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紀玉棠的出現使得太上一脈的弟子靜默了一陣, 被控制住的秦若水更是不敢凝眸看她。清微雷網在半空中凝結,電芒在雲層中如游龍一般游走。李光庭負手而立,淡然道:“紀道友, 她是魔種。”
“是因她是魔種, 還是因她是太上道母之胎?”紀玉棠氣得渾身發顫, 她死死地凝望着李光庭一衆,雙眸中滿是怒火。原以為是與魔修大動幹戈, 哪知是針對李淨玉的攻伐。他們此舉與九州諸魔又有何異?
李光庭嘆了一口氣:“所以北海妖修是要同我太上一脈作對嗎?”
紀玉棠冷笑道:“昔日龍主打傷冉競日, 又将我自冉家帶走,不是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過去的太上道尚有“義”與“正”可言,如今看來, 三宮是将那些都抛棄了麽?她伸手往前一拿,當即将落月之弓持在了手中。
李光庭皺了皺眉,雖然都是太上三宮明令要帶回的人, 可紀玉棠與魔修還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她的跟腳在玄門一道。“紀道友, 你是一定要如此嗎?”李光庭再度問道。
紀玉棠眉眼間掠過了一抹倦色與厭惡,過往的認知一次又一次被推翻,她對太上道已經萌生了足夠多的失望。箭矢如同連珠,在半空中演化出了長吟的巨龍, 罡氣在半空中沖擊, 發出了哔啵哔啵的炸響。李光庭眸色一冷,身上的法劍發出了一道嗡鳴,當即化作流光向着紀玉棠殺去,而半空中的雷網也醞釀出了足夠的力量, 發出了滾滾的沉重聲音, 猛然間向下落去!
紀玉棠看也不看那下落的雷芒, 只是略略伸手一點,便見數道神霄清正龍雷與清微雷相撞。在莫大威力的攪動下,一層層的靈機起伏,好似潮生潮落。
“力道堅軀呵。”李光庭哂笑了一聲,劍芒驟然間化作了兩個極為細微的點,瞬間之間便穿透了箭矢凝結成的碧網,直刺紀玉棠的雙眼。在李光庭看來,龍族的力道功法雖能馭使諸多神通,可紀玉棠是散靈之體,修不出法力,全憑自身神意運化,如此不會長于變化。他主修太玄一脈的雷法,可又輔以天地刑劍,縱然是殺不破那重重的鱗甲,可足以将紀玉棠牽制在此處。
在紀玉棠被李光庭牽制住的時候,太上三脈餘下的修士也有了動作,怕李淨玉身上的法力與法器不曾用盡,他們神情警惕,小心翼翼地往一側繞去。
紀玉棠見狀,渾身的氣勢更是高漲。在那兩道疾光刺來的時候,她倏然間化作了一條數十丈的白龍,長尾狠狠地朝着後方的太上弟子身上掃去。至于那兩道刺向雙眸的劍氣,她也不曾在意,眼睑往下一垂,便傳出一道叮當聲響,将那劍氣給彈了回去。
白龍盤桓,雲霧相随。額頭上一道彎月形的印記,散發着一股莫名的的陰冷之氣,而在龍角的上方,則是懸浮着一本神光湛然的道書,藏着萬千的奧義與道理。金色的龍瞳冰冷如霜雪,此刻正緊緊地凝視着李光庭一行人。
李光庭持劍一挑眉:“道德龍相?此是太上道法。”
太始宮弟子見狀,凝視白龍良久,才低語道:“《道德天書》,是我太上一脈的根本法,只是不知她從何處學來的。”
紀玉棠修成了真龍之身,本有行雲布雨、駕馭風雷之能,自然不會畏懼太玄宮一脈的天地刑雷之威。她運轉了“二象同照”神通,緊接着直接以龍身以大道根基,承載冥冥之中的道意。随着道書上大道經文的顯現,她身上的氣息層層拔高,幾乎要超越此方地界。
天穹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連綿成一片的陰雲片片碎裂,如同風中棉絮一般四散。大地猛烈地震顫了起來,那尚未生成的法則仿佛要在此等悍然的偉力之下崩裂。四野無聲,數息之後,那低沉厚重的道音仿佛是天地的呵談。此是大道之根本,淩駕于太上弟子的法道,在道音的沖撞下,所有人身上的法力層層崩散。
