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但我想

這話一出, 洛晨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

“命案?是我想的那種命案??江邊死死死死……”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的魏慎一把捂住了嘴:

“小點聲。”

洛晨忙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時,店裏的音樂伴奏在短暫的停頓後重新燥動起來。原本昏暗的店內也配合節奏亮起一片彩光。沈歲安的臉色在冷色的光線下顯得有點蒼白, 許舟辰看着他,原本想問問具體的情況,但還沒開口, 他口袋裏的手機卻先震了起來。

許舟辰愣了一下, 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擡眸望了眼沈歲安,又垂眸看着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标識, 一時有些遲疑。

許舟辰緩緩擡起手,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頓片刻,最終還是滑了下去。

他把手機放在耳邊:“喂?”

“喂, 您好。”聽筒那邊,是一道溫柔女聲。她的聲音摻着細微的電流聲,有些失真:

“是許舟辰先生嗎,請問, 您是許從善女士的家屬嗎?”

南江的夜向來清冷, 紗窗外是漆黑清冷的街道,有冷風從外面灌進來,片刻,有人關上了窗戶,合上的窗玻璃上映上兩個人的影子。

公安局的房間內灑滿冷白色的燈光, 室內十分安靜,只有只蒼蠅不斷往細長的燈管上撞, 發出細微的聲響,再就是牆邊灰色的立櫃頂上、時鐘指針咔噠咔噠行走的聲音。

許舟辰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只紙杯, 裏面的茶水還在冒着熱氣。白色的霧氣緩慢漂浮在空中,只在身邊人經過時晃動了兩下。

沈歲安關了窗戶,重新坐到許舟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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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嗎?”

許舟辰擡眸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出聲時就十分安靜,但一門之隔的大廳卻滿是亂聲。有人在哭、有人在情緒激動地說着什麽,時不時還有電話座機鬧騰的鈴聲。

許舟辰低頭用手慢慢地轉着紙杯,他看着杯子裏那片漂浮着晃晃悠悠的茶葉出神,直到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停在了辦公室門口,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許舟辰看了一眼,見是一個留着短發的女警。

女警手裏拿着記錄本,走到許舟辰和沈歲安對面坐下:

“抱歉,今天有點忙,現在才空下來。二位晚上好,我叫左南,今天叫許先生過來是想了解些關于許從善女士的事情。許從善女士現在在城東醫院,她精神狀态有點差,等一會兒這邊詢問結束,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會派人帶二位過去見她。”

說着,左南照例詢問了許舟辰的基本信息,随後遞給他一個文件夾,裏面的紙印着許從善的信息:

“內容可以确認一下嗎,沒錯吧?”

許舟辰大致掃了一眼,誠實道:“照片和姓名沒錯,其它的我不知道。”

左南有點意外,但也沒說什麽,她又往許舟辰面前放了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男人的模樣,正是昨天和許從善一起出現在許舟辰家附近的“阿斌”。

“這個人叫羅斌,見過嗎?”

“見過。”

“什麽時候,說了什麽?”

“昨天晚上和今天下午,沒什麽特別的,大概是問我借錢吧。”

“那,他和您母親許從善的關系,您知道嗎?”

“不清楚。”

“于猛這個名字,您聽過嗎?”

許舟辰遲疑了一下:“沒有。”

“您母親最近有什麽異常嗎?”

許舟辰微微皺起眉,覺得有必要和她說清楚一些事:

“我跟許從善有七年沒見過面了,最近只見過兩次。我知道的是她跟這位羅斌似乎在外面欠了高利貸之類的東西,總之很着急用錢。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不關心,所以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我可能幫不到你。”

左南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麽,只問了些其餘相關,最後把手裏的記錄遞給許舟辰:

“确認一下,簽個字就可以了。”

許舟辰點點頭,習慣性把筆在指間轉了一圈,低頭簽字時,他擡眸看她一眼:

“所以,她是出什麽事了?”

左南收好文件,沖他笑笑:

“抱歉,我們有規定,偵查階段暫時不能透露案情,結果出來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今天也挺晚了,二位如果沒事就可以離開了,後續保持聯絡,有事我們會再聯系您。呃,許從善女士那邊您要過去看看嗎?”

許舟辰抿抿唇:“不用了。”

左南這就站起身來:

“好,那我帶你們出去。”

許舟辰拿起紙杯喝了口水,動作停頓片刻,這才跟着起身。

他跟在沈歲安後面,一路走出這間屋子,離開時,他從對面門上那小小的一截玻璃裏看見了對面屋裏的人。

那是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正抱着哭在一起。他們面前的桌上放着跟剛才許舟辰看過的差不多的文件夾和照片,而他們對面的年輕警察正手忙腳亂地安慰着他們。

許舟辰目光一頓,随後微微垂下了眼。

而正在他這短暫的出神間,沈歲安停下腳步,回頭問他:

“怎麽了?”

說着,他擡眸順着許舟辰的視線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只擡手攬了一下他的肩膀,攜着清澀的青檸香把他帶離了那裏。

左南把他們兩個送到公安局門口,和他們告了別才離開。

許舟辰和沈歲安從公安局出來,沿着路邊的人行道往他們停車的地方走。許舟辰走得很慢,沈歲安也配合着他的速度,二人散步似的慢悠悠往前晃,過了一會兒,許舟辰才開口問:

“所以,出事的真的是那個阿斌?”

“嗯。”沈歲安點點頭:

“我了解到的情況是,羅斌和許從善三個月前想創業但缺資金,所以通過朋友聯系到于猛在北川的朋友,借了五十萬。可後來本金沒了,利息越滾越多,五十萬最後滾到八十萬,兩個人還不上,這才從北川跑到南江來躲債另想辦法。但這邊,于猛受了朋友委托追債,最近才找上他們。”

許舟辰聽着沈歲安的話,微微皺起眉,打斷了他:

“等等,創業?創什麽業,三個月就賠完了,被人騙了?”

