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7
“晚飯還是阿誠哥做啊?阿香呢?”明臺歪着腦袋,繞過明樓看向明誠。
“阿香媽媽生病了,她趕回蘇州照顧幾天,走之前給我們買了三天的菜。”明誠将核桃殼剝幹淨,然後把核桃仁放進手邊的瓷盤裏,這才擡頭看向旁邊這兩人,問道,“你們今晚想吃什麽啊?”
“鍋包肉。”
“蛇肉。”
明樓和明臺同時答道。
明誠掃了兩人一眼,複低下頭去,“當”的一聲敲碎了一顆核桃,“鍋包肉可以,蛇肉我可做不了。”
“你是沒膽做,還是不會做啊?”明臺緊盯着明誠,非要讨一個答案。
明誠無奈地放下手裏的小錘和核桃,坦白地回答他道,“我沒膽做。”
明臺又轉過頭盯着吃着核桃仁的明樓,帶着些許挑釁地問道,“那大哥呢?你敢不敢做一碗蛇肉羹給我吃啊?”
明樓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方才答道,“我怕你吃了不消化。”
“看來今天是沒蛇肉吃咯。”明臺又恢複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的模樣,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不少,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明誠和明樓身後,一把抄起瓷盤護在懷裏,蹬蹬蹬地跑着上樓了,邊跑還邊喊道,“我先把這盤核桃吃啦!”
“哎!你給我……”明樓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扭過身要令明臺把核桃放下時,明臺早已跑沒影了,他嘆了口氣,忿忿道,“這孩子,一點不顧人。”
明誠拿起小錘又敲開一個核桃,取出裏面的核桃仁,他瞥了一眼樓上明臺房間的方向,小聲說道,“他好像知道了什麽。”
明誠這句話,是一語雙關。
明樓了然地點了點頭,“這小子,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說着,他向着明誠攤開手,得到了一顆剛剝好的核桃仁。
明臺被明誠揪到廚房去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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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推開明臺的房門,說道,“你要是還想在晚飯時吃上鍋包肉就給我到廚房來幫忙。”
明臺撅着嘴梗着脖子一臉寧死不從地——跟着明誠下了樓。
“你切個胡蘿蔔使那麽大勁兒幹嘛呀?菜板又不是你的出氣筒。”明誠讓明臺切一點兒胡蘿蔔絲,結果明臺把一整根胡蘿蔔都剁成了塊。
“我幫你做飯,賣力氣你還說我!”明臺停下動作,一臉不平。
“你受什麽刺激了你?”明誠明知故問道。
“我被蛇咬了。”明臺加重了“蛇”的讀音。
明誠知道明臺這是暗諷明樓呢,要說演戲,明臺可絕不是明樓和明誠的對手。明誠身子前傾,好似根本沒聽明白明臺說什麽似的,笑着問道,“被白蛇咬了?啊?失戀了?”
“失心瘋了!”明臺吼道。
“行行行,別幫了,越幫越忙。”明誠被明臺吼得倒退了半步,他伸手奪過明臺手裏的菜刀,把他往旁邊推了推,指着菜板上的一堆胡蘿蔔塊說道,“你看你切的這是什麽東西啊?去溫書去吧,不是還考試呢嘛。”
明臺本就憋着氣找不到由頭發出來,看着明誠這副不愠不火的樣子,他更是氣起來,高聲喊道,“不就念個書嗎,非要我去香港?我就納了悶了,上海這麽大就容不下一張書桌嗎!”
“你跟我說有什麽用,我又拿不了主意。”明臺耍起脾氣來就是個小瘋子,連明樓都敢頂撞,除了大姐誰也治不了他。明誠不想跟他吵下去,他将切好的胡蘿蔔絲裝了盤,端着就要走到竈臺那邊去。
“對!你就只會對我大哥言聽計從,我找你有什麽用!我得去找一個說話算數的。”
明誠剛想訓他“怎麽說話呢”,就見他從刀架中抽出一把水果刀提着就往屋外走去。明誠心裏一驚,扔下手裏的東西就追了出去,“诶!明臺!你想幹什麽啊!”
從廚房穿過餐廳,出去就是客廳,明樓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明誠只來得及追到餐廳門口,明臺已經将手裏的水果刀擲了出去。
明誠驚魂未定地看着水果刀紮在明樓身前茶幾上的柚子裏,刀身劇烈地顫動發出蜂鳴,他松了口氣,又有些緊張地看着明樓的反應。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明樓坐在那裏紋絲未動,只是微微擡眼看了一下紮在柚子上的水果刀,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好好做飯,胡鬧什麽。”
“我餓了。”明臺走過去,在明樓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我等不及飯好,想吃點水果。”說着,他拿過那個柚子,用紮在上面的水果刀劃了幾下,柚子被切成幾瓣,明臺拾起一瓣,向着明樓和明誠晃了晃,問道,“你們要不要一塊兒吃啊?”
