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培訓

“笑什麽笑。”莊頌板起臉, 轉身就走。

“我沒笑。”顧昳立刻跟在他後面,“真沒笑, 不笑, 我撲克臉。”

莊頌不想理他,感覺很丢人。

說着要兇人,一不小心卻破了功, 平時他不會這樣,都怪有人半路放炮,怪滿天的晚霞,怪姓顧的嘴那麽貧。

莊頌想給顧昳解釋一下這不是常态,可回頭看見顧昳特別開心的神情,他又于心不忍了。

至少不要現在就給他一刀吧,那樣有點狠。

顧昳看莊頌看過來, 笑着問:“怎麽了?”

“沒事。”莊頌搖了搖頭, “你笑得很傻。”

“我高興啊。”顧昳說。

莊頌擡擡嘴角, 繼續往街外面走了, 顧昳腳步很輕快地跟上。

在莊頌沒注意他的時候,顧昳仰起頭,出神又惆悵地望了望天邊的晚霞。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就是突發狀況,包括顧昳自己, 莊頌的欲言又止,他也看得清楚。

莊頌真的是太溫柔了,就算面對着他,都沒狠心直接說那麽絕情的話。

但顧昳自己也明白, 放在平時, 莊頌還是會對他那麽客氣。

這麽想有點難受。

但這依然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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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莊頌那條路不是斷了, 只是前面塌方, 地上堆的石頭很多,路況有些差。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全鏟走就可以了。

——

日子又回到熟悉的節奏,莊頌有刻意保持距離,顧昳好像也懂。

沒再說什麽過于親熱的話,照舊邀請他打游戲,邀請他一起吃飯,莊頌一直保持着打游戲50%,吃飯30%的應答率,吃飯有時還帶上秋日、星河、烈日灼身。

學業那邊,雖然項目告一段落,但很快莊頌因為優秀的學業水平和個人形象,被市科技館邀請參加六一面向少兒的科普演講。

不是規格很高的演講,但莊頌有點慫。

不過導師和同門都慫恿他去,期待他“重鑄機電榮光”,他最後還是答應了。

莊頌拿出搞科研的毅力,認真準備了很多版稿子,臨演講前一天,還抓着顧昳,邊試講邊念叨:“我到時候一個觀衆都沒有怎麽辦。”

顧昳安慰他:“別怕,肯定會有的,科技館自己不是還有水軍呢麽。”

莊頌被逗笑了:“你這是安慰人嗎?”

結果到了演講當天,莊頌不但看到了一堆來看他演講的學生、老師和家長,還在人群裏看到了顧昳,鼓掌鼓得比學生們用勁,聽講也聽得比學生們認真。

莊頌:“……”

聽得很好,下次不要再來了。

雖然是這樣吐槽,但莊頌不得不承認,陌生環境裏,不知道跟誰互動時就跟顧昳對一下眼神,心情安定了許多。

莊頌是溫柔可愛的那種面相,雖然社恐,但實際互動起來的一些小反應非常讨喜。

結果就是又被邀請參加一系列由某科普協會主辦的彙報演講。

莊頌從導師那兒借了個相熟的師弟過來一起,給師弟積累點經驗,兩個人一塊兒也能壯壯膽。

演講前先有為期半個月的培訓,第一次培訓幾百號人在一個會議室裏。

莊頌埋頭記筆記。師弟坐在他邊上,也埋頭記筆記。

40分鐘課程後的休息間隙,有人過來拍他肩膀。

莊頌回頭,瞧見一個年齡二十七八歲上下、模樣英俊斯文,戴副金絲眼鏡的西裝男人,笑着沖他伸手:“莊頌你好,認識一下嗎?我是協會的外聯負責人,秦斯瑜。”

協會的外聯當然可以認識,何況對方還知道自己名字。

莊頌加了對方微信,秦斯瑜畢業于隔壁省的重點院校,一看朋友圈就知道是家境優渥,不玩游戲,喜愛古典音樂和閱讀,擅長交際的那種傳統高材生。

秦斯瑜在莊頌身邊寒暄了一陣,笑容很溫柔,說話斯文有禮,師弟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等到秦斯瑜走了,師弟偷偷跟莊頌說:“師兄,我怎麽感覺你要有桃花啊。”

