的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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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妝小姐……”秋若曦一身缟素,神情肅穆地候在門邊,在見到挽妝到來時掠過一絲驚訝。她沒想過,常挽妝會來吊唁,畢竟當初淩錦翾被禁足時她就去求過常挽妝,事後卻沒有見到常挽妝有過半點的舉動,如今淩錦翾成為廢後,在宮裏暴斃還不準入帝陵,這等的懲罰誰還能看不出聖心,還能敢來淩府吊唁。
“淩姐姐在哪裏?”腳下每一步都如有千斤重,挽妝多期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在下一刻她還能看見往昔那個微微笑着的淩錦翾緩緩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秋若曦側過身,朝裏面指引着方向。
一步一步,院子裏随風飛舞的白紗帶,無疑都在宣告着一個事實,那就是淩錦翾真的已經不在了。
睿淵跟在她的身後,無言地看着前方步履踉跄之人,明明已經傷心到都快撐不住,卻仍舊倔強地獨自行走着,這樣的常挽妝讓他再次心疼。
正廳的桌椅已經被撤下,臨時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
挽妝跪在靈位的前面,緩緩地擡頭看去,淩氏錦翾之靈位,眼淚不覺又湧到一起打着轉。她下意識地咬緊唇,想不到十幾載的夫妻死後連個名分都不肯給,這就是付出真心的下場嗎?
“妝妝……”跪在一旁的男人擡起頭,英俊的臉上籠罩着深切的哀傷。
“我,我來看看淩姐姐。”這還是往昔那個意氣風發的淩錦暮嗎?他仿佛一下就蒼老了數歲,目光裏滿是滄桑。挽妝一邊說着,一邊上前為淩錦翾上了香。
“這位是……”淩錦暮看着挽妝的一舉一動,然後視線停留在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這個男人有些面生,從前并不曾見過。
挽妝順着他的目光轉向身後,看過一眼睿淵便垂下頭,輕聲回道:“是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那就是文家少爺了。”當初挽妝成婚,淩錦暮也曾到場祝賀,但那個時候與挽妝拜堂的人是迎親使代行的,并未見到文睿淵。想到挽妝當初所遭遇的,淩錦暮不由得眼色冷了幾分。
因為當初的種種,至今京中一直有流言,稱文睿淵并不喜歡被皇室賜婚的少夫人常挽妝,不僅傳聞常挽妝生的如同母夜叉般難看兇狠,甚至還有地下賭坊設了賭局,就賭文睿淵什麽時候會受不了請旨休妻。所以,現在跟常挽妝關系密切的人看文睿淵大抵都是這種表情吧。
挽妝也明白淩錦暮的敵意緣由,但文睿淵畢竟是不錯了,至少不像李齊珞那樣徹徹底底地傷害她。
她上前拽了拽淩錦暮的衣袖,挨着他跪在一邊。
“妝妝……”淩錦暮見她如此,擔憂地看了看四周,輕聲勸慰:“你還是回去吧,趁現在沒人看見你的時候。”
挽妝朝他搖搖頭,她要送淩姐姐最後的這一程。齊華可以無情,但她不能無義。
“現在的情勢對淩家很不利,你也知道的,我如今都只能守城門,若是被他知道你在這裏守靈,怕是會将你也連累。”
“他若是想治罪就治罪吧。”挽妝面露愠色,這次畢竟是齊華哥哥做得太過分了,忽然她想起什麽,朝睿淵說着:“夫君你先回府吧。”
“你不走,卻叫我走?”睿淵見她終于想起自己來,有些怒氣沖沖,一屁股就坐在挽妝的身側,随她怎麽使眼色就是不肯起身。
“你若不走,要是連累文府可如何是好?”她還仗着有太後撐腰,想必就算齊華想治罪也有可能無能為力,但文睿淵不同,他只是一介白丁,如何能與齊華抗衡。
挽妝的顧慮,文睿淵卻不以為然,他拂了拂衣袖,神情淡定。“文府現在還倒不了。”
“你……”挽妝氣惱地扭過頭,打定主意不想再理會他。
兩人之間的舉動倒讓淩錦暮有一絲的安心,瞧這般模樣,文睿淵不像外界傳聞那般冷落挽妝,反而是相當的在意,如此便好,也可讓姐姐走得更安心些。
“咦……”挽妝左右看了看,沒有找到想要找到人:“董水香到哪裏去了?”
提及妻子,淩錦暮的臉色黯淡了許多,話語也輕飄飄地:“她身子不适,在後院裏休息。”
挽妝聞言安靜下來,如果換做是另一個人,想必爬也會爬出來地守在這裏吧。可惜那份姻緣,淩錦暮從未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