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年節(1)
回到府中頭一件事自然是去給文老爺請安,挽妝帶着從雲沒有回清荷苑,直接就去了望梅居。
睿淵望了一眼,卻沒有跟上去的打算,而是打着呵欠,徑自朝庸人居走去。
谷雨香瞧瞧前方分道揚镳的兩個人,陷入究竟要跟上誰的苦惱中,還是身旁伺候着的婢女東兒提醒,才驚覺兩個人都早不見了蹤影,最後安安靜靜地回了自己的清曦苑。
清掃後的地面顯得更加的亮堂,倒映着臨近傍晚的夕陽。挽妝沒讓門外的下人禀報,帶着從雲越過大門,朝裏屋走去。
文容初正彎着腰,瞧着桌面上鋪就的白紙,手裏的筆提了不知多久,然而紙上卻沒有一點墨跡。白緣君候在書桌的一旁,垂首磨着墨,諒她是聞名京畿的解語花,此刻的詭異氣氛也讓她沒底氣出聲。
“公公。”挽妝緩緩地走到文容初的正前方,朝他行禮問好:“兒媳這幾日讓公公與文府都操心了。”
聽聞她的聲音,文容初擡起頭,那一瞬間仿佛有絲滿足的笑意晃過,待白緣君再仔細看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你這陣子忙于年節宴會之事,也算是累着了,去別院休息一日也是可以的。”文容初将提了半天的筆擱下,話這般說着,眼神卻沒看向挽妝。
見他沒了興致,白緣君也急忙地停下動作,這老爺子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整她一般,她好心好意地來伺候他,他卻說什麽要畫畫,讓她磨墨伺候,偏偏提了半天的筆愣是沒畫下一筆,累及她磨了半天的磨,手都酸掉了。
文容初不着痕跡地掃過白緣君一眼,這丫頭到底沒常挽妝沉得住氣,他卧在病床上的時候,常挽妝伺候在床前,可是沒有一刻的偷懶與不耐。不過,他也不必為常挽妝而擔憂,有耐心的人才是能笑到最後的人。
“別院的梅花都開了嗎?”
挽妝錯愕地擡頭,驚見文容初眼中淡淡的哀傷,随即明白他是在思念亡妻。“多謝公公,兒媳去的時候,別院梅花開的正好。夫君這次特地帶兒媳去拜見了婆婆。”
白緣君臉色頓時慘白一片,而文容初亦是微微錯愕。
“睿淵帶你去見了問雪?”睿淵對常挽妝的異樣,文容初早就看出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睿淵竟會是先情深的那一個。這也好,那孩子到底是太心冷了些,如今能有人讓他心動情深,也是一件極大的好事。
挽妝掃過白緣君一眼,她并且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反而一味的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見她如此,挽妝也只得在心中輕輕嘆息,向文容初點點頭。
“早應該讓你去見見問雪,是老夫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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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兒媳的失禮,未能早些去拜見婆婆。”
文容初聞言,輕輕地點頭,爾後又對她說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挽妝頓了一頓,接着又說:“明日兒媳準備進宮一趟。”
文容初望着她,久久沒有言語,剛去過別院就要進宮?莫非她真的是那位派來的人?如果這就是真相,那麽睿淵以後有苦吃不完了。
“年節将近,兒媳給太後娘娘備了些禮品,明日準備送進去。”見文容初沉思不語,挽妝便又解釋了幾句。
“去吧。”半響,文容初才朝她回應道。老話常說,是禍躲不過,如果這是睿淵避無可避的禍,那麽就讓他自己去承擔吧。男人,若是不經歷一些事情,就不會變成頂天立地的漢子。
你說呢?
文容初看向窗外,枯枝上的積雪變成了冰條,在夕陽的光暈裏被染上了一層紅暈,像問雪害羞低垂的臉頰。
第二日要趕着時辰進宮,所以挽妝前一日用完晚食後,早早地就睡下了。可惜翻來覆去地,她竟然沒有睡着,在別院時,文睿淵雖說讨厭,但有他在身邊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快到她來不及抓住一縷就全部都消失不見了。一回到文府,她要想他能随時都陪在自己身邊,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姑爺昨日裏宿在清曦苑了。”
從雲狀似不經心地對着銅鏡裏的挽妝說起來,她正為挽妝梳着發髻,今日要進宮,裝扮要更為穩重與華麗些。飛天雙髻高聳入雲,烏絲中間選了朵點翠綠藍翡翠掐金絲的祥雲鬓花,再選了幾朵細小的絹花點綴在一側,耳朵上挂了對南海珍珠墜子。身上的衣着也是绛紅色的外衫,罩稍淺色些的裙子,裙角邊上繡着幾朵暗紋蘭花,不争搶風頭卻也不輸人陣勢。
銅鏡裏的人聽到這話時,忽然臉色就難看地僵硬起來。從雲憋住心裏的笑意,繼續煽風點火:“姑爺今早還特地陪少三夫人用了早食。”
手裏拿着簪子突然發生一聲清脆的響聲,爾後短成了兩截,掉在地上。挽妝臉色依舊難看,她看向銅鏡裏的從雲,聲音清冷:“以後少做這些小聰明!”
被當場抓包的從雲只得立馬噤聲,但她還是有收獲的,她知道她家小姐對姑爺似乎也不太一般,她家小姐素來就是這樣一個心口不一之人,否則當年也不會被常季蘭捷足先登地搶了珞王。
一切收拾妥當,從雲親自看着下人将送進宮裏的禮品放到馬車上,這才回到挽妝所在的車內,氣喘籲籲地坐下。
每年年節之前,挽妝都會備上一些禮物送進宮裏,給太後,給齊華,給淩錦翾,雖不是什麽特別貴重的禮物,卻是難得有這份心,回報她的通常就是更多的賞賜。當年齊華還曾經笑話她鬼機靈,用這招抛磚引玉,掙賞賜。
這一次……
挽妝掀開車簾,望着跟在後面的那輛馬車,堆着一大堆的禮品,依舊是給太後,給齊華的,卻沒有再準備第三的那份,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