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說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奶娘的事?你說啊!”明芳一腳踏進屋裏,并伸手推了幼微一下。

鄭氏在北屋聽到動靜,正好出來查看,看見明芳的動作不由驚道:“呀,這是怎麽了?”

她對于縣令家的千金還是比較怵的,那股子潑婦勁兒也不好對着發出來,只挺着腰走過來,秀氣漸顯豐腴的臉上滿是驚訝:“張娘子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動手。”

張明芳自幼吃得好喝的好,又比幼微足足大了兩歲,自然個子也高上半頭。

幼微害怕娘知道事情原委後擔心,忙擠出一絲笑,用力把明芳拽進屋裏,邊對鄭氏說:“娘快回屋吧,沒事,芳娘在和我鬧着玩的。”

鄭氏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們一眼,不相信:“是嗎?我看張娘子挺生氣的。”

張明芳氣咻咻地進了屋子,聞言張嘴就欲說什麽,幼微卻又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離門外能看見的視線外,才小跑到鄭氏身旁,小小聲道:“娘放心吧,我能處理得過來,你還不相信你女兒嗎?”

鄭氏不怎麽放心地被幼微勸回了屋中。

幼微回到自己房間,明芳正站在屋子正當中,也不看也在一旁站着的明珠,頭高高昂起,雙目圓睜,一幅非常生氣的樣子。

“好吧,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幼微嘆口氣,走到桌子邊坐下來。

張明芳見她無所謂的态度,又是被人忽視的氣惱又是被人背叛的心酸,忽抖動了一下鼻子,淚便嘩嘩流了下來。

這一預兆不管是幼微還是明珠都沒有預料到,後者詫異地望着她哭得傷心的模樣。好半晌才扭過頭傻傻地看着幼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幼微也忍不住好笑起來,孩子就是孩子,這脾氣當真是陰晴不定啊。她起身扯扯明芳的袖子,道:“先過來坐着吧。”

明芳“啪”得一下打掉她拉着自己的手,掉過身子。繼續哭。

幼微沒有在意。揉揉被打疼的手背,又坐回去,然後自顧自地倒了一杯白開水,慢慢品起來。

張明芳一開始哭的聲音還很大。但慢慢的就小了起來。她從眼縫裏瞧了瞧幼微,接觸到明珠好奇的目光時,雙眼一瞪。又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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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微捂着耳朵,嘆道:“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怎麽欺負你了呢。”

張明芳頓時氣得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蹬蹬跑到幼微旁邊。一雙通紅的眼睛瞪着她:“魚幼微,你就是這麽對我的!見我這麽傷心你卻在幸災樂禍!”

幼微攤開雙手,一臉無辜:“我哪裏有幸災樂禍了?我在喝水好不好!”

張明芳說不過她,使勁咬着唇,默了片刻,卻又大步走到幼微對面的凳子上坐定,擡頭挺胸的。氣勢十足。

幼微将自己的帕子從桌子中間扔了過去。

張明芳接過狠狠擦了下臉上的眼淚與鼻涕,又随手扔給幼微。

幼微嫌棄地舀着一角。皺着鼻子道:“用髒了也不知給我洗洗再還我!”

下邊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明芳自動聽成“也太不知好歹了”!她怒氣沖沖地看着她,紅通通的眼睛中含着無限委屈。

幼微又嘆一口氣,正色道:“你到底是為什麽生氣?”

張明芳不解。

“是為我沒告訴你實情還是為徐奶娘做的事?”幼微慢慢說道,語氣溫和:“若是前者我向你道歉,因為我那時候還沒有确認,不好胡亂開口。但若是為後者,那你就找錯人了,我可不是你發洩的那個對象!”

自相識以來,幼微似乎從沒有說過這麽重的話,明芳愣了一下,擡頭怔怔地看向她,見她确實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後,頓時覺得又羞憤又後悔又難受,唇哆嗦了兩下,但實在沒有勇氣說出話來。

幼微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張明芳恍然明白了什麽,慢慢垂下頭,突然就沉默了。

幼微原就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幫明芳改改她那個火爆脾氣的,此時觀她神情倒是不再激動,情知是勸進去了,才緩了臉色,笑道:“好了,這麽點子事,有什麽好傷心的。徐奶娘的為人你早點清楚就早點能去掉這個禍害!以後也不用因為沒防備被咬一口了。”

張明芳沉默了一下,便悶悶地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是奶……”她頓了頓,眼角閃出一絲對徐奶娘的厭惡:?p>爸道是她引來的拍花子。?p>

幼微看她的表情與當時張夫人看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不由暗笑,真不愧是母女。她垂頭思索了一下,便道:“是你跑進林子那會兒吧,不過那時也只是覺得她态度很奇怪,沒有多想,等到後來去了長安時才慢慢想通的。”