莊頌腦海裏沒來由飄過顧昳坐在觀衆席上鼓掌的樣子,他搖搖頭把這個影子從心裏趕走:“胡鬧。”

第一天培訓結束,晚上回家,顧昳發消息問莊頌感覺怎麽樣。

顧昳一向對莊頌的生活很關注,但并不是那種讓人不适的刨根問底。能感覺到他很在意,想知道莊頌身邊發生的事,但又不是在監視莊頌的朋友圈,把握在一個恰當的度。

對這個巡回演講本身莊頌覺得還不錯,至于秦斯瑜,他當時甚至壓根沒想起來這個人:“我覺得挺好的,就是接下來一段又得忙了,有半個月的培訓,然後巡回演講。”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跟我說。”顧昳認真地說,“你們開會那個大廈我看離得很遠,要是加班到很晚的話叫我,我接你下班。”

“行。”莊頌答應了。

他一般不願意麻煩別人,但覺得應該不會很晚,用不到顧昳。

而且就算真用到了也不叫麻煩,顧昳本身就起得晚睡得也晚,何況現在他一言一行基本都是在說“只要你叫我我就求之不得”。

但後面莊頌就發現,他對這個培訓的很多判斷都有偏差。

比如秦斯瑜,他從加上微信第二天開始,就每次培訓都坐在莊頌邊上,找莊頌聊天,吃飯也跟着莊頌和師弟一起。

莊頌跟師弟混的挺熟,性向在師弟這兒不是秘密。

師弟偷偷對莊頌說:“師兄,他絕對喜歡你吧!”

莊頌笑笑搖頭。

但其實覺得師弟說的有道理,所以第五天秦斯瑜拉着他吃晚飯時,莊頌打算問問他是什麽意思。

秦斯瑜很優秀,但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那種冷淡、高貴的優等氣質,讓莊頌很不自在,和他的理想型相差甚遠。

結果莊頌都沒來得及問,秦斯瑜倒是先問了。

他們倆在食堂面對面,秦斯瑜給莊頌遞了一瓶猕猴桃汁,然後禮貌地笑:“冒昧問一句,你現在是單身嗎?”

莊頌沉吟着,沒有回答“是”,因為感覺這是某種暗示,他反問:“怎麽了呢?”

秦斯瑜優雅地笑了下,低聲說:“我覺得我們應該是同類人,如果想錯了請原諒我的失禮。我很欣賞你,從第一次看到你演講就是,如果你也是單身的話,願意跟我多接觸試試嗎?”

“抱歉。”莊頌說,“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所以……”

“沒關系,我理解。”秦斯瑜還是笑得很溫和,“你要是什麽時候改變想法,随時歡迎來找我。”

師弟得知莊頌拒絕了秦斯瑜,難以置信,恨不得把莊頌拎出去搖晃一番:“師兄!你腦子不清醒啊!錯過那麽優質的一個帥哥!”

莊頌聽他哔哔哔,最後忍不住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我不是優質帥哥嗎?”

“是是是你也是。”師弟捂着額頭龇牙咧嘴,“诶,突然覺得沒那麽可惜了。”

再比如加班,實際上培訓加班非常多,因為負責人非常認真地想要弄個特別好的論壇。

莊頌一般到五點鐘就讓師弟走了,自己繼續跟着到晚上九點十點,甚至夜裏一點,也讓顧昳來接過他兩次,顧昳每次都順便給他帶夜宵。

“下次別給我帶了。”莊頌嘴上這麽說其實吃的還是挺香,“吃夜宵真長肉。”

“你長多少肉我都喜歡。”顧昳說。

他話說的直白,眼睛卻目不轉睛看着前面路況,不敢往副駕駛的莊頌那兒看一眼。

“胡說八道。”莊頌嘴上冷淡,心頭卻莫名地一跳。

——

就這麽到了培訓最後一天,各組分組彙報。

莊頌和師弟抽到最後一組,可以預知要熬一個大夜,莊頌提前給顧昳發了個消息,跟他說今晚可能需要接。

四點多鐘培訓下午場結束時,秦斯瑜過來,問能不能請莊頌他們吃晚飯。

“我馬上下班了,下次見面就是正式演講。沒別的意思,吃個告別飯。”秦斯瑜笑着說。

吃飯時秦斯瑜對莊頌依舊照顧有加,甚至不忘在師弟沒注意時沖莊頌眨了眨眼睛,滿眼寫着“寂寞了記得找我”。

莊頌:“。”

吃過飯師弟非常惋惜地問:“師兄,跟他真的沒機會嗎?”

