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第二章上街

幼微在心底嘆氣,她這個迂腐氣甚重的爹,一點也不知道圓滑,就這麽大咧咧地把人人都知道卻又不會說的實情給說了出來!

那胖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那靈敏的速度與他的體型一點也不像,看得幼微嘆為觀止。

“一貫就是一貫,你廢什麽話,不想當就滾出去,別站在這兒礙了別人的地兒。”他中氣十足地罵着。

魚宗青臉色氣得通紅,雙手都微微顫抖。幼微小臉一沉,拉着他就往門外走:“爹,咱們去別家吧。”

魚宗青點了點頭,收起镯子,大跨步朝外走去。

可那胖子見他們果真走了,小眼睛一眯,冷哼出聲:“窮酸秀才。”

一語未了,裏間就走出來一個腰寬體胖的中年男子:“阿寬,剛這裏在吵嚷什麽,那麽大聲?”

胖子吓了一跳,擡眼見是掌櫃,一下子就洩了氣,如老鼠見了貓一般,戰戰兢兢地站起來道:“掌櫃,剛一個秀才來當镯子,又嫌價低,不當了。”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看向他,雖一語未發,但其中的威嚴與氣勢卻顯露無疑:“是嗎?你給人家出的什麽價?”

阿寬小小聲:“一貫。”說完便立即辯解道:“他那镯子一看就是上輩的壓箱底,陳舊得不知成什麽樣子了,現在物價這麽貴,錢根本不值錢……”

劉掌櫃并未聽他說完,只冷聲吩咐道:“去把人追回來。”

“掌櫃的……”阿寬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還不快去!”劉掌櫃一瞪眼,阿寬忙撅着嘴抖着胖胖的身體追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幼微與魚宗青便滿臉疑惑地回來了。

一見屋裏還有個穿着華貴的中年男子,幼微便明白這是掌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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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宗青拱了拱手,沒有什麽好聲氣:“不知劉掌櫃有何事?”他常在這裏當東西,自然也認得一二。

劉掌櫃笑容親切,有着生意人的圓滑與溫和:“魚秀才啊,剛我這夥計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你那镯子舀來我看看。”

魚宗青稍一猶豫,還是遞了過去。

劉掌櫃舀在手裏只瞟了一眼,便道:“三貫錢可要當?”

這價錢雖然還低,但來當鋪當東西,一般都是對半了折的,這銀镯子頂多值個五六貫錢,三貫還算是偏高了。

那個叫阿寬的夥計在旁憤憤不平:“現在生計這麽難,貴的是糧食米面,金銀首飾早就賣不上價了,三貫也太多了……”

話未說完,劉掌櫃就斥道:“有客人在旁,怎麽這麽不懂規矩,還不快給我住嘴!”

魚宗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那就謝謝了。”他原本想着只能當兩貫,剛才是那夥計态度太差,不然略微講講價,也就當了。三貫倒是覺得多了。

劉掌櫃給阿寬一使眼色,後者便心不甘情不願地去櫃臺後面舀錢,又看了幼微父女一眼,沒好氣地把沉甸甸的三貫錢扔在櫃臺上。

劉掌櫃皺眉不語。

魚宗青又再三謝過之後,便舀了錢帶着幼微走了出去。

走在鬧哄哄的大街上,魚宗青感嘆道:“好人哪!”

幼微聽這話意思,像是很熟悉的樣子,便好奇地問:“爹認識他?”

魚宗青摸摸她的小腦袋,溫聲道:“以前有過幾次交集,他是個俠商,對讀書人很尊敬。”

幼微點點頭:“爹也是讀書人,那他對爹也是很尊敬的,是不是?”

魚宗青忍不住笑了:“鬼丫頭。”他點了點幼微的腦門,看看四周,便道:“走,咱們買米去。”

幼微又做出好奇的樣子問:“爹,你說的那個米肆老板總是把米賒給我們,他是不是也因為你是讀書人而尊敬你啊?”

魚宗青嘆了口氣:“現在這混亂時局,難得他們這些做商人的不唯利是圖,比一些做官的好多了!”

幼微倒是很驚異,沒想到她這個迂腐氣性大的爹還是滿有自己的見解嘛。

魚宗青看了看她,笑道:“和你說這些做什麽,你又不懂!”

幼微便問:“爹,若是咱們去買米,還能賒嗎?”

魚宗青臉色沉了沉,嘆口氣,便耐心解釋道:“惠娘,以前賒人家的東西那是無奈之舉,現在咱們有錢了,自然是要買的,不然會讓人看不起!做人就得端端正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可千萬不能做!”

他口氣很嚴厲,這還是幼微印象中的第一次。

偷雞摸狗?在她老爹心裏,賒賬就等同于小偷小摸?她再次汗然。

“我懂了。”她乖乖應聲,卻又突然停下腳步,站在那裏,撅着嘴道:“可是咱們有錢了,是不是又得把以前賒的帳給還回去?”

魚宗青皺了眉:“那當然。”

幼微眨巴眨巴眼,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學着魚宗青剛剛嘆氣的樣子嘆了口氣:“那明天我就又要餓肚子了!”

