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追你

那一瞬間顧昳驚喜的表情幾乎讓莊頌感到疑惑, 這真的是顧昳臉上能出現的表情嗎,他還會為別人高興成這樣?

但可能是因為這兒只有莊頌、顧昳和值班護士三個人,顧昳每一個表情看在莊頌眼裏就像看慢放電影似的, 特別清晰特別明顯。

從驚喜到發亮的眼睛, 到和莊頌目光對上之後一瞬間的遲疑,再到不确定自己該用什麽态度去應對,甚至不确定剛剛是不是激動到幻聽,不确定莊頌是不是在叫別人, 因而迅速收斂的神情。

顧昳猶豫了下,往莊頌這邊走過來, 頭兩步邁得很慢,确定莊頌沒拒絕的意思才快步走上前。

回到病房, 打開燈, 莊頌坐在床邊。

床頭有張椅子, 顧昳就在那兒坐下了。

終于能光明正大看莊頌,他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好幾眼。

莊頌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一張小臉蒼白, 嘴唇也沒什麽血色,他出了太多汗,皮膚似乎還泛着水光,頭發有些淩亂, 領口也皺得略顯狼藉。

讓人覺得好心疼好可憐, 但是我見猶憐的特別好看。

“看什麽看。”莊頌挑了下眉,“剛才沒看夠啊。”

這話莫名有點兒讓人想歪的意味, 所以顧昳沒敢說話。

莊頌好像也意識到這點了, 抿了下嘴, 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伸手去拿旁邊的水瓶。

溫的白開水早就準備好了放在那,顧昳立刻幫他擰開遞到嘴邊。

但是莊頌沒就着他手喝,還是自己把水瓶接過來,可能身上沒什麽力氣,所以兩只手一起抱着瓶子,慢慢地啜。

就這樣不溫不火的态度,顧昳已經覺得特別好,是這麽久來最幸福的一次。

他太久沒能好好見莊頌了,之前每一次見都懷着別扭的心思,像這樣溫和坦誠的面對面,上一次可能還是去年四月線下盛典那一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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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都快一年過去,恍惚有種上輩子的錯覺。

“你怎麽過來了。”莊頌有點明知故問,“不是應該在江州麽。”

“胡青說你生病了。”顧昳說,“我沒多想,反應過來人就在飛機上了。”

我能量這麽大啊。

莊頌在心裏長長地“哦”了一聲。

莊頌撥弄了下放在床頭櫃子上的碗,認出來了,這碗是胡青的。

但胡青不可能會做飯,與其說胡青做飯不如說胡青的貓做飯。

“還給我弄了湯。”莊頌說,“自己做的?”

“嗯。”顧昳說,“試了幾次才做好,做飯真難,你真厲害。”

莊頌笑了笑。

顧昳只字沒提被他潑湯的事,不像之前大事小事都愛現的樣子,但莊頌既然記着這事兒就不可能純裝不知道。

顧昳現在穿着件很寬松的薄外套,裏面是短袖,他看了看就發現左面袖口露出一小截紗布。

“這是我弄的?”莊頌拿下巴點了點顧昳左手腕。

“啊,這個不是。”顧昳立刻把右胳膊伸過來,挽起衣袖給莊頌看,“這邊才是,沒事兒,不嚴重。”

胳膊上紅了一片,手腕上有個泡,但是跟纏繃帶相比,确實是好點。

莊頌看沒那麽大事放了點心,但又好奇了,“那左手怎麽回事?”

“貓撓的。”顧昳答。

“什麽貓?打疫苗了嗎?”莊頌問了兩句,突然從這人欲言又止的表情裏發現了端倪,“不會是9.9撓的吧?”

“嗯。”顧昳說,“不怪它。”

莊頌說:“我覺得也是。”

顧昳猛地擡頭,震驚地看着莊頌。

莊頌當然是故意的,現在也繼續說了下去,帶着點笑:“9.9不會欺負人的,對吧?”

對別人莊頌肯定不會這麽不講理,但現在對顧昳就想這樣。

顧昳明顯沒想到莊頌會這麽說,想為自己争辯兩句,又知道自己争不過貓,只能閉嘴。一米八幾一個男的坐在那兒悶聲不響的,眼裏委屈都快溢出來了。

莊頌撲哧就笑了。

然後顧昳就也笑了下。

“你笑什麽啊?”莊頌板着臉,“被貓撓了你開心?”

“沒,貓撓就撓吧,我就是覺得,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真好。”顧昳說。

病房裏一下又沒人說話了。

莊頌垂着眼慢慢地喝水,沒看顧昳:“所以你今天過來,就是想光明正大看看我。”

“那肯定不是。”顧昳說,“我有別的想法的啊。”

“什麽想法?”莊頌問。

“想追你。”顧昳說。

這下莊頌是真的一愣。

他還以為會說什麽“想要你再給我次機會”之類的話,那樣他還能在心裏譏诮地想,瞧,果然還是有籌碼的吧。

結果就說了一句“想追你”?

