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變之始伊（四）
那是一個陰雨天，從清晨開始天就一直灰蒙蒙的，到了中午的時候就再也憋不住地下起了細密的小雨。
因為是雨天，出門不方便，也就沒有女孩子來找蘇木算命了，蘇木和七寶窩在一戶農戶家裏下五子棋，兩人水平相當，一時對殺地難解難分。在最後一局決勝負的時刻，蘇木想了半天，正要落子的時候，突然頓住了動作，原本笑着的臉一下子不見了笑容。
不祥的預感，血腥的戰栗，蘇木緩緩走到門口，撩起簾子一臉凝重地望着外面。随後仿佛透過那雨幕看到了什麽似地，毫無預兆地沖了出去。
“喂喂！你幹什麽去？怕輸也不能往雨裏面跑啊！”七寶喊着追了出去。
夜天丸就站在蘇木待的那戶農戶的屋頂上，雨天外面沒什麽人，視線也不是很清晰，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被看得。看到蘇木的身影突然沖出了，沒入雨絲的朦胧之中，夜天丸皺了皺眉頭，也朝着蘇木奔跑的方向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
蘇木是有目的地的，她好不兜轉直直地往村口跑。村口距離她原先待的農戶家有點遠，等她跑到村口巫女們駐守的小屋子時，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淩亂的劉海被雨水刷得筆直整齊，不斷地滴着水珠子。
駐守的巫女阿珊看到蘇木一副狼狽的樣子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驚了一下，趕緊上前拉她，想要讓她進屋子再說。然而蘇木卻緩緩地搖了搖頭，臉色緊緊地繃着，走出了村子的結界，站在村口外眺望着遠方。
看着蘇木莫名其妙的舉動，阿珊一臉迷茫，正好看到追上來的七寶，于是不客氣地抓住他就質問道：“你欺負蘇木了？”
七寶不滿地嚷道：“怎麽可能？”
“那她這是怎麽了？不好好在屋子裏待着，下雨天的，怎麽跑出來了？”
“我哪知道啊！我們在下五子棋，下着下着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變了臉色，然後就這麽跑出來了。”
七寶說着就想把蘇木從結界外拽進來。雖然他們這一帶還算安穩，但也是不時有妖怪突襲的，蘇木雖然也是妖怪，但七寶怎麽看怎麽也不覺得她是一個有戰鬥力的，為了安全起見還算決定先讓她進結界內。卻不想蘇木甩手掙開了他的手，然後對他搖了搖頭，繼續靜靜地望着遠處，整個人透出一股臨戰前的肅穆感。
“我說你到底怎麽了？你這是在看什麽啊？下五子棋的時候把腦子用壞了麽？”七寶有些抓狂，再加上一旁阿珊用一副“欺負女孩子什麽的最差勁了”的表情看着他，他更加焦躁不已。
“他們就要來了，你快回去。”蘇木沒有回答七寶的問題，只是開口讓他離開。
“他們？他們是誰？”
“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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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木口中的兩個子七寶并不明白，但他已經聞到了妖氣，即使在雨水沖刷下依舊清晰的、屬于中國妖怪的妖氣。那妖氣的濃烈是七寶從未遇到過的，中國妖怪的數量可見一定不少，那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這個臨近的中國妖怪的隊伍中有兩只非常強大的妖怪，絕不是他能抗衡的。
正如蘇木所說的，這确實是一場災難，他要面對的災難，也是這個村子要面對的災難，而且幾乎可以肯定是結局不會是他和村民們所期望的。逃跑的不可能的，時間沒有那麽充裕，犬夜叉有不在，七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讓這個村子的人能活幾個算幾個。
巫女阿珊已經敲響了村子的警鐘，取了弓從屋子裏出來，站在蘇木的另一邊，沉默地看着遠處。
“阿珊，這裏交給我了，你和蘇木一起回村子，帶着大家逃跑。”七寶對阿珊說道。
“交給你？你能擋住他們？連我都知道這次來的可不是以前那些一般貨色。你讓我們逃？我們往哪逃？這種情況根本逃不掉！”阿珊有些尖銳地反駁道，平複了一下氣息又繼續道，“警鐘已經敲過了，一會神社的巫女就會全部趕過來，即使是背水一戰我們也絕對不會輕易放棄，你快去食骨之井想辦法通知犬夜叉。”