“刀法不錯,切水果大材小用了。”明樓不動聲色地瞥了明誠一眼,明誠會意,轉身往廚房走去,臨了還是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我也覺得是,我想明天買條蛇來,扒了皮,做蛇羹吃。”明臺舉着手裏的水果刀伸向明樓,“我就用這把刀,挺順手的。”
明樓抖了抖手中的報紙,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不是喜歡蛇嗎,前些天還鬧着去看白蛇傳,這才幾天功夫,就恨成這個樣子。你做事啊,跟讀書一樣,沒長性。”
“哥,你這麽了解我?我現在變了,我知道什麽叫持之以恒。”明臺放下水果刀,恨不得在明樓身上瞧出幾個窟窿來,看看他裏面到底藏着什麽。
“哦?”明樓好似聽到了什麽新鮮事,他說道,“我倒不知道我家小弟這麽有長進了。”
“我當然得有長進了,否則怎麽對得起你給我付的學費呢!”明臺咬牙切齒地回道。
“這麽說,你這次考試不用我操心了?”明樓放下手裏的報紙,笑着問他。
聽到明樓這話,明臺就像被戳得漏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癟了下去,只是嘴上還逞強道,“大哥你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吧,別總是想着要考我。”
晚飯明誠果真做了鍋包肉,還炒了個瓜片,做了兩葷兩素,湊了個四菜一湯。
沒人說話,餐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怪異,明誠還戒備着明臺的小暴脾氣,就怕他一言不合又要拿刀拿槍地沖着明樓去。他着實有些氣明臺對明樓的态度,所以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明臺心裏也憋得慌,他的兩個哥哥裝得沒事人一樣,他知道他們倆的身份肯定有問題,但是又沒有确鑿的證據佐證自己的猜想,他怎麽敢拿明樓的性命來賭呢?心裏已然翻江倒海。
明臺剛一摔筷子,下一秒明誠就也摔了筷子瞪着他。
“我要喝湯。”明臺解釋道,确實是伸手去夠湯匙的姿勢。
明樓看了僵持着的兩人一眼,伸手拿過湯匙放進明臺手裏。
看着明臺舀了一勺湯盛進自己的湯碗裏,明誠才重又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了。
“明天下午,朝日和讀賣的新聞會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明樓忽然問道。
明誠知道他這是又給明臺“放水”呢,也裝作閑聊的樣子答道,“估計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再加上記者提問環節,差不多得一個小時才能結束。新聞稿看了嗎?”
“看過了。”明樓點了點頭,伸出筷子去夾一塊鍋包肉,剛好與明臺的筷子碰到了一起。兩人都怔了一下,明樓先收回了筷子,轉而去夾了一片瓜片,他低聲嗔道,“越來越沒規矩。”
“我怎麽知道目标是一致的。”明臺小聲說着,将那塊鍋包肉夾進了明樓的碗裏,“大哥先吃吧。”
明樓的态度也軟了下來,他關心地問着明臺,“腿上的傷好點沒有?”
“沒事了。”明臺低着頭答道。
“以後出門小心點。”明樓又叮囑道,然後對着明誠使了個眼色,明誠便将放在身側的一個小盒子拿了上來,遞給明臺。
盒子裏放着的是一塊高檔的手表,與明臺之前“弄丢”的那塊同牌子。
“給你的,出門沒有一塊像樣的表怎麽行啊。”明樓看着明臺,眼中滿是寵溺。
他是自己的大哥啊,不管他在別人眼裏是什麽身份,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漢奸,在這個家中,他就是自己的大哥——明樓啊。然而他接到的軍令,卻是清除明樓。
明臺死死地捏着盒子,心中一陣酸澀,他不禁眼眶發熱,喉頭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見明臺半天不說話,明誠開口緩和氣氛道,“試試表帶的長度吧。”
阿誠哥買的手表又怎麽會不合适。明臺吸了下鼻子,硬是将眼淚憋了回去,他強勾起一個笑容,不敢擡頭直視面前的兩個人,只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大哥,我吃好了,先回房間了”便快步上了樓。
“你說,明天他會去嗎?”明誠看着明臺離開的背影,又轉過頭看向明樓,小聲問道。
明樓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吩咐說,“通知郭騎雲,明天按時到達指定地點,如果明臺沒有出現,他必須獨立完成任務。”
“是。”明誠應了一聲,拿起筷子,卻怎麽也夾不下去了,他實在是沒有胃口吃飯,索性放下筷子,說道,“我還是去房間看看他吧。”
“不用。”明樓的聲音使得明誠起身的動作僵住,他聽着明樓繼續說道,“他要是想成為一名真正的特工,就必須克服一切心理障礙,去完成任務。否則,我會毫不猶豫踢他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