“追我還要許可的啊。”莊頌說。

“要的,怕你煩。”顧昳說。

莊頌又喝了口水:“偷偷追不行嗎,潛移默化那種。”

“不行。”顧昳沉默了一下,“我現在什麽話都想要跟你講清楚,也得讓自己想清楚。”

因為曾經就是不肯想清楚才弄丢了你。

莊頌沉默着。

其實顧昳要是不說這話,莊頌今晚對他的好感度還挺高的,他坐飛機過來,還有那碗排骨湯,都讓莊頌心底酸酸的發軟。

可想起從前,脾氣一下又上來。顧昳要是聰明一點就該不提,莊頌八成會點頭說勉勉強強讓你追。

可又覺得顧昳就應該這樣說,不這樣說就不是顧昳了。

顧昳一直都很直白,這算是以前莊頌最無法抗拒的點,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一臉認真地跟他說“我有個重大發現,你眼睛好好看”。

這種直白的性子坦率、誠懇又熱烈,對人上心時很真,自私傷人也很深。

曾經莊頌恨恨地想,顧昳這種一根筋估計永遠都不會明白自己有多混賬,現在似乎是明白了,跟一年前比變了很多,但那份直白還是沒改。

那樣說了,就是他不準備留任何底牌,不想利用莊頌一時的心軟。

做過的事,好的、壞的,全都攤開在莊頌面前,坦誠地遞上脆弱的頸項,任他審判。

莊頌沉默了一會兒,問:“追我不代表追得到,你知道吧?”

“嗯。”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

“你要不想繼續了随時可以走。”

“我不走。”

莊頌又看了顧昳一眼,對方顯然有被這幾句話刺傷,但還是眼巴巴看着他,眼裏更多是“不管挨多少刀,只要能在你身邊就很好”的傻開心。

“追你”,代表且僅代表不再抗拒這個人的示好和靠近。

現在不那麽煩他了。

倒也不是不能看看,顧大主播的所謂“誠心悔過”,是不是真有說的那麽體貼周到,委曲求全。

莊頌沉默地把玩了一會兒手裏的水瓶:“那你追追看。”

——

于是顧昳就真的開始追他。

莊頌住了一晚的院,顧昳就陪了一晚。

第二天起來,跑前跑後給他辦出院手續,又幫他買早飯。

然後送莊頌回家,一早就打好了車,到莊頌樓下,去小賣店買了一大堆水和零食,跟莊頌說讓他加班的時候也得好好吃飯。

本來莊頌也覺得家裏得添置這些,就把錢全都轉過去,顧昳不情願但被迫收了。

那麽多東西要拿上樓,小樓沒有電梯,顧昳就一箱一箱地搬,莊頌不讓他進家門,他就全搬到胡青家去。

胡青還在通宵畫畫沒有睡,看着顧昳一箱箱地往樓上搬東西,驚訝得眼睛睜到有平時兩倍大。

幾只貓圍在胡青腳邊上,盯着顧昳看,莊頌捏捏9.9的耳朵,揚起下巴點了點顧昳的方向:“跟他道個歉?”

9.9很敷衍地:“喵——”

等到顧昳把第六箱東西搬上來,胡青打量着他線條結實的手臂和勁瘦的腰,感嘆:“你都不累的麽,身體真好啊。”

後來顧昳小小地表露了下搬到小城來的意願,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反正我主播是自由職業,被莊頌一口回絕,并不想離這麽近。

顧大主播只得恹恹地回了江州。

回去之後也還是一直追求。

倒沒有追得很大張旗鼓,因為莊頌不喜歡大張旗鼓。

但就像是突然解禁了發消息權限,“早安”“晚安”“今天下雨記得帶傘”“要早睡”這樣的消息一串串地發過來。

現在莊頌心态很微妙,沒以前那麽煩顧昳,甚至看到他不加掩飾地,熱烈地表示好感,會想着“哦也有你倒貼的時候”,然後有點開心。

但總覺得在生顧昳的氣,很想沖他發脾氣。一點都不想再溫柔。

不再是以前那種希望他滾越遠越好的心情,反倒想挑釁,想欺負他,帶着點委屈的報複心。

所以就故意把手機調成靜音,工作忙起來就不看消息。

顧昳知道他在想什麽,犯錯受罰,很配合,消息一串一串地發,每次莊頌看手機,都能看見這人很多條留言。

莊頌淡淡地回,顧昳就秒回。

偶爾能感覺到他被冷落了蠻委屈的,莊頌會有短暫的良心發現,但随即又覺得,你以前也這麽對我的,我得欺負回去。

有時候莊頌想聊天了,跟他多說幾句,顧昳就是在直播也高強度秒回。

除非是打高端局,會好聲好氣求他,在打很重要的團,晚幾分鐘再回行不行。

莊頌剛回了個行,顧昳又回,或者我把直播麥關了跟你語音?

莊頌想了想拒絕。

-不要,不想跟你語音。

顧昳郁悶地回個小狗委屈地趴在地上的表情。

莊頌揚揚嘴角,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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