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驚心(4)
簡單的靈堂內,只有三個人影跪在一旁,漫天的白色顯得更加地荒涼。除了常挽妝,還真沒來過第二個人。
“淩姐姐……”挽妝凝視靈位後面的棺材,淩姐姐現在就躺在裏面,她卻不敢上前去看。明知道是最後一面,她卻忽然膽怯,不敢上前去看。是因為,想着也許自己不看就不是事實麽。
淩錦暮臉上沒有過多的神色,自從淩家遭受變故以來,他臉上的神情就越發的少了。
“淩姐姐究竟是怎麽走的?”
“宮裏來人說是自己夜裏上吊的,第二天才有人發現,人都僵硬了。因為是自盡的廢後,所以連入帝陵的資格都沒有。”話語到此,淩錦暮的臉色才有了明顯的變化,眼裏難以掩藏住恨意:“他竟會如此絕情,人都不在了,卻連帝陵都不讓進……若是早知他如此絕情,我就算拼個萬死也會阻止姐姐入宮。”
“錦暮……”挽妝擔憂地看向他,他心裏的恨意她是知曉的,但是那個人畢竟是擁有最大權勢之人,就算是有天大恨意也不能表露出分毫,否則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她已經沒有了淩姐姐,不想連錦暮也都失去。
挽妝朝他輕輕地搖頭,淩錦暮掃過一眼院裏候着的其他下人,也只得将滿心的憤恨收斂起來。相信必有一日,他一定會幫姐姐報仇的。
“淩将軍怕是沒吃什麽東西,我去看看有什麽吃食。”見此情景,睿淵知趣地尋了個借口,起身朝後院走去。
淩家啊,曾經權傾一時的後族,也不過是那人手裏的玩物,想讓你繁華就繁華,想讓你覆滅就覆滅。
睿淵背着手,在後院裏慢慢地溜達,一路上遇見的淩府下人雖覺得面生,但想着這個時刻奔喪的總歸是貴客,因此對他倒也禮遇有加。
“放我出去!”
某一處的屋子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有人正在砸東西洩憤般。
淩府這個時刻還會有人鬧事?睿淵心中的好奇突顯,裝作旁若無人般地朝聲音發出地度去。
“放我出去!淩錦暮你放我出去!”
門被上了鎖,但裏面的人正大力地推動着那門,聲音估計是因為吼太久而有些暗啞。
“淩錦暮你放我出去!你憑什麽關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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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錦暮?不就是淩皇後的弟弟,剛才見過的那人,他是何故要鎖住屋裏的人呢?
睿淵的手搭在鎖上,屋內的人聽見外面的動靜,忽然就停止了哭鬧,安靜下來。
“外面有人嗎?求求你放我出去,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必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回董家就會重金酬謝的。”
董家?
睿淵想起方才在靈堂前挽妝的問話,這裏面的……莫非就是淩錦暮的夫人董水香。好端端的一個人卻被淩錦暮鎖在這裏,還謊稱什麽身體不适!
“文少爺。”淩錦暮在不遠處叫住了房門前的睿淵。
“這……這個……”被抓了個現行,睿淵尴尬地笑了笑,指着屋內辯解道:“适才聽到裏面有人吼叫……”
淩錦暮幾步走到睿淵的面前,擋在房門前,之前跟在他身後的秋若曦随即出現,貼在門邊。
“失心瘋而已,勞文少爺費心。”淩錦暮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側身向前,等着睿淵一起離開。
看來是家事,也不關他的事,睿淵随即笑着跟在淩錦暮的一旁,緩緩地離開此處。
挽妝一個人跪在靈堂裏,滿眼都是肅穆的白,院子裏的樹都變成光禿禿的模樣。往昔她竟從來沒有注意到,她一直都記得淩府院子裏的樹常年都是綠着的,很漂亮的綠着。
她們有時候就在樹下蕩秋千,一搖一搖地,都想蕩到最高處,摘到那抹綠色。
淩錦暮剛剛被匆匆而來的秋若曦輕語幾聲後随她離開,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挽妝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膝蓋,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再久都是不夠的,她能與淩姐姐相處的時光一刻一刻地在減少。
淩府從前也是極為僻靜的,因為淩家沒有長輩,只有姐弟兩人,走動的親戚也不多。後來淩姐姐與太子大婚,成為太子妃後,淩府就開始有人走動起來,到淩姐姐被冊封為後時,淩府已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鬧。可終歸人都是現實的,如今淩家勢倒,竟沒有一個人上門吊唁。
挽妝輕聲冷笑出來,那個最不可能變的人都變了心,更何況其他人呢。
院子裏忽然有了一絲躁動,在挽妝還沒有看清時又恢複了平靜。
慢慢地,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靈堂這邊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另外一個熟悉的人。
他怎麽來了?
挽妝驚愕地緩緩起身,朝來人行禮問安。
那人未着缟素,只一件淺藍色的衣袍,袍角上還有散落的蘭草繡花。見到挽妝,他便朝她輕輕地“噓……”,之後又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齊華哥哥……”挽妝的目光落在那簇蘭草上,不由得眼眶再次濕潤起來,那樣的手法挽妝是認識的,那是淩錦翾才會用的錯針繡。
“別哭了。”齊華挽起衣袖為她輕輕地擦着眼淚。
“為什麽……為什麽……”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對她是萬般寵溺,并沒有任何的變化,可為什麽對淩姐姐卻是如此的殘忍。
齊華收回手,看向正中間的靈位,沒有言語。
在靈位後面就躺着那個人,那個即使身居高位也會親手為他縫制衣袍的妻子,那個看着他就滿臉溫柔笑容的淩錦翾。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了往昔她好的一面,不再是他記憶裏善妒心狠的女人,而是那個眼裏心裏都慢慢是他的女人。可惜,這個女人再也不會活生生地出現他的面前了。
“為什麽……”挽妝拍打着沒有任何反應的齊華,惹得候在下面的徐多福焦急萬分地朝她遞着眼色。她不想管那些君臣禮儀,她只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齊華一定要逼死淩姐姐。
“你為什麽要她死?”
這句話一出口,齊華的臉色瞬間慘白。“妝妝,朕從未想過要她死。”
“哈哈……”挽妝盯着他的面容,冷笑起來:“是的,你從未想過要淩姐姐死,但是十幾年的夫妻,你應該最清楚她的秉性,要她被廢除後位眼睜睜地看着你對付她的弟弟,讓她往昔的仇敵耀武揚威地爬上曾經屬于她的位置,你覺得她能夠忍受得了嗎?你明明知道,卻還是要這麽做,就是因為你想她死,想逼死她,是不是?”
“妝妝,”齊華的眼眸裏充滿了悲傷,他落寞地看向挽妝:“在你的眼裏,齊華哥哥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我也希望不是,我的齊華哥哥是真心真意地喜歡淩姐姐的,他絕對不會移情別戀,還要毀掉淩家,逼她去死!”
“妝妝……這不是朕的本意,真的不是朕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