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明正大 ◇

讓魚兒上鈎

“可他會幫嗎?”徐嘉行對此持懷疑态度,“就簡竹那樣的,你又不和他沾親帶故,沒點實際的好處他根本理都不會理。”

“不試試怎麽知道。”許落星一向樂觀,“我聽說自從他哥找回來了, 他脾氣好了不少,說不定就看在燃哥和他親哥殊途同歸的份上選擇幫一把呢。”

這麽一說,餘燃也覺得有點道理。

簡竹是京圈裏出了名的有手段不好惹,這個生來就心狠手辣适合玩弄權術人心的家夥對付劉聲那種貨色肯定比他擅長。

于是餘燃找了個時間打電話給許久沒聯系的林錦陽, 托他這個簡竹名義上的哥夫約一約小舅子。

林錦陽去南方之前和餘燃交情不錯,雖然沒好到裴寂川那種份上, 但有事拜托還是會願意幫忙。

正巧餘燃想見簡竹他也樂意得很, 他帶着自己心上人回了北京都快一星期了,簡竹那家夥總是黏着陸清竹不放,他正想着給這個黏着自家哥哥的冷臉兄控找點事做, 給他和陸清竹過甜蜜二人世界的機會。

于是雙方會面立刻提上日程。

到了見面的日子, 餘燃帶着何晚山登門拜訪。

簡家老宅身處市中心, 鬧中取靜,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北京建了一座園林不說甚至還有一片私人所有的樹林。

他們到簡家大門的時候簡家的管家早早地就等在了那裏,确認好預約後把他們帶進了東邊的一座小樓。

小樓是民國時期的西洋風格, 帶了點東方建築的韻味, 看着頗有些中西文化沖突碰撞的意思。

管家把他領到門口就轉身離開了。餘燃推開門看見落地窗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人。

是簡竹。

“你們來了。”很清冷的聲音,椅子上的人擡起頭來示意他們在一旁的沙發上落座,“坐吧。”

何晚山站在餘燃身邊, 趁着落座的工夫悄悄打量了一下對方。

眼前的人看上去年并紀不大,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 雖然面容溫和斯文, 但一身逼人的貴氣卻極具壓迫感, 即使是一個不經意間的眼神掃過都能讓人噤若寒蟬。

“我原本以為你會一個人來。”簡竹不鹹不淡地看了跟着餘燃進來的何晚山一眼,“現在看來原來堂堂餘家的少爺也和林錦陽那家夥一樣,是個黏着心上人不放的戀愛腦。”

“你這樣說你哥的對象是不是不太好。”餘燃面無表情地吐槽了一句,“我聽錦陽說你也特別喜歡黏着你哥,你倆非要比較也就彼此彼此吧。”

“看來你和林錦陽關系挺好。”簡竹沒有多做回應,話鋒一轉直入正題,“你的來意我大概已經了解了,畢竟你家的那個私生子在圈裏還算有名,這些年也沒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但問題來了,我為什麽要幫你?”

簡竹拿過一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鏡片,眉眼是居高臨下的疏離清隽:“幫你對我沒有半點好處不是嗎。”

“對你是沒有什麽好處。”餘燃也不打什麽空頭支票,說些未來報答你之類的廢話。

反正他來這也就是試試,人家要是不樂意他就走,一個劉聲而已他認真起來也不是不能對付,大不了再揍一頓。

“所以你樂意幫就幫,不樂意也沒關系。”餘燃的态度坦蕩又嚣張,看得何晚山一臉錯愕,生怕簡竹會被餘燃的态度惹怒。

但出人意料的是,簡竹聽完這話卻沉默了。

接着目光一轉,落在他的身上。

“餘燃你也清楚,我從來不做對我沒有好處的事。”

“但你的這位——嗯——戀愛對象,和我哥哥很像。”簡竹的回答出乎意料,注視着何晚山的眼神認真專注,不像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而且你們也清楚我表哥是什麽情況,你們要是現在出了事,勢必會有流言蜚語波及到他。”

“鑒于這一點,我可以破例在沒有任何好處和利益的前提下給你們提供一點幫助。”

“簡竹你看哪呢?”餘燃一看簡竹的目光如狼似虎地黏在自家晚山身上,立刻開啓護食模式,一手摟住自家對象肩膀暗搓搓地宣誓主權,“人對象就站在這呢,你直勾勾地盯着不太好吧。”

何晚山看着餘燃那副警覺中帶了點小得意的表情害羞得恨不得找地方躲起來。

他看的清楚,所以他知道簡竹看向他的目光裏不摻雜半點餘燃以為的旖旎和暧昧,而是純粹的,不摻雜半分情感的審視和忖度。也就只有餘燃這個被熱戀期蒙蔽了大腦的笨蛋會覺得對方是在觊觎他。