“沒有。”莊頌斬釘截鐵,“你怎麽這麽急着讓我找對象啊。”

師弟幽幽地嘆了口氣,“我是覺得大師兄都單着,排小輩的我就更沒機會了。”

莊頌:“……”

晚上試講繼續,外聯他們還有已經彙報結束的組都撤了,教室裏還剩下大約三分之一的人。

講了八個小時才講了三分之二,接下來的進度可想而知。

好在其他人彙報時他們很閑,随便幹點什麽都可以。

“感覺咱們得拖到十二點去了。”師弟說。

“要不你先走吧。”莊頌說,“我一個人在這兒就行了。”

“別呀,演講咱們倆得一起,都最後一次培訓了,我肯定不能先走。”師弟說,“而且有我在,也能給你解解悶嘛。”

說的也是,莊頌就和他兩個人在屋子後排下五子棋。

不久有人說,外面下雨了。

起初莊頌沒當回事,但夏天的雨不容小觑。

八點多,那場雨已經大到教室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實時路況。

莊頌看了眼高德地圖,明明已經過了晚高峰,城市主幹道卻依然堵成了紫紅色,猶如一條條血管在跳動。

這種程度的暴雨足以讓交通癱瘓,三十分鐘的路會被堵成兩個半小時。

“壞了,這怎麽辦啊,我沒帶傘。”師弟有點着急,“這麽大雨叫車都叫不到,不會得在這兒呆到明天吧?”

“別着急,十二點雨說不定就停了。”莊頌這樣安慰着,卻想要不然跟顧昳說雨太大了路上堵,別來接了。

正打算這麽說,屏幕上方彈出來消息。

-好大的雨哦,帶傘了嗎

-我在你大廈樓下等你

-[小狗端坐表情]

莊頌:“……”

指尖可能因為按在屏幕上,熱乎乎的。莊頌在聊天框裏發了個“好”,想了想,又改成了一個[小貓點頭]表情。

-[小狗無辜表情]

-去忙吧去忙吧,加油~

是真的講到了晚上十二點,雨也是真的下到了晚上十二點,莊頌和師弟一塊兒下樓,師弟點開打車軟件一看,排了300多號。

剛好這時候他們走到門口,一眼看見顧昳打開車門,撐着傘跑過來。

“小莊——”顧昳看到莊頌旁邊的師弟,愣了下,然後笑笑打招呼,“Hi,你是小莊的同學?”

“我師弟。”莊頌回答道,又對師弟介紹,“這是顧昳,我朋友。”

“顧哥好!”師弟立刻乖巧地鞠躬。

“師弟你怎麽回家?”顧昳很熱情地問,“要我載你一程嗎?”

因為師弟在,莊頌這次就坐後座陪聊了,師弟不打游戲,所以不認識顧昳,但打量着他那張臉,上車沒多久就給莊頌發了條消息。

-哥,怪不得你看不上秦斯瑜。

莊頌:“……”

-莊頌:你想多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師弟:哦[失望]

-莊頌:…

顧昳照例買了宵夜,三明治,遞給莊頌,莊頌分了一半給師弟,又問顧昳吃不吃。顧昳照例不吃,師弟吃着三明治說:“謝謝顧哥!”

“師弟你住哪兒?”顧昳笑了笑問,“地址給我,我開個導航。”

“哦好!”師弟是個自來熟,熱情洋溢地說,“顧哥以後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在車上就接着聊,顧昳要專心開車時話不會那麽多,但師弟完美接過了他的大旗。

“顧哥你跟我師兄關系真好啊!下這麽大雨都出來接人!仗義!”師弟豎起拇指。

顧昳挑眉笑笑:“謝謝。”

他們閑聊着,顧昳一直聽着,車前鏡裏看見他眼裏一直帶着淺淺的笑意,偶爾還會在往後看路況時和莊頌目光接觸下。外面是瓢潑大雨和車河裏通紅的尾燈,車裏卻有種叫人很放松的安全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聊到今天的經歷。

