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八十五)
院長連聲和我說抱歉。
我媽是用衣服的标簽劃我的,她身上那件淺色短袖是新買的衣服,挂的标簽是塑料的,她不知道怎麽掰掉了一角,斷面殘缺而鋒利。
“這次是我們的疏忽。”院長趕緊讓醫生給我檢查傷口。
我沒在想這件事,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可能讓院長覺得我生氣了,說的話多了起來。
“以後我們會加強管理,這次您有什麽賠償的要求,都可以說出來協商。”
醫生熟練地為我包好了傷口。
他将傷口包得很小,貼了一張網面的紗布。
我這才出聲,道:“沒事。”
院長一時摸不準我的意思。
“我先走了。”我說。
見我是真的要走了,院長才站起來送我。
他陪我走了一段路,我便說不用了。
(八十六)
很奇怪的是,我還站在走廊裏,卻覺得走廊外有人在等我。
我感覺到那人的視線,擡起頭來,目光穿越了一整條走廊的黑暗,到達室外花園裏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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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我不知道封樾是什麽時候到的,但看起來有些時間了。
他問我要不要喝水,擰開水瓶的蓋子遞給我時,我聞到他指尖香煙的味道。
他倚着車門站着,等我咽了兩三口,就接過去扔回座位裏,竟然将車鎖上了。
“我家,去看看嗎?”他拎着鑰匙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小樓房,态度随意得像那不是一個很私人的地方,反而像是一座公共花園,路過的累了的人都可以進去坐坐一樣。
我猶豫地看着他,被他發現了。
他的視線移到我剛剛受傷的手上,我縮了縮,将手背在身後,說:“去吧。”
(八十八)
屋前花園已經有些破敗之感,看起來常年沒有人打理了。
封樾走在我前面,一邊打量着,一邊和我說:“我也很長時間沒有回來了。”
他打開門,屋內倒還整潔幹淨,像一直有人住着一樣。
我手掌撐在了沙發上。
從這裏穿過推拉的玻璃門望出去,正是外面那一大片花園。
“以前這裏肯定很漂亮吧?”我問。
“是挺漂亮的,我媽媽喜歡種花,我只有小時候才在這邊,長大以後我媽媽就帶着我出國了,之後我一直在國外讀書。”封樾站在我身側,眉眼很溫和。
我想那一定是一段值得讓人懷念的時光。
那些破敗的花草好像重新開始生長,我看到了一些我很喜歡的鮮花的組合。
封樾拉起我的手腕,大拇指在紗布上輕輕摩挲了一會兒。
“疼嗎?”他注視着我的傷口。
“你知道我的,不疼。”我說。
封樾帶了一下,我便跟着他往樓上走。
手一直沒有松開,起初他圈着我的手腕,後來我們的兩只手扣在一起,他揉按着我的手指。
到了頂樓才停下來,我看着他掏出一把很小很舊的銅鑰匙,打開了一扇木門。
門外是一個不大的陽臺,勉勉強強能站下兩個男人,但仍然有些擠。
他幹脆牽着我,讓我站在他的身前,從後圈住我,問:“看到了什麽?”
這時突然起了一陣小風,吹得我的頭發淩亂地飛着。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認識我的?”我問他。
我感到胸膛中好像也起了一陣風。這陣風一直吹到我心髒裏,吹得我的血液全都聚攏到一起去,漲得要碎得七零八落。
他靠近我,伸出食指擦了擦我眼睛的周圍。
他的吻慢吞吞地落在我的臉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憐惜的,眷顧的。
“我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多大了,看起來不算很大,”封樾說,“你一直都是個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