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歲安,你搞什麽鬼

許舟辰的心髒随着沈歲安這話尾音落下, 重重跳了一下。

……要命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車上這一覺他是睡不着了,索性睜開了眼。

他擡手揉揉眼睛, 看着車窗玻璃前車流一片一片紅色的尾燈出神,随後,他的目光從擋風玻璃緩緩挪到沈歲安握着方向盤的手, 挪到他外套上的褶皺, 再往上, 到他修長脖頸、喉結的凸起、清晰的下颌線,還有……

許舟辰微微一愣。

他原本以為是他看錯了, 但後來,車外路燈的亮光路過,透過車窗玻璃灑到了沈歲安身上。

他這才看清, 沈歲安的耳尖紅了。

意識到這點,許舟辰心裏某處好像突然軟了一下。

他彎起唇,收回視線,垂下眸, 習慣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骨節, 語氣略帶笑意:

“行,小保安,到時候找你。”

那天之後,生活似乎平靜了下來。許舟辰原本就不大喜歡出門,最近發生的事情又多, 他心裏有點亂,更不想往外跑, 只想習慣性待在家裏。

而沈歲安雖然還是以他為主,但偶爾會去忙別的事情, 只是每次出門前和回來時都會提前和許舟辰說一聲。

就這樣在家裏待過幾天,警方那邊進展如何也再沒聯系過許舟辰,這麽平靜,恍惚間還會讓他覺得,那天的事情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只是有些東西終歸不能裝作不知道,幾天後,許舟辰還是決定去城東醫院看看。

雖然說許舟辰不太想管許從善的事,但現在這種情況,在偌大的南江,和許從善真正有關系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那天他一覺睡到接近下午,在家裏随便找了點東西吃,把自己收拾好,就去敲了沈歲安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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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小狗爪爪拍地的聲音。等那些聲音近了,許舟辰面前的門也“咔噠”一聲被打開,沈歲安穿着簡單的家居服,頭發還有些亂,垂下來稍稍擋住了眼睛。

“怎麽了?”

沈歲安說話的時候,魚丸從他腿邊擠了出來,在許舟辰腳邊繞了一圈後,高高興興地站起來用前爪扒拉着他的腿。

“哦,我想去城東醫院看看,你要一起嗎?”

許舟辰彎腰把魚丸抱了起來,摸了摸它的頭。擡眼時,他注意到沈歲安手裏握了支筆,像是原本在寫什麽東西。

許舟辰下意識往沈歲安背後看了一眼,但他只來得及看清茶幾上給堆着的幾張紙,随後,沈歲安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點刻意的往旁邊挪了半步,正好擋住了許舟辰的視線。

許舟辰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于是微微眯起眼,一時有點威脅的意味:

“嗯?”

沈歲安被他這麽一看,表情有點不自然,但他并沒有讓開,反而還徹底倚上了門框,連一絲空隙都不給許舟辰留。

他像是忙着轉移話題一般,問:

“我換個衣服?”

許舟辰稍一揚眉:“我又不是不能等。”

沈歲安點點頭,但并沒有讓開,而是擡手從一邊的小櫃上拿過車鑰匙,遞到許舟辰面前。

這是要他直接下去等?

許舟辰用舌尖輕輕頂了頂腮,擡眸看沈歲安一眼,卻見這人的眼神甚至還帶了點無辜,看着他的時候,還把手裏的車鑰匙沖他晃了晃。

“沈歲安,你搞什麽鬼。”

“秘密。”

“?”

許舟辰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逗笑了還是氣笑了,他瞥了沈歲安一眼,也沒再說什麽,只接過了他手上的車鑰匙,自己直接坐電梯去了地下停車場。

他找見沈歲安的車,一個人在車裏大概等了十多分鐘,才見沈歲安過來。

沈歲安打開車門,自己坐上了駕駛位。他一進來,封閉的車內立馬湧進一陣清澀的青檸香。

許舟辰瞥了他一眼:

“大忙人,忙完了?”

沈歲安微微彎起唇,應了一聲。

許舟辰也沒跟他計較,他低頭點開手機地圖,把城東醫院的導航找出來,卡在前面的手機支架上。又順手點開車載音樂,挑了一首自己喜歡的歌。

沈歲安向來喜歡溫柔舒緩的曲調,許舟辰也一樣。

南江天氣向來清冷,今天起了薄薄一層白霧,像攏在城市裏的一層薄紗,連車窗玻璃外的景象都看不太真切。再加上舒緩的音樂,好像一切都顯得安逸又溫柔。

那個時候,許舟辰突然就在想,如果他們間的沉默是這樣寧靜的感覺,那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

他們住的地方離城東醫院并不近,路上又有點堵車,兩個人繞了大半座城市,車裏的音樂也換了一首又一首,等到城東醫院,已經是四十分鐘後了。

城東醫院是有名的精神病醫院,雖然醫院很大,但院子裏看起來有點荒涼,沒幾個人,最多只有幾個行色匆匆前來探望病人的家屬。

許舟辰低頭翻着手機,找出了左南前幾天發給他的住院信息,邊往醫院門口走。沈歲安跟在他身邊,許舟辰擡眸看了他一眼,剛想說什麽,目光卻瞥見醫院門口,正在朝裏張望着的一個老人。

許舟辰看她好像有點眼熟,但遠遠看着也看不真切。

他有點在意,就輕輕拍拍沈歲安的手,示意自己過去看看。

等到走近了才看清,那老人中等身材,花白的頭發在腦後盤起,背上還背了個舊旅行包。

許舟辰看着她,有點不敢确定,只試探似的喚了一聲:

“劉大嬸?”