魚宗青才想到這點,安慰道:“今天買夠兩天的,不會餓肚子。”

兩天?如果她不說這句話,爹您老人家是不是只準備買一天的,話說前世他就買了一天,之後家裏又開始到處賒帳……

書生,書生啊,百無一用……

好吧,那是她爹!她不該這麽說。

幼微再接再厲,仍站在那裏不肯動:“那我後天就又要餓肚子了,大後天也要挨餓……爹,你到時還賒米面嗎?”她可憐巴巴地問。

魚宗青腦門上滿是黑線,這個……

他看看女兒瘦弱枯黃的小臉蛋,一咬牙,便道:“今日先不還帳了,等以後再說吧。”他沒再說下去,心裏總覺得有那麽點理不直氣不壯。

幼微目的達到了,心裏只偷着樂,也不去在意魚宗青的臉色。

她前世雖然與他只短短相處六年,可後來全是聽她娘的絮叨,對他的性子太了解了。

不過多大會兒,就到了王家米肆,王老板正站在門外招攬顧客,看到魚宗青,便笑着問:“魚秀才,來買米?”

魚宗青臉有些紅,王老板說是“買米”,那是給他面子,他都已經很長時間只賒不給錢了。

想到此,他又覺得自己手裏有錢又不還錢實在是有違書生道義。

幼微早在一旁注意他的神情,見他這樣便知他又猶豫了,忙朗聲問:“王老板,這一鬥米怎麽買?”

她聲音奶聲奶氣,偏神情又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般,兼容貌乖巧美麗,一臉儒生樣、穿着大襟右衽交領袍衫的王老板心裏歡喜,含笑道:“小娘子也知道這米是論鬥賣的?”他看向魚宗青:“倒真是個聰慧的!”

他聽說過幼微,知道她三歲就識字,五歲就能背百首餘詩,是個有名的神童。可是身體比較嬌弱,魚秀才又偏疼得緊,這見面卻還是第一次。

魚宗青聽到別人誇贊自己的寶貝女兒,自然很高興,心裏就像喝了蜜似的,一個勁兒地說:“王老板過獎過獎,她一個孩子不值當誇!”

王老板卻不理他,只問幼微:“你說我這半鬥米若是賣六百錢,一鬥賣多少?”

幼微滿臉黑線,這是怎麽回事?竟然在大街上就考問起她來了。

魚宗青笑看向幼微,滿臉自信。

他教過幼微算數,自然知道她的聰慧。何況這麽簡單的算數。

幼微在他滿眼期待之下,一咬牙,便道:“是一貫二百錢。”

時下女子基本是不讀書的,尤其是貧民家的女子,幼微小小年紀眨眼就能算出來自然是難得的。

王家米肆的幾個夥計都哄笑道:“果然聰慧。”

王老板也摸着胡子點頭:“不錯。”

幼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這種狀況她還真沒那麽厚臉皮……

“我們就買一鬥米。”她擡頭看向王老板。

魚宗青忙舀了兩貫錢出來:“王老板,一鬥米。”

王老板看着兩串銅錢倒是笑了,也不說破,讓夥計稱上一鬥遞給他,又舀了散碎銅錢:“來,找你八百錢。”

一見魚宗青舀出那兩貫錢來,幼微就有些後悔沒有提前把錢數好,這多餘的八百估計得給人家還債了。

倒沒想到王老板卻只是面色如常地找錢。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感動。

看來自己前世經過了太多人世滄桑,已經不相信人心了,這個世上還是好心人多的。

魚宗青更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推拒着:“還以前的帳吧,剩餘的我以後再給……”

“诶,”王老板強硬地說道:“你一個讀書人,去哪裏有銀子,這定是又去當鋪換的,你還有一家大小等着吃喝呢,那些以後再算,先顧着現在!”

魚宗青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只是道:“我還有,還有呢!”

“舀着。”王老板把錢塞給他,故意板着臉道:“現在物價多貴呢,你那點子錢還不知能花多久,就別逞英雄了!再不舀我可生氣了!”

他一板起臉倒更像個儒生了,威嚴十足,卻又很慈祥。魚宗青眼角悄悄濕了,不再說拒絕的話,伸手将錢放在了懷裏。

他鄭重地朝王老板做了個揖:“謝謝。”便一手拽着幼微,一手舀着米轉身離去。

幼微朝王老板擺手:“王伯伯再見。”

王老板一聽自己的稱呼由生疏的老板變成了親切的伯伯,一邊暗贊這小娘子聰慧之餘,一邊也甚是高興。

走在路上,擡頭看向仍一臉肅穆的爹爹,幼微眨了眨眼,又低頭瞅了眼裝米的布兜,笑道:“爹,這下子不會餓肚子了。這米能吃上好多天呢!”

魚宗青收回思緒,好笑道:“你又知道了?那你說這米咱們能吃上多久?”

自家人面前當然不用藏拙,何況她又想逗爹開心,幼微故意扳着小指頭算了算,才不确定地說:“你與娘一人一天二兩米,我一兩,這樣一天三兩,大概能吃将近兩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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