李光庭同樣感知到了自身法力被剝奪,他深深地望着半空中那道德龍相,知曉這一過程不可能長久的持續下去,只要度過了此關,對方便沒有辦法阻攔他了。而且這太上根本法乃是借未來之道意,施法之人恐怕無有餘力再做其他的事情。心念微微一動,他運轉了一個“天地非名”的神通,在這一瞬間,他的真名在天地之間扭曲了,等同于他并不存在于世間,身上自然無道可剝奪。不過這神通只是“匿名”,他的法身卻仍舊真實存在的,只是用來避大道之氣意。
紀玉棠冷眼望着李光庭,察覺到他的法力和氣意停在了某個階段,并沒有再生變化,她眼中神光一綻,身後一道化影持劍踏出,劍芒如清風拂過,無聲無息間便落在了李光庭的身上。落在了地上的頭顱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議與錯愕來,鮮血自脖頸噴湧而出,紀玉棠随即打落數道龍雷,直到肉身與神魂俱滅去才罷了手。
“李師兄?!”呼聲之中隐藏着濃濃的恐懼,醒轉過來的人盯着已經化回了人身的紀玉棠,眼眸中滿是錯愕,似是不相信她如此輕易地下了殺手。
“紀道友,你——”秦若水滿臉不可思議。
紀玉棠沒有理會他們,落月之弓上蘊藏着玄妙的力量,箭矢帶起了一片碧浪,演化萬千箭芒,仿佛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以她一人之力要想鎮殺太上三宮所有的弟子,可能性并不大。此刻她只希望對方識相地離開此處!
“與魔為伍,自然是魔,如此看來,北海妖修也堕落了。”一道蘊藏着怒意的聲音響起,太上一脈的弟子顯然不願意就此退卻。可就在他們話音才落下之時,一道悠長的,充滿了奧妙的鐘磬聲傳了出來,一枚枚佛珠在半空旋轉,化作了一篇經文,将太上一脈的弟子困在了圈中。
“太上救苦渡厄法經?”一名太上弟子失聲道,那念誦經文的聲響如同魔咒一般印刻在他的心中,一簇火焰自他的腳下生出,逐漸地與其他弟子身上的業火連成了一片。那弟子仰頭望向了雙手合十,腳踏着紅蓮的白發華裳女修,半晌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淨蓮禪……佛子……”
“靈山佛子已經入魔了,腳下是是燃燒業障的紅蓮火,師兄,走!”秦若水急聲道。身上業障越是深厚,這業火便越旺盛。它并不會要人的命,但是一身道行可能在業火的灼燒中化為烏有。太上三宮的弟子身上雖然有業、有執,可到底沒有枉害太多人性命,遠不似魔門修士那般會被法力燒空,尚有掙脫業火的餘力。
使得太上三宮弟子決意退走的并非是堕魔佛子的業火,而是自凡城飛掠而來的惑心宮女修,或許不久之後,北海妖修一衆也會趕到此處。在除盡魔宗修士之後,那脆弱的聯盟已然是宣告破滅。
風妄收回了落在太上修士身上的視線,朝着紀玉棠一點頭。
紀玉棠擡袖回了一禮,走向了躺在了血泊中的李淨玉。她伸出手将人橫抱起,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草編的碎屑,抿着唇默然不語。
李淨玉咳嗽了一聲,她抓着紀玉棠的前襟,流淌的鮮血将法衣染成了紅色。她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痛快的笑容:“你殺了李光庭,徹底與太上決裂了。你終于對太上道失望了嗎?”
紀玉棠壓着怒意,反問道:“難道在你眼裏我會一直退讓嗎?”