在許舟辰的外婆生病後,就一直是劉大嬸在照顧外婆的起居,她以前幫過許舟辰很多很多。剛剛他遠遠看着這老人家有點像劉大嬸,沒想到還真的能在南江看見她。

“啊?”劉大嬸一直努力張望着醫院大門的方向,還沒有注意自己身邊什麽時候來了兩個年輕人。

她愣了一下,看向面前的許舟辰,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小辰?”

“是我,您是有什麽事嗎,怎麽站在這?”

“嗐。”劉大嬸嘆了口氣,像是有點拘束,沖許舟辰笑了笑:

“我啊,是想來看看從善的,”

城東醫院管得嚴,因為老人家說不清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也說不出主管醫生的名字,因此門口的保安并沒有放行。此時許舟辰幫她解釋了,這才帶她一起進來。

許舟辰扶着劉大嬸一起往裏走,路上,他問:

“您自己一個人來的南江啊?”

劉大嬸笑了兩聲:

“是啊,我也沒家人沒孩子的,去哪都一個人,也方便。前兩天,這邊的警察給我打電話來着,問了點從善的事。我問他們從善怎麽了,他們也沒說清楚,我好一番打聽才知道她出事了,就想着,沒事過來看看吧。”

許舟辰點點頭:

“您下次想去哪,給我打電話,我陪您去。”

“這怎麽好麻煩你呢,再說了,我一年也出不了幾次遠門。”劉大嬸拍拍他的手,這時候,許從善的主管醫生下樓到門口來接他們。

醫生看向許舟辰:

“是許從善女士的家屬嗎?”

“是,剛剛預約過。”

醫生點點頭,但他看着面前三個人,有點為難:

“三個人,有點太多了。病人現在情況還不穩定,最好還是不要進去這麽多人,探視最多進一位吧,不要超過十分鐘,等後續病人病情穩定下來可以再聯系。”

沈歲安原本也沒打算進去,他看向許舟辰:“我在車裏等你?”

許舟辰點點頭,跟醫生說:

“讓老人家去看吧,我不進去了,請問病人這邊住院和後續療養的手續在哪裏辦?”

“哎哎,這可不行。”聽他說這話,劉大嬸有點着急:

“她是你媽媽,你怎麽能不進去。醫生,我不進去,我就在病房外面遠遠看一眼可以嗎?”

醫生有點為難,但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他帶着許舟辰和劉大嬸去了許從善的病房,路上跟他們解釋着:

“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有點不穩定,你們盡量不要刺激她。有異常立刻叫我。”

許舟辰點點頭。

許從善住的是單人病房,走到門口的時候,許舟辰擡眸從門上的玻璃窗往裏看了一眼。那女人背對門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發呆。她的背影顯得有點單薄,一頭長發十分淩亂,一副滄桑又憔悴的模樣。

很難想象一個人能有這麽大的變化。從那天在何家門口盛氣淩人刻薄言語,到憔悴地在他家樓下讨好似的沖他笑,再到現在一個人坐在病房裏看窗外,這一切的一切,也就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許舟辰心裏有點複雜,這時候,醫生打開了病房的門,示意許舟辰進去。

許舟辰腳步很輕,但還是被許從善聽見了。

她聽見響動,整個人都是一抖,反應很大的樣子。

她回頭看了許舟辰一眼,随後就站起身,默默地挪到了最角落去。她嘴裏好像在絮絮叨叨說着什麽,但聲音太小,許舟辰聽不太清。

他微微皺起眉,又靠近了一點,才依稀從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許從善說:

“許舟辰是我兒子,你們去找他……別找我……”

女人好像瘦了很多很多,原本精致漂亮的面容瘦得有點脫相,眼下也是一片青黑,臉頰上脖頸上還有不少沒有痊愈的傷。她的手放在腿邊,緊緊捏着床單,手上的指甲斷了,指甲油也脫落成斑駁的碎片。

許舟辰看她這樣子,再聽着她說的話,也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悲哀。

他也不知道到了這時候,自己該說什麽,到最後,雖然不知道現在的她能不能聽懂,但他也只是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

“七年前我就跟你說過,去找個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你不聽。”

許從善聽見他的話,只瞪大眼睛望了他一眼,随後就低下頭,嘴裏不知絮叨着什麽。

許舟辰看她一眼,覺得這探視繼續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他沒什麽要跟許從善說的,根本熬不到十分鐘。

“算了,你好好養病吧。”

他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想走,但才走出去幾步,他就聽見身後那女人幾乎是尖叫地喊出一句:

“許舟辰!!”

許舟辰愣了一下,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但只來得及看清一個撲到他面前的黑影。

女人直接從床上跳下來大步撲到了許舟辰身邊。明明看着那麽單薄的一個人,卻一把掐住了許舟辰的脖子,把比她還要高大半個頭的男人直接推到了牆上。

許舟辰脖頸傳來一陣刺痛,許從善的指甲幾乎陷進了他皮肉裏。他捏住許從善的手腕想把她拉開,但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不僅不松手,掐住他的手還越來越用力,好像真的要把他置于死地。

病房裏響起警報,病房門口的醫生在大聲呼救,一片亂聲。但許舟辰沒辦法去分心注意那些。

他只看見面前許從善枯瘦的面容,她的眼裏滿是血絲,努力瞪大着眼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後來許舟辰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差不多大概就是那個樣子。

那個時候,許從善掐着他的脖子,幾乎恨不得要一口咬下他的肉。

她像是恨急了,緊盯着許舟辰,咬牙一字一頓跟他說:

“許舟辰,你怎麽不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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