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病了 ◇
修狗裝個可憐
何晚山從來都沒有這麽尴尬過。
捂着自己的脖子再次确認了一下後頸處微妙的刺痛感, 他想起餘燃帶他去醫務室貼創可貼時臉上不自然的表情,沉默着排除了陳影河故意和他開玩笑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麽真相就只有一個。
何晚山猛地回頭看向了籃球場的方向。正是中場休息, 餘燃拿着水瓶和毛巾坐在椅子上休息, 目光卻還在往他和陳影河的方向瞥。
何晚山心裏的火氣騰得一下上來了,也不管籃球場邊還圍着很多人,邁開步子就往回走。
早在許落星說他脖子後面被蚊子咬了的時候他就應該察覺到的。這個季節,北京哪來的蚊子, 真要說蚊子,昨天和他睡在一塊的某人倒是一只大的。
難怪今天早上洗漱的時候餘燃總是不自覺地盯着他的脖子看, 何晚山滿臉懊惱地用手遮住自己後頸的吻痕。餘燃他不僅裝傻, 還假惺惺地帶他去醫務室給他貼創可貼。可笑他那時候覺得餘燃是熱心助人,現在一想他根本就是心裏有鬼怕被揭穿。
“诶?餘燃怎麽走了?”
“對啊,籃球賽這不才打了一半嗎?他怎麽就走了?”
何晚山聞聲往籃球場上一看, 果不其然, 半分鐘前還在朝他這個方向張望的餘燃這時已經不見了蹤影。順着衆人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道颀長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體育館門口。
是餘燃。
何晚山立刻追了出去。
他身體不太好,也缺乏鍛煉,自然跟不上餘燃的速度, 沒跑幾步就有些氣喘籲籲。
餘燃一開始是想着趕緊跑路, 找個何晚山逮不住的地方躲起來。然而,他剛出體育館沒多久,回頭就看見何晚山追了上來, 一副很吃力的樣子,本來就白的臉劇烈運動後變得有些煞白。
餘燃一下子心軟了, 想逃跑的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站在原地單手撓頭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何晚山跑了一段路就有些喘不上氣。
他天生體弱不擅長運動, 追上餘燃的希望其實很渺茫。可他就是咽不下心裏那口氣,哪怕很累也想追上去向餘燃要個說法。
“別跑了。”餘燃的聲音突然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響起。
何晚山擡起頭,一分鐘前他還只能遠遠看見影子的餘燃這時候卻站在了他身邊,撓着頭,一副很是糾結不敢多說話的慫樣。
“你早就知道了吧,”何晚山又氣又累,走上去精疲力盡地抓住餘燃的外套衣擺,“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知道被別人發現有多尴尬嗎?”
“我——我哪敢告訴你!我怕你誤會我!”餘燃着急起來說話都有點不利索,磕磕巴巴地給自己找起了借口。
何晚山又羞又氣,自己脖子上被人印了個吻痕,始作俑者卻不告訴他由着他頂着招搖過市,最後還是從其他人的嘴裏得知了真相:“你怕我誤會你,你就不怕別人誤會我嗎?”
“你知道陳影河跟我說我脖子後面有吻痕的時候我有多尴尬嗎?”
“對不起。”餘燃立刻認慫。
既然被發現了,知錯就道歉一向是解決矛盾最好的辦法。他要是在這裏住嘴挨罵,何晚山生完氣後或許不會拿他怎麽樣。
但人啊,就是愛犯賤。
明明清楚事到如今自己最好除了道歉其餘的都別說,他還是嘴巴梆硬想再掙紮一下。
“雖然這的确是我的錯,但追根究底也是你空調開冷了半夜鑽到我懷裏,我原本抱着被子睡得好好的,就算是做夢嘬糖也嘬不到你身上,是你自己硬要靠上來的。”
何晚山拽着他衣擺的手一下子松開了。
完了。
話剛一說出口,餘燃就後悔了。
擡起頭,眼前的人一動不動,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眼裏滿盈水光,冷白的眼尾洇染着些微潮濕的霧紅。
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樣子。
餘燃徹底慌了。
他明明是想認真道歉的,結果現在反而口不擇言地推卸起了責任,倒顯得像是何晚山在無理取鬧。
“那你可以推開我。”何晚山的聲音弱了下去。
他從來沒經歷過這樣害羞到尴尬的場面,他不敢擡頭對上餘燃的視線,耳垂紅得幾乎要滴血:“不好意思,我不該對你發火,是我的錯。”
說着就想轉身逃走。
餘燃看着眼前的人慌張逃竄的模樣,心裏隐約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似乎只要他今天把人放走,自此之後他再想接近就難如登天。
“不不不是我的錯!”餘燃急匆匆地攔住了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口七個大字喊得異常敞亮,“其實我是故意的!”