在來簡家親眼見到簡竹之前,何晚山一直以為許落星和徐嘉行對這個人的形容誇大的成分居多。

但直到他親自和對方接觸,他才明白過來許落星他們其實形容得很是恰當。

如果可以選擇,何晚山絕對不會和簡竹這樣的人有任何交集。

比起張揚桀骜但本質純良的餘燃,眼前的人心狠手辣得徹底,哪怕生着一張清隽斯文的臉也遮不住那滿身權利熏染出的矜貴殘忍。

“抱歉。”簡竹的表情還是淡淡的,纖薄鏡片下的眼睛裏緩緩流淌着銳利的暗光。

“劉聲是個有點小聰明的人,但很可惜他也只是有點小聰明罷了。”簡竹清冷的嗓音帶了點煙熏的沙啞,三言兩語把劉聲圈點,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敘述今日天氣如何,“用最拙劣下作的手段散播你的謠言是他試圖擊垮你的方式,以為只要你負面纏身,餘家就會考慮用他來取代你。”

“但這也同樣證明他本人目光短淺。”

“你趕緊的,直接說重點。”餘燃沒什麽耐心,他和簡竹不太熟,也沒那個工夫在這聽對方當謎語人,再加上這人還有點觊觎自己對象的嫌疑,他更是恨不得趕緊帶着晚山離開這裏。

“都說你簡少時間寶貴,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直接說用什麽辦法吧。”

“你還真是和錦陽說的一樣沒耐心啊。”簡竹看見餘燃這毫無耐心的态度也不生氣,猶自閑情逸致地撥動着手腕上盤弄得光滑水亮的紫檀佛珠,“也難怪你會中劉聲那種不入流的貨色的招。”

餘燃一聽這話登時坐不住了,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這短短幾句話裏的嘲諷,簡竹這人陰陽怪氣的,就差沒直接罵他頭腦簡單。

但說實在的,簡竹說得其實也沒錯。

初中時候的餘燃年輕氣盛,溫室裏長大的富家少爺哪裏鬥得過從小在社會底層摸滾打爬心機深沉的劉聲。一開始他只當劉聲是想耍些下三濫的手段膈應他所以沒有搭理對方,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卻沒成想他的反擊正中對方下懷,反倒間接地坐實了劉聲傳出來的那些謠言。

而且誰叫他現在來是有求于人,而且何晚山也在場,他現在忍住說不定等會還能在晚山面前順水推舟裝一波委屈,趁機親親抱抱解解饞。

于是他冷靜下來,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晚山,在确定對方滿心滿眼都瞧着他之後,乖乖地放軟了态度:“行吧,有求于你,那你說什麽都有道理。”

“簡竹你趕緊說正事,劉聲那家夥現在說不定在想辦法折騰我。”

“不是說不定,是肯定。不過你也不用着急,要的就是劉聲在想辦法。”

“啊?”餘燃單純少年的本質在簡竹這個老謀深算的狐貍面前凸顯得淋漓盡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會故技重施地試探你們,即使他手裏沒有任何證據,甚至他自己也不清楚你究竟有沒有和男人交往。

但只要他把傳言傳出去,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讓那些人來質問你激怒你。只要你到時候對此表現出激烈的反應,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至于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劉聲用什麽手段對付你,你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簡竹慢慢撥弄着手腕上的小紫檀木佛珠,“輿論是最容易操控也是最容易反噬其身的東西。”

“一個人說了一次謊話被拆穿,那麽連帶着他之前說過的實話都會被懷疑。”

“他私生子的身份本來就很尴尬,而且這些年他總是試着和圈裏的人來往攀關系,想要進入餘家取代你地位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凡他污蔑抹黑的事被坐實一次,現在有關于你所有的不利傳聞都會轉頭成為刺死他的利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故意給劉聲制造出我們真的在交往的假象,讓他手裏有所謂的把柄,然後反過來澄清,指責他一直想方設法污蔑我?”餘燃聽懂了簡竹話裏的意思,但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那要是被他拍下了照片視頻這些該怎麽辦?這風險也太大了。”

“那就要看你抛下什麽樣的誘餌了。”簡竹的目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在沒有明确誘餌的時候,魚兒才會想着散布謠言。”

“這事關餘家的聲譽,你上次打斷了劉聲的肋骨,劉聲也沒讨到什麽好處,相比之下他當然會選擇更有效的辦法,至于怎麽讓他上鈎,那就是你自己該想的事了。”

餘燃微微沉吟,心裏也有了主意。

“行,那我就自己看着辦吧。”餘燃不想多待,說完起身準備告辭。

臨走前,餘燃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扭頭;

惡劣地問了一句。

“簡竹,我聽人說你打斷了你表妹的腿?”