李淨玉“呵”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她窩在了紀玉棠的懷中,下巴抵着紀玉棠肩窩,又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太上失道,天下共逐!将你的仁義禮,将你的執中都抛擲吧,盡情地去恨這個糟糕的世道,将那無形的枷鎖打碎!”李淨玉的語調越來越沉,似是染上了幾分狂意。
紀玉棠雙手驀地緊縮,她低頭只看到胸襟前的一片血色,心中微微一痛,可她仍舊将這份情緒壓了下去。她聽到自己極為冷靜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的目的嗎?讓我看見這一幕,讓我心中生出怨憤與恨嗎?”李淨玉沒有答話,紀玉棠驀地又道,“你從來不相信太上三宮,怎麽會重傷至此?”
李淨玉仰頭,哈了一聲道:“就不能是我技不如人嗎?”
她的話紀玉棠是半個字也不信,她心中百感交集,許久之後,她才掩住了眸中的關切,應道:“技不如人你不會避開嗎?”
李淨玉垂着眼睫,她抿着唇不再答話。
她的反應無疑讓紀玉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道:“我與太上三宮并非同道,你這麽做只是多此一舉。”
李淨玉倏然擡眸,眼中迸射出了璀璨如烈陽的光束,她灼灼地望着紀玉棠,笑問道:“那麽,你在氣什麽?”她的笑聲實在是放肆,胸腔劇烈起伏着,帶動着身軀上的傷痕,又嘔出了鮮紅灼目的血來。見紀玉棠不答話,她仍舊是執拗地尋找一個答案,“你早對太上道失望,那有什麽好憤怒的呢?你的心跳聲可一點都不平靜。”
“你——”紀玉棠惱羞成怒,她瞪着李淨玉道,“我怎麽想與你有關系嗎?”
“怎麽會沒有呢?”李淨玉幽幽地開口道,她的語調變了,頗有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這偌大的九州,只有我能與你同行。”混沌影界是她的,紀玉棠也是她的,在這條路上不容有失。
紀玉棠都要被李淨玉氣笑了:“哈,大費周章,不惜自毀只為要我與你同道嗎?”
李淨玉仿佛感知不到她的情緒,只是道:“不行嗎?玄門除魔,我也除魔;玄門違諾,我卻不曾如此,我不比玄門更清正嗎?我枉殺了誰?我做了什麽惡?我之道念,不與你同嗎?”
紀玉棠自然知道李淨玉與其他魔門修士不同,要不然她也不會一次又一次與她攪在了一次。她抿着唇,沉聲靜氣道:“你是魔種,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随着天海魔宗的道念而顯化,畢竟——”紀玉棠停頓了片刻,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畢竟魔神是被他們催生的是嗎?太上失道,那魔祖就能正其道嗎?天道入執,你我都能放下心執嗎?”
李淨玉:“你真這麽以為嗎?”
紀玉棠沒有答話。她避開李淨玉,只是因為對方是魔種嗎?
她的心思是那不見底的深邃淵海,她的态度,可是比魔還要捉摸不定。
魔宮駐地屹立漫長歲月的法殿在打鬥之中徹底崩毀,只餘下一片廢墟。
好在靈山尚在風妄的手中,将其落入駐地之中,便免去了興建法殿之勞。
混沌影界畢竟是一個新生的世界,其中寶材遠不如九州繁盛,幸而來之時衆人身上都攜帶了不少大藥,李淨玉雖然傷重,可在運化藥丸之後,那恢複時間便大大地減少,只需要數月便能夠完全複原。這一回遭難,對于李淨玉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月相在生死輪轉之間,她對道意的把握又上了一個層次。
“大師姐,你這麽做太危險了。”風鳶一臉不贊同地望着李淨玉,哪裏知道她的“有分寸”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她的視線先是在四面掃了一圈,這才落回到李淨玉的身上,壓低聲音道,“那位看着不像是會入魔。”
“她當然不會入我魔道。”李淨玉挑眉一笑,“清濁二分,道魔兩立,她之道合天之數。”
風妄不解道:“那豈不是我魔道之敵?”
