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城之亂

看清城門口帶一衆兵馬進去的是成将軍後,賀連勝不由大為驚訝:“成家這大半夜調兵遣将的,是要造反?怎麽挑這種時候?”

賀連勝到了京城的消息,有心之人必定十個有九個都知道了,雖然他們的軍隊隐藏在深處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但如今形勢特殊,心眼多的稍微動動心思就該猜到他們不可能孤身前來,成家又不傻,怎麽會挑這種時候造反?”

賀羿想了想,道:“我看他們走得十分匆忙,說不定是遇到什麽突發狀況了。爹,咱們要不要跟進去看看?萬一真的是造反,我們不妨去救一趟駕,這樣也算立了一功,那皇帝再想計較也要看看我們做了什麽。”

“救駕?救那皇帝?”賀翦神色間有幾絲輕蔑,笑道,“救這個昏君做什麽?讓他們打才好呢。”

“你大哥說的有道理,忘了我們這次進京的目的了?可別意氣用事。”賀連勝對賀翦道,“若是成家真的順利逼宮篡位,皇宮裏暫時就沒我們什麽事了,那我們這一趟山高路遠的豈不是白跑了?”

賀家父子這次進京,明着是因為抗旨另立世子的事被皇帝怒诏過來的,暗地裏卻有自己的考量,那就是趁這個機會将皇宮裏各處的地形都仔細觀察一遍,繪制一份詳細的地圖帶回去。雖然蕭珞自小在這裏長大,可他畢竟不曾各個地方都去過,即便他願意畫,也不見得畫得完整,而且光看圖,終究沒有親自考察一番來得有用。不然以他們的性子,明知道來京城是要被問罪的,又怎會自投羅網?既然來了,總要撈點好處才不吃虧。

賀翦點了點頭:“嗯,不過也不能便宜他們,晚點再過去。”

賀羿沉吟了一會兒,道:“大軍還是在外面駐紮着,少帶幾個人,夠用就可以了,免得那皇帝再給我們扣上一頂造反的帽子。”

賀連勝哈哈大笑,在他們二人肩上都用力拍了拍,神色間頗有幾分傲然,樂呵呵地盯着城門口看了一會兒,道:“虧他想得出來,我們賀家還真是用不着造反!現在造反有什麽好處?去給他擦屁股?”

雖然軍中多為粗人,大大咧咧不講文雅,可兄弟二人陡然間聽到親爹老子也這麽說話,一下子被逗樂了。

靖西王的處境與淮南王有些不同,淮南王不守邊疆,閑着也是閑着,而且他們都是油水養肥的腦子,本事不大卻極其自信,這次舉兵造反,各地悄無聲息的,顯然是沒将他放在眼裏。

可如果靖西王舉兵攻打長安,兵力上是十拿九穩的事,但各地藩王怎麽肯善罷甘休?必定會聯合起來對抗。再加上邊線一空,突利可汗也會趁亂率鐵騎進軍中原。到那時,靖西王這龍椅坐着簡直就是收拾爛攤子的,不把他愁死才怪。

賀家父子都将形勢看得透徹,自然清楚那些道理,所以當初賀連勝在蕭珞面前說的“不會造反”是一句大實話。蕭珞明白,蕭啓卻不明白。

幾人在林子邊上又坐了一會兒,賀翦朝明月看了看,道:“爹,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賀連勝擺擺手:“不能全進去,翦兒,你帶大軍留在此地,我與你大哥先帶些人過去探探,一有情況立馬通知你。”

賀翦愣了一下,笑道:“我功夫可不比大哥差,讓大哥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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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狀況不明,總要有人在外面接應。讓你留下就留下!”賀連勝虎着臉又炸脾氣了。

“好好好,我留下。”賀翦連忙安撫他,“你們小心點,我在這裏等消息。”

……

城內,成家父子帶着兩千人馬一路從西城門沖向了皇宮,連綿不絕的馬蹄聲落在青石磚上,将滿城寂靜驚擾,有不少百姓被驚醒後披衣下床,偷偷從自家院門的門縫裏朝外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馬蹄聲接近宮門口時,蕭珞才剛剛得到消息,一下子驚得腿都軟了,随即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怒氣,轉身一腳将成皇後踹翻,自己也因為身子虛向後踉跄了兩步才在內侍的攙扶下站穩,喘着粗氣指着她怒吼道:“你們成家果然是要造反!真是膽大包天!朕要誅你們九族!”

成皇後全身被繩索捆綁着,幹脆側躺在地上不做掙紮,雖然發髻淩亂,神色卻不見狼狽,眼神鎮定地朝他瞥了一眼,冷笑道:“你不仁我不義。你盡管殺了我,既然我父兄已經來了,就絕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蕭啓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前來禀報消息的人一臉焦急:“陛下,現在該怎麽辦?”

蕭啓一愣,吼他:“朕怎麽知道!要你們幹什麽的!”

一旁的禦前侍衛首領抱拳道:“陛下,現在去城外調兵還來得及,可以走東門出去!”

“好!快派人去!”蕭啓這才回神,連忙将虎符從存放處取出來遞給他。

躺在地上的成皇後露出譏诮的笑容,随即又肅了神色,開始思索那片紙人究竟是怎麽回事。若是沒記錯,床上一開始是沒有東西的,難道是從衣服上掉下來的?衣服……是來順拿來的……可來順一直十分聽話,又怎麽會?難道他有異心?

