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好了,快去沖個澡,一會兒大姐就該起來了。”明樓拍了拍明誠的後背,慢慢松開懷抱。
明誠在樹林中穿梭了半宿,沾了一身灰塵,整個人看起來蓬頭垢面的,确實是該去好好的沖個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松開明樓,說道,“大哥先把這身西裝換下來吧,白天得空了我拿去洗衣店洗。”
明樓低頭看了看身上,果真被明誠蹭了好幾處的塵土,他用手撣了幾下,也沒什麽用,只好無奈地攤了下手,笑着道,“看來我今天選的這套西裝,你不喜歡啊。”
明誠被他噗嗤逗笑,瞥了他一眼,也懶得同他鬥嘴,徑直走去衣櫃前拿了換洗的衣物就進浴室了。
盡管兩人一夜都沒有休息,上班還是要照常的,明誠生怕自己會被別人看出疲态,令人生疑,便在早餐桌上磨了兩杯咖啡,遞了一杯給明樓。
這當然免不了遭明鏡幾句唠叨,明鏡也是怕咖啡傷胃,硬是讓兩人一人喝了一碗湯方才準許他們喝咖啡,她看着明樓和明誠眼角透出的疲憊,隐隐約約的,若不是至親至愛的家人也看不大出來,就止不住地心疼,但是又不能當着桂姨的面詢問兩人,她還記着他們防範桂姨的事。
吃過早餐,明樓和明誠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家門,明鏡将他們送到門廳,欲言又止地拉着明樓的手不放。明樓看她一副擔憂的樣子,就擡起另一只手握了下她的手臂,安撫般笑着說道,“大姐,我和阿誠先去上班了。”
到底是親姐弟,聽到明樓這麽說,明鏡了然地笑了起來,終于放下心了,她拍了拍明樓的手背,叮囑道,“好,路上小心,晚上我讓阿香多做些好吃的,你們這段時間太辛苦,都累瘦了。”
“還是大姐對我好。”明樓顯出些撒嬌的意味來,不舍地又跟明鏡道了聲“再見”,這才向車子走去。
日軍戰俘營的戰俘被救,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特高課今天肯定會找明樓談話,這是明樓已經預料到的。
果不其然,明樓辦公室的椅子還沒坐熱乎呢,藤田芳政就打來了電話。說辭是明樓一早就打好了草稿的,藤田會問什麽,明樓心裏也大概有數。不過聽着藤田芳政口是心非地說着信任自己的話語,明樓在心底估摸着,特高課這是私下要有動作了。
就在明樓正思考着萬全之策時,汪曼春的電話打來了。
汪曼春的來意也很簡單,不過就是檢舉梁仲春參與買賣勞工事情,想要明樓追責他。“二春之争”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汪曼春的這個電話倒也不算意外,但明樓卻并不打算順了汪曼春的心意,留着梁仲春,明樓另有打算。
下午的時候,明誠送進來一疊文件,明樓揮揮手,招呼他來沙發這邊坐。
明誠将手中的文件遞給明樓,随後在明樓身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跟他彙報道,“所有第三戰區與毒蠍小組的密電信函都已僞造完畢。我檢查了幾遍,也故意留了些蛛絲馬跡,好讓有心人拿到這些文件之後,得出我們需要的結果。”
明樓接過文件,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不忘叮囑明誠,“策劃階段會有很多任務,每一項都不能馬虎。這些僞造的密電信函,你想好怎麽處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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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面粉場放了一個帶鎖的櫃子,跟明臺說裏面存放的是我的一些東西,他不會懷疑,等到沒人的時候,我就把這些文件放進去,就等他們來查了。”明誠頗為胸有成竹地答道。
明樓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特高課對南田的重視一定不會因為我幾句話而打消疑慮,他們一定還會深入調查。汪曼春如果在這個時候能拿到這些文件,查到一些毒蠍的蹤跡,特高課一定會認為有價值,這會對死間計劃起到催化作用。”
明誠卻還有一絲疑惑,他不解地看向明樓,求問道,“文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要怎樣才能把汪曼春的視線轉移到明臺身上呢?”