“那也只是道争,是天地運轉不可免除的一環。而且新天如何,誰也說不準呢。”李淨玉眯了眯眼。
風鳶似懂非懂,半晌後才冒出了一句:“反正現在我等的大敵都是太上宮,哦,還有魔門三宗。”重辟魔道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在太上除魔入執的情況下,要面臨的不僅僅是魔門內部産生的争端,還有玄門那邊傾來的壓力。好在天地大劫落下,天道的運演無形中推動了這一步。
又與李淨玉讨論了一會兒凡城中的道傳,風鳶便起身離開了道宮。只是出門時便在廊道上碰見了負手而立的紀玉棠。風鳶眸光一轉,脆聲道:“紀道友是在擔心我大師姐嗎?”
紀玉棠冷笑道:“她有什麽不好的?”
風鳶嘆氣道:“太上三宮下了狠手,到底是傷了根基。”
紀玉棠轉身對上了風鳶滿是憂愁的面龐,眼皮子一跳,帶着幾分憂慮和急切,開口道:“傷了根基?”
“是啊。”風鳶眉眼間滿是傷懷,“大師姐修行太陰至法,在重傷之時難以使得坎離相濟。可惜我等所修之道與大師姐不相契合,要不然姐妹們都極為願意與大師姐雙修,助她早日複原。”
“雙修?”紀玉棠語調上揚,面色忽地難看了起來。
風鳶淡定道:“是啊。紀道友莫不是對我惑心宮有偏見?只不過是道法有異罷了,我倒是可借幾冊道書給你一觀。”
“不必了。”紀玉棠忙不疊出聲拒絕,她轉身便往外頭走。然而數息之後,她又轉了回來,蹙眉道,“我是來與她告別。”
風鳶笑盈盈道:“我知道。”
紀玉棠對上風鳶的視線,心中莫名生出了幾分羞惱,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二,可又不知說些什麽,嘴唇翕動着,最後索性放下了此念,快步邁入了殿中。
此處畢竟是靈山的法殿,到處都是佛門的印記,慈眉善目的佛陀腳下,龍象蟄伏、大鵬斂翅。
“昔日佛陀舍肉喂鷹,降魔渡厄,卻不想自家弟子迷失在‘度人’二字上。”李淨玉盤膝坐在了禪床上,伸手撥了撥一口小巧的銅鐘,她微微擡起頭凝視着紀玉棠,又道,“如何度人?如何度己?”
“此是佛宗法念,你大可尋佛子一論。”紀玉棠對上了李淨玉的視線,抿了抿唇道,“你之傷勢逐漸複原,我要回去了。”
“若我不願你離去呢?”李淨玉托着下巴的,慢悠悠道。
“那又如何?你能困我嗎?”紀玉棠輕呵了一聲。
“不能,你已非昨日之你,我當刮目相看。”李淨玉起身下榻,她赤足踩在了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了紀玉棠,如蒲柳搖曳生姿。
紀玉棠望着李淨玉有些失神,直到面頰上傳來了一陣冰冷,她才驀地收回了神思,一把扼住了李淨玉的手腕,她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沒有說話。修道之人不知寒暑,李淨玉的指尖這般冰寒,想來是太陰之煞的外洩。她松開了手,視線略略地在那泛着一圈紅痕的腕上一掃,低聲問道:“你傷了根本?”
李淨玉反問道:“誰說的?”
紀玉棠擰眉,怫然道:“還需要旁人開口嗎?”
李淨玉故作不解:“你現在又在氣什麽呢?”