沈歲安頓了頓:

“沒創業,聽說是拿去賭博,輸完了。”

“……”許舟辰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他嘆了口氣,擡手揉揉眉心:

“不該問,你繼續。”

沈歲安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繼續道:

“羅斌和許從善下午被于猛的人找見帶走,于猛原本只是想吓吓他們,但争執的時候,羅斌從爛尾樓六樓摔下去,沒了。他們想毀屍滅跡,那目睹了全程的許從善就不能留。于猛的人把她帶到江邊想僞裝成失足落水,但于猛手下的人有別家卧底,找機會報警了。于猛早就是南**瘤,不少人想弄他,現在借着這事,他手上新賬舊賬一起算,所有髒事也被扒得差不多,不出意外,這次是出不來了。”

許舟辰點點頭:“那,周加徽為什麽……?”

“這次鬧得大,查了不少人。聽說一起進去的人裏确實有周加徽這個名字,我過兩天找人确認一下。”說着,沈歲安垂眸打量了一下許舟辰的神色,見他有點蔫蔫的,問:

“覺得難受?”

許舟辰愣了一下,他擡眸看了沈歲安一眼,微微彎起唇,搖搖頭:

“也沒有吧,就是感覺,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的人突然死了,雖然不是什麽熟人,但那感覺也挺奇怪的。而且許從善……”

按照警方的說法,許從善估計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點問題,再怎麽說,前一天還好好的人突然出了這種事,任誰心裏都會有點唏噓。況且,許從善前一天還來找過許舟辰,這種情況下,大概任誰都會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我昨天幫了她,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可想是一回事,要讓許舟辰再回到昨天再做一次決定,他還是會像昨天一樣拒絕她。

許舟辰腦子有點亂,他從口袋裏拿了手機出來。剛剛他在天在水走得急,什麽都沒解釋,進警局後又關了機,現在一開手機,鋪天蓋地都是魏慎和洛晨的信息。

許舟辰随手滑了兩下,剛準備跟這兩人報個平安,結果還沒點進去,就先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電話是陳絮打的,許舟辰指尖一頓,滑了接通:

“喂……媽?”

許舟辰還有點不适應這個稱呼,但叫起來還算順口。

“嗯,小辰啊,警察那邊給我和你爸爸打電話了。你,呃,許女士的事情,你知道的吧?”陳絮的語氣有些試探。

“知道,我剛從警局出來。”

“好,知道就好。這件事應該牽扯不到你吧?總之如果需要錢就跟爸媽說啊,許女士那邊需要我們幫忙嗎,還是……”

雖然許舟辰沒去看許從善,但二人的關系擺在那裏,她住院期間和後續治療都是許舟辰的問題。

許舟辰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安慰了陳絮幾句,說自己能處理好,讓陳絮放下心才挂了電話。

他跟沈歲安沿着人行道走到附近的停車場,他們來時是開沈歲安的車來的。說來,自從沈歲安住到他家隔壁後,他似乎就很少自己開車了,倒是副駕駛坐得比較順心。

想到這,許舟辰低頭系上安全帶,沒忍住輕輕彎起了唇。

沈歲安注意到了,他瞥了他一眼:“怎麽了?”

“沒怎麽。”許舟辰微微斂了笑意,倒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猶豫了一下,擡眸看着沈歲安的側臉,問:

“沈歲安,要是這件事真的就這麽結束了,你就要回北川是嗎?”

周加徽和于猛有關系,要是案子也跟周加徽有關,那他多半逃不掉。這樣的話,許舟辰就算是安全了。

看起來,好像一切都很順利。

沈歲安應了一聲:

“嗯,等确認周加徽确實威脅不到你,我就回去。”

但很快,他側目看了許舟辰一眼,眸裏是車裏暖色的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但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留下來,也可以随時在。”

許舟辰有一瞬的怔楞,他輕笑一聲:

“你說的。”

“嗯。”沈歲安發動了車子,在汽車引擎聲中,許舟辰聽見一句很輕很輕的:

“我說的。”

聽着這話,許舟辰不自覺彎起了唇。

他沒再接話,而是垂眸點開手機裏的地圖,往搜索框裏輸入了“城東醫院”四個字。他大致看了一下,随口提道:

“我過幾天,還是去一趟城東醫院,看看許從善到底什麽情況,後續又要怎麽辦。”

“好,我跟你去。”

沈歲安答得十分自然。

許舟辰輕笑一聲:“事情不是都差不多解決了?你還要當我二十四小時小保安?”

沈歲安抿抿唇。

他停頓片刻,再開口時,他聲音有點低:

“不需要就算了,你自己小心。”

這句話說完,他再沒開口。

車裏陷入沉默,沈歲安連車載音樂都沒開,許舟辰打了個哈欠,索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合上眼,聽着窗外的車流聲想睡一覺。

那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魏慎的話:

你們倆湊在一起怎麽過日子,就那樣安安靜靜坐一起半天不吭聲?

魏慎說得對,好像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就是這個樣子,通常都是在沉默中度過。

然而,就在許舟辰以為沉默會像以前繼續下去、他跟沈歲安暫時誰都沒話說的時候,他卻聽見旁邊那人突然小聲試探似的說了三個字,大概是在接剛才那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許舟辰的錯覺,他似乎從中聽出一絲略帶着委屈撒嬌的意思。那人話音尾調微微沉着,因為感冒還沒好,帶了點悶悶的鼻音:

“……但我想。”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2-05-04 14:46:51~2022-05-05 14:31: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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