“有一個最好用的人就在我們身邊。”明樓意有所指地說道,他見明誠還有些呆楞,索性不賣關子了,繼續說道,“孤狼自從上次為汪曼春提供了大姐保險箱的線索之後再無建樹,現在她可以派上用場了。上次明臺在刺殺南田洋子的時候不是租過兩套房子嗎?”
“是啊。”明誠點頭,不過蹙着的眉心顯示出他還沒有完全明白明樓的計劃,他遲疑着說道,“不過那兩套房子裏所有關于刺殺南田的痕跡都已經抹得幹幹淨淨了。”
“我們現在做的事,跟刺殺南田毫無關系。”明樓欲将明誠拉出“刺殺南田洋子”的思維圈,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跟明誠解釋道,“這次是要再利用其中一套房子,趁着租期沒過,你把明臺租房子的事情透露給孤狼,她一定會如獲至寶,去向汪曼春報告。”
“不過就是一套房子,能有什麽關系?”明誠仍有些雲裏霧裏的不明所以。
明樓沒有絲毫不耐的神色,他更加詳細地講述着自己的計劃,“在這房子裏頭設置一套電臺,找人去定時發送一些無關痛癢的電文,同時提示朱徽茵,發現電臺并彙報給汪曼春。有這兩個人彙報同一個信息,汪曼春一定會重視,而明臺身上的嫌疑也就洗不掉了。”
明誠這才徹底明白過來,臉色一時黯淡下來,他低聲淡淡地說道,“明白了,到時房東一定就能認出明臺是租客。”
明樓看着明誠的神情,頓時心下不忍,然而他只是沉默了一分鐘,之後仍是堅定地說道,“去給毒蜂發報吧,一切按計劃進行。”
“是。”明誠收走文件,起身意欲離開,卻忽然聽見身後明樓的嘆氣聲。他回過頭看向明樓,見他正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眉頭緊皺。明誠知道明樓這是頭疼病犯了,急切地喚了一聲,“大哥!”
明樓擺擺手,示意明誠不要緊張,“頭又開始疼了,這該死的頭疼病……”他疼得連聲音都弱了下來。
明誠趕忙去抽屜裏取了藥,倒出兩片在自己的掌心,又倒了一杯溫水一起送到明樓嘴邊,“大哥,阿司匹林。”
明樓就着明誠的手把藥吃了,但藥效不可能這麽快起效,他依舊疼得厲害。
明誠看着明樓不大好的臉色,擔心地問道,“沒事吧,大哥?”
藥效緩緩起了作用,疼痛開始減弱,明樓搖了搖頭,揉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他長籲口氣,嘆道,“別擔心,是最近太累了。”
明誠看他這副樣子,是既心疼又生氣,他帶着點兒埋怨地說道,“其實您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一旦死間計劃開始實施,無論您做哪種決定都要為結果承擔痛苦。”
“死間計劃所要付出的代價,是別人難以想象的。可關鍵是,無論如何明臺都無法置身事外,這個選擇,對我來說太難了。”明樓忍不住感慨道。這個選擇從明臺介入的一開始就已經不再是選擇了,明樓對此也只能嘆一句“天意弄人”。
明誠沉默了半晌,方才擡起頭看向明樓,緩慢地問道,“那瘋子會同意您的計劃嗎?”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僥幸,他并非不清楚明樓的處境,換做他是明樓,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只是……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這是唯一能挽救明臺的辦法。”明樓堅定的語氣打破了明誠的僥幸,他望進明誠的眼底,同樣也讓明誠看見自己的心意。
“那您呢?”明誠神情慌亂,他有些失控地低聲吼道,“瘋子一旦同意了您的計劃,那就意味着——”
“你不用說了,”明樓偏過頭,躲開了明誠的視線,他擡手阻止明誠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我會面臨什麽。”明樓平靜地說着,只有緊蹙的眉峰透露出他的痛苦和無奈,“如果不這麽做,大姐不會原諒我的,我也對不起明臺死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