??
如果心情能具象化,那何晚山的頭頂現在一定頂着一個碩大的問號。
“其實我是故意的,不對,我也不是全部故意的。”餘燃口不擇言緊張得手心冒汗,眼看着再瞞下去何晚山就要和他絕交,幹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腦全坦白了,“我本來是想拿遙控把溫度調高一點的,但是我一看到你在我身邊縮成一團哼唧我就動了壞心思,所以我就——”
就故意把你抱在懷裏,做夢上頭給你脖子後面來了一口。
餘燃的臉騰得一下紅成了煮熟的大龍蝦。
“別說了。”餘燃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晚山兩手捂住。
何晚山臉紅得像是要燒起來,捂着餘燃嘴的手心燙得發麻。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有些時候人們會刻意逃避真相。
這些隐秘的小心思從餘燃嘴裏說出的瞬間,給他的沖擊力不下于直接和他告白。
要不是他現在心情太羞恥餘燃個子又太高,他是真想抓着餘燃的衣領問問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就是因為他總是說這些意味不明暧昧不清的話,他才會胡思亂想。
這時拐角處傳來若隐若現的腳步聲,像是有誰走了過來。
餘燃抓着他的手腕帶他躲進一旁的實驗樓,上午沒有班級上實驗課,一整層樓都是空教室。餘燃拉着他躲進其中的一間,防盜門關上,窗簾緊閉的昏暗教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何晚山悄悄攥緊了手指,被餘燃握着的手腕像是要跟着對方的體溫燃燒起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太近了,近到此時此刻他再也顧不上其他,只希望自己過于猛烈的心跳聲不要被對方察覺。
“晚山,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留下痕跡的。”餘燃放低姿态,像是求饒般貼着他的耳畔輕輕地說出最後一句解釋的話,“我只是想——就是想……”
餘燃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空教室裏門窗緊閉,八月末尾的陽光蜜糖般溫柔又粘人,照映着窗外灰白樹影在地面上落得影影綽綽。
他手裏握着何晚山的手腕,肌膚相貼距離清零,暧昧的熱意在兩人之間膨脹,氣氛開始變得微妙,難以隐忍的情愫順着手指的紋絡裏旋回流淌。
他聽見自己愈發急促的心跳,昏暗的視線裏只有對方的輪廓清晰鮮明。他想他大概真的是對眼前的人毫無抵抗力,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色膽包天不知悔改,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這個距離,再靠近些說不定能吻到何晚山的唇角。
餘燃心裏猛地一個激靈,連忙懸崖勒馬把持住自己那點不分場合的沖動。
何晚山也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有些岌岌可危。
其實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都會暧昧又微妙。
有時是因為默契,有時則是所謂的驚鴻一瞥一見鐘情,目光相接,一切情愫不必言明便已坦誠且熱烈,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旁白做陪襯,該懂的,他早已都懂,只是不願承認,不肯相信。
恰好這時餘燃握着他的力道一松,他趁機掙脫開手腕頭也不回地跑回教室。
上課鈴聲很快響起,餘燃沒過多久也回到了教室。許落星看見他臉頰通紅氣喘籲籲,還好心地湊上來問他發生了什麽。
何晚山搖了搖頭,只說自己沒事,心裏卻恨不得狠狠踢一腳坐在旁邊的餘燃。
課程表的下一節課是語文課。
高中語文課上随堂默寫古詩詞是每日慣例,為了減輕老師的工作量,默寫完後通常都是同桌之間互相校對批改,寫錯一個字扣兩三分,錯半句扣五分,二十來句詩詞湊一塊要是低于90分就得拿着批改過的本子去辦公室當着老師的面重新默寫一遍。
餘燃記性還算不錯,雖然現在習慣了擺爛式學習,但他底子總歸擺在那。
不然剛進高中的時候也考不到年級前十,區區古詩詞自然不在話下,每次都是滿分全對。
但這一次,他打開自己的默寫本,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鮮紅的85。
向來批改寬松的何晚山把他每一個因為習慣連筆或是缺點的字都用紅筆圈了出來,不多不少,正好夠他去語文辦公室一日游。
餘燃自知理虧,被故意挑刺穿小鞋了也不敢聲張抱怨,只能自己認栽乖乖地跑去語文辦公室重新默寫。
語文老師見着他這位稀客也是吓了一跳,默寫完替他批改的時候還話裏有話地誇何晚山認真負責,就差明着直接告訴他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去找何晚山麻煩。