“那個時候你問我她還有沒有家人!”張明芳接口道。

幼微眯着眼睛笑了,誇贊道:“所以說我們的芳娘一遇到正事還是會聰慧起來的。”

張明芳臉色紅了一紅,便道:“剛才是我不好,不該舀你出氣……”她聲音慢慢低下去,眼睛也不敢看向幼微,四處飄忽不定。

幼微也知讓明芳肯開口道歉是多麽難的一件事,微微吃驚的同時也有些感動,知道她這是誠心誠意把自己當做朋友才這樣做的。

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在心裏感嘆,明芳的脾性還是像她爹多一些,是個值得相交的。

“對了,除了徐奶娘的事,你爹還和你說其他了沒有?”幼微想到了什麽,又問。

明芳不解地擡頭,眼睛閃了兩下,蹙眉道:“其他的?什麽呀?”她解釋道:“我是從丫鬟那裏聽說的,還沒見過爹娘呢!”說到這裏,她想到自己一開始讓小豆去前院打探的原因,頓時生氣地撅起嘴:“也不知為什麽,娘就是不想讓我來見你,今天還吩咐袁嬷嬷看着我不許我出門呢!”

幼微擰了眉頭,眯起眼睛想了想,暗道莫非是因為劉伯父去張府的原因。雖如此想,但面上她卻做了無辜驚訝的表情:“是嗎?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攤開手,搖頭開着玩笑:“難道是我做錯什麽事了,讓她一下子讨厭我了!”

明芳卻立即點頭,眉頭皺得緊緊的,看得出來她為此甚是煩惱:“娘一直說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導致我被壞人擄走,正生你的氣呢。”

幼微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這樣啊。”

明芳卻又高興起來:“不過今天過後娘就也知道是冤枉你了,以後肯定是不會再阻攔了。”

幼微暗暗苦笑,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對了,你的面脂做得怎麽樣了?”明芳揉揉紅腫的眼角,自凳子上一躍而起:“走,快點去看看,前天你說快好了。”

看着她一下子恢複過來的精力,幼微瞠目結舌的同時也暗自好笑,所以說與精力充沛的人在一起,你永遠也跟不上她跳躍性的思維。

在雜物屋裏轉了轉,确定明芳沒事了,幼微才讓明珠在這裏陪着,自己去了北屋與娘大致說了一聲,意思就是沒事了,讓她別再擔心。

鄭氏擔憂地望着她,秀氣的眉頭蹙着:“她是不是總仗着縣令千金的身份欺負你?”

“沒有的事。”幼微嗔看她一眼,笑道:“芳娘的脾氣雖然暴躁些,卻是個大方開朗的性子,很好相處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鄭氏摸摸自己微顯的肚子嘆氣:“反正和官宦人家打交道,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說着就又傷感起來了,自懷孕後她就特別容易傷感:“以前都是重身份的,你爹這個秀才放在前朝那會兒也是備受人尊重的。現在卻連個商人的地位也不如了,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幼微垂下眼簾沒有說話,沒有人比她這個重生來的更清楚後世的概況了。一個讀書人如果沒有考上進士做官,或者撈一個師爺做做,你在世人眼裏就什麽也不是。相反,那些販賣絲綢、茶葉的外商在長安卻備受尊重,歸根結底,是因為錢的關系!

所以,現在她才會那麽渴望賺錢,渴望給自家掙一個比較高的地位。在這之前,就要和官家搞好關系。劉謙和與張明芳是她做好生意的第一步,但幸運的是,這兩個她原本只是出于利用心态去結交的人卻是值得交心的!

老天待她不薄!

“娘,你把小妹妹平平安安生下來就萬事大吉了,其他的你什麽也不用擔心,有我和爹呢!”幼微拍拍胸脯,豪情萬千地說。

被她搞怪的樣子逗笑了,鄭氏點了她的腦門一下,道:“快去吧,人家還在等着你呢,別讓客人受冷落了。”

傷感過後,鄭氏依舊走巴結的路線。

幼微吐吐舌頭,道:“明珠在呢,再說我做的那些胭脂夠她抹好大會兒了。”

鄭氏不滿地将眉擰成一個疙瘩:“明珠那麽小,又是鄉下來的,懂得什麽?你那胭脂不是也用好多名貴草藥做的嗎,別讓浪費了,快去看看!”

娘對明珠的态度,短時間是不會再改了。幼微無奈搖搖頭,又嘻嘻笑了一聲,做個鬼臉,起身出去了。

做胭脂的事她和娘稍稍透了底,說是明芳舀錢買的藥材與用具,她自己在古醫術上看來的方子,二人做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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