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變之始伊（二）

在旅途開始之前，蘇木微笑地和他說——我們上路吧，七寶感覺的親切的；而當旅途真的開始時，七寶回想起那句——我們上路吧，他只覺得那句話或許是閻王爺在通知他去地獄報道的最後通牒。

你指望林間的小路是平坦無阻的，那是你的妄想！小木筏拖着艱難地前行，不時地磕一下路邊的小樹，撞一下路當中的小石頭，遇到積水留下坑還會猛地颠上一颠，躺在木筏上的七寶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錯位了，那傷口的疼痛反倒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一路颠簸，等到了武藏國他渾身骨架散了他也不會感到意外，這都趕上地獄十八般酷刑了！七寶青着臉想要叫蘇木停下了，可是目光掃到那個認真地拖着他前進背影時，到嘴邊的話就硬生生地被哽在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人家這麽認真地幫助自己，自己挑三揀四地未免有些太不識好歹了。

七寶咬牙咽下嘴裏的血沫子，決定保持沉默。心底默默地祈禱，但願到達武藏國的時候他不會真的“上路了”。

別看蘇木平時一副神叨叨的精明樣，其實她多數時候都是一個迷糊的人，她自顧自在前面吭哧吭哧地拽着藤條使勁拖，完全沒察覺到後面躺在木筏上的七寶的一樣。

或許七寶應該慶幸蘇木不像一般妖怪擁有強大的力量，也就是如此蘇木的體力并不好，走一段她得停下歇上好一會，這也讓被施以“酷刑 ”的七寶可是緩上一口氣 。就這麽走走停停，大約過了五六天的樣子，蘇木帶着已經面無人色的七寶抵達了幽谷響的地盤。

蘇木他們一踏進幽谷響的地界，幽谷響就感應到了。他自從蘇木離開去了幽冥鬼道之後就沒有陷入沉睡，一直在等着蘇木歸來，于是幾乎是在氣息出現的同時，他就發出了一震輕震，興奮得玖像一個小孩子。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從幽冥鬼道那種地方回來。”幽谷響的聲音的驚奇的，即使他在蘇木的面前只是一座大山，蘇木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繞着她來回打量着。

蘇木沒力氣搭理幽谷響，通到幽谷響這裏的那條山路是一條向上的斜坡，她把載着七寶的木筏拖上來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現在只能坐在岩石上，雙手放在身後撐着身體，仰着頭喘氣了。

“等等，你身上……”幽谷響突然嚴肅了起來，聲音變得低沉而壓抑。

蘇木迷迷糊糊地偏了偏頭，突然感覺到一陣清風拂過身邊，她面前出現了一個青色衣袍的白須老頭。這是幽谷響的意念體，是半透明的樣子。幽谷響很少在人前一這種方式出現，即使是在蘇木面前也僅僅出現過一次，也是在蘇木沒有記憶的前世。幽谷響是一個很特別的妖怪，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無敵的，因為他們的本體是一座大山，想要摧毀一座大山那不算一般妖怪能做得到的，而且就算你摧毀了他的本體他也不一定會真的死亡。但是幽谷響的意念體卻不一樣，那是如同他們靈魂般的存在，一旦摧毀，那麽他們的壽命也就到了盡頭。意念體的姿态對幽谷響來來說，除了行動方便之外沒有任何優點，所以他極少以這種方式出現。這一次是察覺到蘇木的不對勁，想要近距離觀察才這麽突兀地現身了。

突然看到一個青袍老頭站在她面前，蘇木先是愣了愣，随後便認出了對方是誰，便沖他眨了眨眼，也有些疑惑，這老頭過去就算再怎麽焦躁也不會這樣随随便便地現楚意念體，第一次這麽突兀地出現究竟是犯什麽病了。

幽谷響一臉嚴肅地看着蘇木，沉吟了一會，來緩緩開口：“你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別想說謊，現在的你情緒完全表現在你的臉上。”以前的蘇木臉上的表情是沒有意義的，現在确實完全無法遮掩地表現出來內心的想法。

蘇木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困擾道：“真的這麽明顯？”

幽谷響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蘇木的表情更加困擾了：“這樣我以後不是不能忽悠別人了麽？”

“喂！別給老夫憂慮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你現在告訴老老實實地老夫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幽谷響暴躁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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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就是變得和普通人一樣了。”蘇木說得風輕雲淡。

“……”

見幽谷響不出聲，蘇木以為他沒聽懂，于是解釋道：“就是我也擁有七情六欲了，和普通人一樣的……”

“這就是幽冥鬼道帶給你的影響麽？”

蘇木想了想，遲疑道：“大概是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這種事也只能遇到一次吧，你還想遇到幾次啊？

“別擔心，雖然現在我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我想過一頓時間我會學會的！到時候還和以前一樣。”

到時候真的還能和以前一樣麽？天命師七情六欲的封印被打破了，這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将她打入輪回的天帝還能置之不理麽？

幽谷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管怎樣，蘇木已經偏離了天帝原本為她框定的軌道，而現在她卻從那個框架之中逃了出來，在框架範圍內，天帝可以容忍她折騰，但是……接下去是誰也無法預測的變數中的變數了。

幽谷響悄悄地嘆了口氣，身體一轉，一直被丢棄在木筏上裝屍體的七寶終于進入他老人家的眼裏。看他那凄慘的樣子，幽谷響難得地好心，叫了附近的小妖怪采集了草藥給他治療。也多虧了幽谷響的出手相助，這讓三天後七寶可以自己走路去武藏國了，再也不用在木筏上慘遭蹂躏了。

看着一大早結伴離去的蘇木和七寶，幽谷響在心底嘆了口氣。天命師擁有了七情六欲，對蘇木來說是好還是不好，他不敢定論，但對這世間來說，他能肯定的是這次受天命師與天道抗争的影響将會擴大，對于世間的生靈絕對是一個災難。一個受情緒左右的天命師絕對比一個什麽都無所謂的天命來得難纏。

直到蘇木他們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幽谷響才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一邊的岩壁縫。

“出來吧。老夫承認你的隐藏手法很好，只有蘇木不是用能力刻意地找你，絕對不會發現你跟着她。但想瞞過老夫，嗯哼！你好嫩着呢！小子！”

夜天丸也沒有和幽谷響交情，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

夜天丸完全暴露在他眼皮底下，那淩厲的氣息就再也無法遮掩，才幾個月不見沒想到大妖怪之血完全覺醒了，而且神智沒有被吞噬，察覺這樣變化幽谷響也忍不住心頭突了突。他知道這和蘇木的插手脫不了幹系，但在覺醒過程中的危險和痛苦絕不是一般的妖怪能夠忍受的，經歷這樣的絕望心智還沒崩潰，他也不得不對這個過分年輕的大妖怪之子重新評價了。

“小子，你跟着蘇木做什麽？你很閑嗎？”

雖然對夜天丸重新定位了，幽谷響的語氣卻沒有多和善。

對于幽谷響的無禮，夜天丸并沒有在意，面色平靜地開口問道：“和普通人一樣擁有了七情六欲是什麽意思？”

“哦？小子，你倒是偷聽了不少東西嘛！”

“告訴我答案。”夜天丸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東西，眼中湧動的波濤卻逐漸洶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