“當然沒有。”簡竹還是一副清冷的表情,半隐在鏡片下的眼睛裏卻慢慢沁出笑意。

“首先,我從沒承認過那是我表妹,就像你不承認劉聲是你哥哥一樣。”

“其次,那是她自己摔的。”

告別了簡竹,餘燃帶着何晚山離開了小樓。

經過一棟小樓的時候餘燃擡頭看到不遠處的房間裏似乎有人。

餘燃稍稍走近了點,恰好這時房間裏的人也低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修長的指間夾着一支燃剩一半的煙,漆黑深邃的眼睛在煙草燃燒的淺藍色煙霧裏平靜無波地望進他的眼裏。

餘燃認出那人是許久沒見的林錦陽,來之前他還聽許落星和徐嘉行他們提起林錦陽這厮在南方受了不少苦。

但現在一看這貨哪裏有半點受過苦的痕跡,分明滿臉都是被愛情滋潤的意氣風發。

餘燃忍不住沖樓上的人白了一眼。

而就在這時,深色的窗簾一陣晃動。

一只雪白的胳膊從林錦陽身後伸了出來,輕輕按住了他拿煙的手。

餘燃總算明白了簡竹為什麽會說何晚山和他哥哥很像。

一樣的雪白,一樣的柔軟,身上都帶着一股子南方濕潤水土才能溫養出的溫潤靈秀。

房間裏的人笑着丢了煙,伸手一下子把身後的人摟進懷裏,從餘燃這個角度,他甚至能看見林錦陽摟了人俯身輕柔吻過那片雪白背脊。

餘燃別扭地轉過身加快了腳步。

他雖然又浪臉皮又厚,但總歸還是個沒開過葷的純情處男。大白天地一不小心看到人家小情侶大膽又恣意地親熱,怎麽着還是會有點臉紅加眼紅。

林錦陽那眼神,就差明晃晃地把「羨慕吧,這我對象」七個大字頂臉上,不管怎麽看都是故意炫耀給他的。

可惡,他和晚山自從上次親親之後就再也沒有過身體接觸,別說啵嘴了,晚山連小手都不給他拉。他們出去一塊吃飯逛街買教輔書什麽的,彼此都得隔開一米的安全距離,他想湊上去膩歪膩歪都會被晚山以劉聲為借口拒絕。

餘燃一臉吃癟的小別扭,沖上去拽着自家對象的衣角一聲不吭地求安慰。

“餘燃,你怎麽了?”何晚山笑着看向自家小男友略帶委屈的臉。

餘燃不說話,拽着何晚山飛快地離開了簡家。他絕不能讓自家純潔的小男友看到林錦陽那厮白日宣淫的場面。

離開了簡家,何晚山談起了剛才見過的簡竹,想着簡竹願意幫忙說不定日後還能成為朋友,話裏還稱贊了對方幾句少年老成。

但沒想到,這幾句話卻戳中了餘燃熱戀期的敏感點。

“你還在想着簡竹?”餘燃臉上的表情立馬不樂意了起來,“我承認那小子長得挺帥的,但他這人心狠手辣看誰都是滿滿的算計,你這種心思單純的他簡竹能一口氣活吃一卡車!”

何晚山一愣,還以為餘燃是因為他的走神生氣,軟聲軟氣地開口哄他。

但他很快就從對方不安分的小眼神裏察覺到這不過是餘燃借機揩油的小把戲。

“你又耍我。”何晚山不樂意地扭頭就想走。

餘燃眼瞧着自己浪過火了,一個道歉的滑跪又快又标準,也不管他們現在還在外頭,沖上去摟着何晚山就開始膩膩歪歪地要親親啾啾。

何晚山被磨得沒辦法,只能拽着餘燃,在一個無人看到的角落裏捧着他的臉踮着腳尖輕輕吻他。

餘燃的臉騰得一下紅了。

已是立秋,天氣開始轉涼,午後的風裏盛夏的熱意被一寸寸抽離,和着微弱蟬鳴莫名有種時光沉寂的靜谧。

溫潤日光裏,何晚山就這麽望着他慢慢笑起來,水洗過一般澄澈的眼眸,溫溫柔柔的笑裏藏着些無可奈何的縱容和寵溺。

餘燃緊張地移開視線凝視着前方地面上一片形狀規整的落葉,嘴上沉默不言卻在心裏無聲寫下了許多行白日情詩。

何晚山松開了手,轉身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接着回過身,笑着問他。

“餘燃,我在夢裏見過一個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他也和你一樣,說自己喜歡我。”

何晚山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餘燃,你是他嗎?”

何晚山的話委婉得太直白,字字句句就差對他坦言相愛。

餘燃的鼓膜被自己的心跳聲撞得發痛。他不敢呼吸更不敢挪開視線,只是加快腳步和身旁的人并肩。

“我才不是你夢裏的人。”一片溫暖日光裏,餘燃悄悄地牽住了何晚山的手,“他只能在你夢裏吻你,而我能像這樣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今晚有事要外出,有錯別字回來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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