“我們今天也是夠倒黴的,輪流彙報,抽簽抽到最後一位。抽得早的話,早就跑了。”師弟嘆了口氣。

“是,我看留到最後的全都痛苦面具了。”莊頌笑了笑。

“咱們是倒黴,他們是真不聰明,跟秦斯瑜換號不就得了。”師弟說,“秦斯瑜肯定樂意,我看他巴不得拿個倒數第二號,跟你黏到最後一秒呢。”

莊頌沒想到師弟會突然提這個,心裏一突,擡頭去看顧昳。

對方神情好像沒什麽變化,但明顯眼睛裏都沒光了。

如果顧昳表現出的是生氣莊頌也就不管了,但那顯然是失落,而且還是努力在掩飾,生怕被看出來惹人厭煩的失落。

莊頌無論如何都不想在顧昳冒着這麽大雨來接人的晚上,惹的他難過。

“別胡鬧。”莊頌反駁,“我跟他又不熟。”

“你跟他不熟,架不住他想跟你熟啊。”師弟大大咧咧地說,“天天那愛心晚餐送的,太黏糊了。”

他還不忘學着秦斯瑜的語氣溫文爾雅地來了句:“晚上能一起吃個飯嗎?”

莊頌:“……”

他把師弟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之前沒和顧昳提過秦斯瑜這個人,是因為莊頌覺得沒必要,既沒有私聊,告白過後也沒有再吃過飯,普通培訓的同事而已。

但是現在顧昳肯定不會這麽想。

因為秦斯瑜确實是跟他沒關系,但嚴格來說顧昳也跟他沒關系啊,秦斯瑜至少還能和他一起吃晚飯,顧昳連這個待遇都沒有。

那到底跟誰更好呢。

偏偏車上現在有三個人,莊頌也不能多說,只能說了兩句“真不熟”什麽的,也不知道顧昳聽了會往哪邊想。

淩晨路況沒那麽差了,40多分鐘,他們到了師弟家小區外面。

師弟沒帶傘,顧昳就把自己的傘拿出來,又問莊頌:“傘借我下?”

“我去送他吧。”莊頌說。

“我去吧,我跑得快。”顧昳沒給莊頌反駁的機會,他把莊頌的傘拿過來遞給師弟,沖莊頌笑了下,“等我一會兒。”

——

外面雨下得很大,莊頌心裏亂糟糟的。

顧昳一直都滿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很明顯不是沒事,只是怕惹莊頌煩,覺得自己沒立場,所以不敢表現出有事。

莊頌翻到副駕駛位上等着,這裏視線好些。過了将近五分鐘,莊頌快忍不住出去找人了,顧昳終于出現在視線裏。

莊頌探身把車門打開,顧昳鑽進車裏,看了莊頌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又默默收回視線。

“你……”莊頌猶豫着。

顧昳搖搖頭,“沒事。”

他又笑笑:“雨好大。”

雨幾乎是橫着下的,顧昳就算打了傘,半邊身子還是濕了,頭發貼在臉上,水珠順着臉滑下來,有種戰損的破碎感。

說是沒事,但顧昳卻沒立刻啓動汽車,他沖莊頌笑了下:“開太久了有點累,稍微歇一下再走好嗎?”

“嗯。”莊頌點點頭。

水汽彌漫在狹窄的車廂裏,帶着外面的冷意,有種說不出來的孤獨感。

雨打在車窗,顧昳垂着眼發呆,像受傷的小狗。應該是實在心情太差勁了,否則他估計連這些低落都不會表現出來。

不想介意。

也不敢介意。

莊頌心底泛起密實的酸澀,好像自己也淋了場雨。他回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顧昳,顧昳愣了一下,接過來。

他攥着紙巾慢慢擦着臉,與其說在擦臉不如說是在糾結,等到放下那張紙巾時他突然說:“我能問個問題嗎?”

又飛快地補充:“不能就不問了。”

“你問。”莊頌看向他。

顧昳卻沒有看莊頌,他垂眼看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終于再也掩飾不住低落的情緒。

雖然得到了許可,但顧昳還是安靜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那個秦斯瑜,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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