成皇後想不明白,卻覺得此事十有八九與來順脫不了幹系,一時恨得咬牙切齒,萬分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将他殺了。

成國相造反的消息很快傳遍皇宮的各個角落,各貴妃美人連帶着未束發的年輕皇子躲在自己的寝殿裏瑟縮不已,稍稍成氣候的一些皇子則開始謀劃着趁亂做些什麽,內侍宮女惶恐奔走,宮牆外面不時傳來打鬥聲,皇宮內前所未有的混亂。

成國相帶來的兵歸朝廷所有,論實力其實并不怎麽樣,但再怎麽說也比那些平日裏沒有多少戰鬥經驗的禦林軍要強,因此沒過多久就将宮門給撞了開來,一時間大軍如潮水般湧了進來,禦林軍且戰且退,根本難以抵擋。

蕭啓到這時候終于覺得害怕了,慌亂間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頓時變了臉色,連忙下令:“快将四皇子綁過來!”

成皇後一聽瞪大了雙眼,憤恨地看着他。

成家帶來的兩千人馬全為騎兵,進了宮門後馬不停蹄,直接朝着皇城深處殺伐而來,雖然禦林軍數目不少,且直接聽命于蕭啓,但并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拼盡性命,身手好的繼續抵抗,身手差的打着打着危急關頭就投降了。

蕭啓此時正站在立足最高的摘星殿,居高臨下遠看着下面的動靜,臉色愈發蒼白。

不久就有人來報:“啓禀陛下,沒有找到四皇子!”

成皇後雙目一亮,頓時笑起來。

蕭啓震怒:“再找!翻遍整個皇宮都要将他找到!”

“是!”

打鬥聲越來越近,鼻端的血腥氣味也越來越濃,蕭啓身子惴惴,扶着欄杆的手極其蒼白,內心焦灼間終于等到派出去調兵的人。

沒想到那人卻只帶回來一句話:“陛下,大将軍說虎符是假的,認定小的假傳聖谕,不肯出兵。”

蕭啓愣住,慌忙奪過虎符來看,等看清這虎符是假的後,差點生生嘔出一口血,面容扭曲地将它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旁倒在地上的成皇後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極為放肆,最後笑容一收,掙紮着坐起來,冷哼道:“蕭啓,當年你弑父篡位,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今日?你打算将琮兒抓過來做什麽?替你擋箭要挾我父兄嗎?簡直是癡人做夢!”

“你!”蕭啓氣得手指顫抖,恨不得直接戳到她鼻梁上,咬牙道,“你竟然置我們多年夫妻情分于不顧,公然違逆!你簡直……”

“情分?”成皇後聽得好笑,“你防備着衆多兒子的時候可曾講過半點情分?”

蕭啓身子晃了晃,黑沉着臉原地轉圈,一時間成了籠中困獸,孤立無援,焦灼又惶恐。

夜色明媚本該是個寧靜的夜晚,皇城裏卻是血意彌漫、喊殺震天。蕭啓雖站在高處,目光卻盯在正下方,根本不曾注意到重檐疊頂間神出鬼沒的賀家親兵。

沒多久,喊殺聲近在眼前,左右扈從紛紛舉起弓箭、盾牌,剩下的一撥人拔刀抵抗。

蕭啓吓得面無人色,手腳冰涼,忍不住往角落處躲。

先前賀連勝與賀羿跟在成家軍的隊尾進了皇宮,覺得這突發情況是個絕佳的機會,因此一直在旁邊觀戰,只派随行的幾十名親兵趁亂在皇宮裏四處查探地形,之後帶着剩下的一小撥人躲在暗處等待時機。

最後見蕭啓被圍攻到了絕境,賀連勝哈哈一笑,朝賀羿打了個手勢。

賀羿舉起弓箭,對着西邊拉開弓弦,一支令箭發如雷電,呼嘯着入了夜空。

這令箭響聲傳得極遠,城門外的賀翦能夠聽到,近處打鬥的人自然就更加聽得清楚,所有人的動作都不由頓了一下,面露疑惑驚惶。

成将軍蹙了蹙眉,生怕臨時出什麽意外,連忙揮揮手下令他們繼續,不多久就将堵在摘星殿門口抵抗的禦前侍衛解決了大半,接着迅速沖進去,一路腳步不停且戰且進,最後終于打到了蕭啓的面前。

面對眼前這陣仗,蕭啓吓得雙唇顫抖,毫無抵抗之力,眼睜睜看着對方的人将成皇後扶起來松綁,又被成将軍幾步逼到角落,頓生“天要亡我”之感。

成國相陰沉着臉吩咐手下的人快去尋找四皇子,之後走到蕭啓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即将被廢的帝王:“快交出傳國玉玺!”

“你們!”蕭啓胸口劇烈起伏,顫着手指着成國相,一臉悲憤。

成将軍一揮手,迅速有人上前将他綁住,回頭吩咐手下:“去搜!”

“是!”

蕭啓又氣又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久,搜查的人腳步匆匆地趕回來,雙手将傳國玉玺和帝印奉上。成國相陰沉的臉終于放晴,志得意滿地哈哈大笑,随即從身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聖旨。

旁邊一人連忙在他面前躬身彎腰。

成國相将聖旨展開,鋪在他背上,接過大印哈了口氣,狠狠蓋了上去,笑眯眯道:“賢婿,你這是何苦來哉?皇位傳給你親兒子,又沒傳給外人,你哭喪着臉做什麽?”

說着就将大印放回去,舉起聖旨對着天上的明月抖了抖,正準備抒發一下暢快心緒時,耳側突然有破空之聲傳來,緊接着雙手一震,聖旨竟離弦而出,随着“咄”一聲悶響,被莫名而來的一把利箭釘在了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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