回到教室,他拿着批改滿分的默寫本默不作聲地坐回座位。
身旁的何晚山低着頭猶自看書,一副拒絕和他交流的樣子。他故意湊上去想要找借口說話的時候還刻意避開他去找前座的許落星聊天。
餘燃心裏雖然有點小委屈和小脾氣,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誰叫他瞞而不報惹何晚山生氣,何晚山別說是不理他了,就是邦邦給他兩拳他也只能受着。
但何晚山的應對卻比直接給他兩拳還難受。
他不罵他,也不打他解氣,而是直接把他當成了透明人,完全不理他。即使他故意湊上去沒話找話也當聽不見。
兩個人的冷戰就這麽持續了一整天。
餘燃的心情從一開始的忐忑到後悔再到恨不得給自己來兩拳,放學回家的時候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無家可歸流浪狗的可憐。
回到家後,餘燃垂頭喪氣的,經常一起玩的富二代打電話讓他出去飙車他都提不起興趣,簡單地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也許是因為他昨天早上光着膀子吹着冷風睡了一覺的緣故,又或者是因果循環他騙了何晚山所以老天爺看不下去故意懲罰他,整整五年沒生過的病的餘燃感冒發燒了。
他獨自一人住在學校附近的別墅裏,昨天晚上傭人和管家因為工作都回了老宅,整棟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
餘燃也不矯情,自己暈暈乎乎地起床找了溫度計,一量38.7,離39度的高燒大關就差臨門一腳。
餘燃看着溫度計上的數字,太陽穴漲得難受,心裏卻不由得松了口氣。
生病發了高燒,上學自然是上不成。在電話裏和班主任老劉請假的時候,老劉聽他蔫了吧唧的聲音也沒為難他,直接給他批了一天假讓他好好休息。
餘燃吃了退燒藥躺回床上,想着捂緊被子睡一覺發發汗,卻難受得根本睡不着覺。
最後他暈暈乎乎的,也記不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已經是夕陽西下,放在枕邊的手機上亮着八條未讀消息,全都是許落星和徐嘉行給他發來。
他的頭還是疼得厲害,但所幸燒已經退了。
餘燃坐回床邊解鎖手機屏幕,許落星和徐嘉行給他發了差不多的消息,除了關心他的身體情況外,都特意通知了他同一件事——今天放學何晚山會到他家給他送課堂講義。
餘燃因為發燒而意識混亂的大腦一瞬間通透了,看了一眼牆上的鬧鐘後連忙爬起來給自己穿了件衣服。
他其實沒有病得那麽嚴重,還沒到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程度。電話裏對老劉描述得那麽嚴重其實是為了找個借口避避風頭,以免何晚山揪着吻痕的事對他發難。
但他是真沒想到老劉居然會叫何晚山來給他送課堂講義。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躲人沒躲成功,人家還直接找上門來了。
得到消息的餘燃連忙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了起來,沖進浴室給自己兜頭沖了個涼水澡。恰好這時候門鈴聲響起,餘燃匆忙找了條幹淨的毯子把自己裹住,然後慢悠悠地晃到門口開了門,一副生病虛弱得不行的樣子。
何晚山拎着一大袋東西站在門外,右手還保持着按門鈴的姿勢。
“是晚山啊。”餘燃裹着毯子虛弱無比地咳了兩聲,“進來吧。”
老劉讓他來餘燃家裏送講義的時候他其實是有點生氣的。
他沒那麽快消氣,而且他也不清楚餘燃是真生病了還是單純為了躲他騙了班主任。但老劉并不知道他們倆在鬧別扭,許落星和徐嘉行又都各自有事不方便,所以把這件事拜托給了和餘燃關系很好的自己。
他不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出了學校,照着許落星給他的地址打車五分鐘到了學校附近的高檔小區。
來的路上,他在路邊的便利店買了一些清淡的食物。想着如果餘燃是真的生病了,他就把這些給他,如果餘燃是騙人的,那他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和這個人說半句話。
他在心裏設想了許多種可能,他不否認自己還沒消氣,主動來找餘燃心裏總歸還是有點別扭。
但當他按響門鈴,他聽見有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門前給他開了門,門後的餘燃裹着毯子鼻尖通紅,可憐巴巴地看向他的時候,他又心軟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餘燃:嘤嘤嘤QAQ;
何晚山:可惡!
.感謝在2022-06-07 18:26:59-2022-06-08 17:07: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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