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明臺的訂婚宴,沒有人會比明鏡更上心了,有她主持操辦,明樓和明誠自然無需再多費什麽心思。

随着日子的臨近,明鏡卻越來越睡不踏實,總是擔心自己遺漏了什麽。特別是訂婚宴的前一晚,她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終于還是煩躁地起了身,披了一件外套就往房間外走去。

明鏡本是想去廚房倒杯水喝,但推開門見明誠房間的門縫裏還透着光,便腳跟一轉,尋着光過去了。

“阿誠啊,睡了嗎?”明鏡輕叩了幾下房門,小聲問道。

明誠聽到大姐的聲音,急忙放下手中的鋼筆,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将她迎進屋內,“大姐,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啊?”

明鏡嘆了口氣,走到書桌旁坐下,“明臺明天就要訂婚了,我這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睡不着。”

明誠拉過自己剛剛坐着的椅子,離得明鏡更近了些,他面對着明鏡也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明鏡放在膝上的手背,笑着安撫道,“大姐是太高興了吧。這回明臺是真的能穩下來了,大姐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他成家了,我也總算是對他媽媽有個交代了。”明鏡有些欣慰地笑起來,再回過神看到面前的明誠,她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努着嘴點着明誠道,“你們三個啊,虧得還有明臺讓我這麽省心,也不枉我這麽疼他。”

“是是是,”明誠連連點頭,讨好地對着明鏡豎起大拇指,“明臺是咱家最乖的,都是大姐教人有方!”

明鏡作勢打了明誠一下,似乎是在嫌棄他溜須拍馬,但到底還是忍不住跟着樂了起來,眼神中多了些對日後的美好期盼,“現在啊,我就等着明臺和錦雲給我添個白白胖胖的侄子了呢。”

明誠嘴角翕動,原本彎彎笑着的明亮雙眸中驀地染上一層陰翳,他稍稍垂下了眼,不敢讓明鏡看見。

所幸明鏡的注意力恰巧被他書桌上的鋼筆吸引了過去,她好奇地伸着脖子仔細看了,不太确定地問明誠道,“這是明樓的鋼筆吧?”

明誠一拍腦門,之前光顧着與明鏡聊天了,都忘了鋼筆的事情,筆帽沒有蓋上,工具也沒有收起來,好在鋼筆沒有滾落,不然剛剛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他轉過身仔細地收拾起桌上的東西,邊跟明鏡說道,“大哥的筆尖不小心摔壞了,我拿過來給他修一下。”

“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還給他修這個!”明鏡說着,有些埋怨明樓的意思,同時又有些心疼明誠,“你也別太累着自己了,鋼筆摔壞了就再去買一個嘛,咱們明家又不是要破産了,讓你大哥掏錢!”

明誠被明鏡逗笑,連忙解釋道,“一支鋼筆固然沒什麽打緊的,但是這支筆可不同。”他拿起鋼筆捏在手裏,用指肚悄悄摩挲,好像這樣就能感受到那上面依舊殘存的熟悉溫度一般,緩慢地放進一旁的筆盒中,“這支鋼筆大哥用了好多年了,他用慣了,也不舍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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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就慣着他吧。”明鏡伸出食指點了點明誠的鼻尖,心裏卻很是高興他們兄弟親睦,想着若是明樓真要涉入什麽虎蛇之地,總歸還有明誠能拉着他些。

時間真的是不早了,明誠将明鏡送回房裏睡下之後,也打算歇息了。他躺進自己微涼的被窩裏,從枕下掏出一個絲絨的方盒子來。

那盒子裏裝了一枚戒指,款式簡單大方,環內似乎還刻了什麽字,只是屋子裏太暗了,怎麽都看不真切。戒指上面鑲了幾顆不大的鑽石,借着窗外昏暗的月色映出了細碎的光點。

明誠閉上眼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它,就像虔誠的信徒在主的面前禱告。他嘴裏喃喃着什麽,可是聲音太小了,就只能聽清他最後道了一句“晚安”。

明臺的訂婚宴幾乎宴請了整個上海灘的名門望族,可說是熱鬧非凡。

在新人們沒有交換戒指之前,明鏡依舊很緊張,明樓不得不在一旁時刻安撫着她的情緒。反倒是明臺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緊張,他恰到好處地與賓客們寒暄談笑着,十足的明家小少爺的做派。只是那始終沒有完全舒展開的眉眼,讓明誠總是隐隐地有種預感要成真的錯覺。

宴會開了有小半天的時間,待到人群完全散去,太陽都已經落到半山腰了,餘晖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明鏡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索性将所有後續的事情都丢給了明誠去打理。她挽了明樓的胳膊漫步在院子裏,忽而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不結婚是不是因為心裏早已有喜歡的人了?”

明樓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卻仍是雲淡風輕地笑道,“大姐這話什麽意思?”他側過身子傾身向前試探地問道,“大姐該不會以為是汪……”

“去!”明鏡擡手重重打了他一下,嗔道,“你敢!”

“不敢不敢。”明樓連連擺手,嬉笑道,“我怎敢忤逆大姐的意思!”

明鏡輕嘆一聲,又恢複了常态,她慢慢走着,說道,“你不想說便罷了。現在這世道這麽亂,外面每天都在死人,活着已經不易,我又哪管得了你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這許多呢。只是啊,你喜歡一個人,便怎麽也掩飾不了對他的喜歡,你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在告訴這個世界你愛他。旁人不知道你的喜歡是怎樣的,我還不知道嗎?”明鏡似是想到了很久遠的往事,眼神驀地溫柔了起來,“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啊,你小時候淘氣得我都想把你扔出去。”明鏡想到自己那時還嫌棄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停下腳步,伸手撫上明樓的臉頰,淺淺地彎了唇角,輕聲道,“如今已經這樣高大了,變成明家的頂梁柱了。”

明樓眼眶微紅,一時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只覺得滿心的愧對。他微微躬身,将自己的手掌覆在明鏡的手上,強作歡笑地啞聲道,“大姐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沒有大姐就不會有這個家。”

明鏡輕拍了下明樓的臉頰,語氣倏地輕松了起來,“你們呀,一個兩個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算對得起父母了。”

“是。”明樓讨好地應了,躬身屈膝的一副滑稽模樣,逗得明鏡掩着嘴“咯咯”地笑出聲來,讓他挽着自己繼續去往出走走。

“你大堂哥呀,一直催着你結婚呢,就怕你跟那個汪曼春糾纏不清。”明鏡拍着明樓的胳膊聊着家常。

“啊?”明樓一臉痛心的表情,故意重重嘆了口氣,“看來大堂哥還是不了解我啊……”

兩人漸漸走遠,在夕陽的柔光下拖出兩條長長的影子,緊緊地挨在了一起。他們是這個世界上血緣最親近的兩個人,在這個世界裏該發生了多少奇跡,才會讓他們今生成為彼此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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