“那食骨之井我根本過不去啊！”
“所以說了讓你自己想辦法！”
七寶和阿珊争執間，那大群的中國妖怪已經來到了村子前。
這群中國妖怪不但數量多，而且形形色色的，品種繁多，有些妖怪臉蘇木也認不出來。不過，有兩只她是絕對不會認不出來的，那領頭的兩只妖怪，可以算是蘇木的熟人了——帶着詭異的笑臉面具的玉先生，以及面無表情的貔貅。
“好久不見，蘇木。”玉先生詭異陰冷的音調從面具下面傳出來，讓人渾身發寒。
“你們認識？”七寶皺了皺眉頭，有些狐疑地看了蘇木一眼。
蘇木抿着嘴，沒有回答七寶的疑問，琥珀色的眸子望着玉先生，暗波微起。
玉先生發出一聲扭曲的笑聲，像是在嘲笑，又像是看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我很清楚天命師的能力，知道我為什麽帶那麽多妖怪來麽？就是為了擋住你改命啊！這麽多妖怪，你都改完的話你估計也道了力量耗盡瀕死的時候了。”
玉先生叽叽咕咕地說着，雙手抱着臂，肩頭輕輕顫動着，猶如一個瘋子。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極為柔和深情，“你知道麽？我等你等了很久了，三世，你整整三世輪回我一直等到現在……我遇到你的第一世，你把我當做蟲子般不理不睬；第二世的你是最過分的，我不過是請你幫我做一件實驗而已，雖然你是材料，但我保證不會讓你死的，你居然直接改變了我的命道，幸好我跑得快，你沒有下最後的死手；第三世，也就是你上一世，我已經研究透了你的能力，我有信心抓住你，可是你卻在我找到你之前死在了天道之戰中。”
“三世，我等了你整整三世，終于讓我再次找到了你。這一次，你便乖乖跟我走吧。”話音在雨簾中飄忽了一下，玉先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飄忽到了蘇木面前，七寶和阿珊來不及阻止，身體已經被玉先生的妖氣彈開了數丈遠，狼狽地倒在水坑裏。玉先生擡起蒼白而毫無生氣的手，慢慢撫上蘇木的臉。只是未等他的手觸及蘇木，一道強勁的劍氣直沖而來，逼得他不得不退開數步，和蘇木拉開距離。
蘇木一愣，回過神來，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面前，堅定地将她擋在身後，給她絕對的安心與平靜。
夜天丸……
蘇木張了張嘴，聲音卻沒有發出來。她以為自那天從幽冥鬼道出來後的分別，他們就再也不會相見，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将她護在身後，她也一如曾經那般安心地躲在他背後。蘇木咬了咬唇瓣，眼睛有些酸澀，她想，是不是雨水落盡了眼眶的原因。
明知道不合時宜，明知道大敵當前，蘇木還是忍不住抓住了夜天丸的衣袖，額頭抵着他挺直的背脊，發出輕微的嗚咽聲。現在的她明白以前她那樣利用夜天丸的事錯得又多離譜，也明白就算夜天丸再也不理會她也是應該的，但是現在看到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相見的人，又想起這人那天在峽谷山崖之上，漠然松手讓她離去的樣子，莫名地感到委屈萬分。明明錯的是她，明明主動離開的也是她，但看到夜天丸真實地出現在她面前，心底酸澀的情緒還是抑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夜天丸拿着劍的手顫了顫，背對着蘇木嘴角微微揚了揚。原來……渴望着靠近的并只是是他一個人。
夜天丸不安了幾天心情現在可以說是愉悅的，只是對面的那一大群妖怪并不待見他這種愉悅，那一直面無表情的貔貅就是其中之一。他微微啓唇，雖然是中國妖怪，日語卻說得很标準，他說：“夜天丸是麽？我和你之間似乎還勝負未分。”
“是呢！勝負未分。”夜天丸的語調涼薄之中帶着輕漫，被雨水撫摸着的白刃利劍一個輕轉，水花四散的瞬間身影已經瞬移到了貔貅面前。
夜天丸與貔貅纏鬥在一起，雙方的動作極快，在灰蒙蒙的雨水中，蘇木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只覺得夜天丸相比于東海之行那次與貔貅的交手出手更為淩厲，殺機不時地在揮劍見洩露出來。
這便是修羅道的力量，戰，只為殺戮。
結局很快出來了，貔貅戰敗。
夜天丸看到嘴角滲着血倒在地上的貔貅似乎還不滿意，揮劍橫劈，一道殺氣四溢的劍氣就撂倒那群中國妖怪，唯有玉先生一人還站在倒下的屬下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