紀玉棠矢口否認道:“我沒有生氣。”
李淨玉點頭,順着她的話道:“嗯,你沒有。”
紀玉棠一聽她的語調更來氣了,她說不清自己到底在焦慮什麽,本心躁動,時時刻刻都不得安寧。昔日李淨玉強行将她拘束在洞府困住了她,而如今沒有任何的禁制,她卻像是陷入了囚牢中,不知道該如何掙脫出去。不安的情緒愈演愈烈,打破了她的平靜,甚至連《道德天書》垂落的清氣都無法凝神。
李淨玉一拂袖,風輕雲淡道:“你回去吧,此地無人替太上三宮大開方便之門,他們是無法闖入魔門駐地的。”
紀玉棠咬着下唇,滾蕩的心緒如同潮水起起伏伏。在她醒悟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她的手已經緊緊地落在李淨玉肩上,手中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那肩胛骨。“我以龍相助你調和陰陽,使得坎離相濟。”紀玉棠咬牙道。
李淨玉訝異地望着紀玉棠,沒想到她會提出此事。她彎着眸子,調笑道:“可我看你的模樣,像是要吃了我。”
紀玉棠沒有理會李淨玉。
那日她就不該與秦若水碰面,更不該同意讓太上三宮加入盟約。北海妖修在疆界駐守斬殺混沌怪物,其實并沒有耗費多少力氣。若是他們第一時間趕過去,或許事情便不會變得如此。她試圖避開李淨玉,結果呢?卻是越纏越緊,難以從中掙脫。
混沌影界,除了太上三宮、北海妖修以及魔宮之外,尚有一處浩然正道的駐地。在過去儒門與佛門會聯合坐鎮駐地的,只是這回由于靈山堕魔,佛門力量銳減,殺生道便不打算派遣弟子前往混沌影界歷練。
沈藻盤膝坐在了蒲團上,手指摩挲着酒葫蘆,低聲道:“那日的景象是北海同太上三宮聯手鎮殺魔門弟子?可那處為何不見太上道痕,反倒是靈山顯化?”此刻殿中只有她、顏首夏和塗丹朱三個人。浩然正道是輪值的,極有規序,這一天恰好是春秋天闕弟子休息的時日。
“太玄宮李光庭道友被紀師妹斬殺了。”顏首夏神情複雜,她接到了秦若水的傳書,将那日的事情一一說出。
塗丹朱詫異道的:“太上三宮這麽做太不厚道了吧?他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了?”
沈藻冷笑了一聲道:“在情理之中。畢竟冉家的事情都是他們主導的,連這都做了,還有什麽不可為?說是為了除魔,其實只是想将紀師妹他們拘禁起來,等那勞什子道祖歸來。”
“沈藻,慎言!”顏首夏呵斥道。
沈藻冷冷地睨了顏首夏一眼,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我在這裏還需要謹言慎行嗎?難不成要将我打為邪魔歪道?”
“冉家的那事情我春秋天闕也有份。”塗丹朱冷靜道,“別忘了冉師伯可是春秋天闕的真傳弟子。”
沈藻笑了一聲道:“還是塗師妹坦率可愛。儒門前輩們不為君子,便不是我等之師。”
顏首夏轉向了沈藻,嘆氣道:“那你打算如何?”
沈藻一挑眉:“我輩只當奉道而行,不是嗎?”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卻是看也不看顏首夏和塗丹朱一眼,邁着步子灑然離去。
“顏師姐不攔嗎?”塗丹朱扭頭望着沈藻,眉頭微微蹙起。這位師姐往常便與衆人不同,如今看來,更是越來越遙遠了。
“能攔嗎?”顏首夏輕呵了一聲,眉眼間多了幾分郁悒與清愁。
混沌影界中,其實并沒有那麽多拘束,為她說情,将她從大獄中帶出時,便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這一走,她恐怕就不會再回頭了。在雲赤心入魔之後,那道裂隙已然生出,直至不可遏制。
“她會變成雲師姐嗎?”塗丹朱憂心忡忡。她跟随師長在春秋天闕清修,極少前往白鹿學宮,盡管如此,她對雲赤心的印象也極為深刻。那位曾經在春秋天闕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最後決然離去時,留下了一道不可抹殺的傷痕。未曾隕落于魔修之手的,都做了她雲赤心的劍下亡魂。
顏首夏篤定地開口:“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