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正文完結 ◇
感謝閱讀
得到了餘老爺子的肯定, 餘燃心滿意足地買了第二天的機票,火急火燎地趕回雲南。
餘老爺子被他這副歸心似箭的模樣氣得不輕,心想真是嫁出去的小子潑出去的水。去了雲南好幾年沒回來, 他現在松口了居然不想着他這個爺爺, 滿腦子都是回去找自己相好。
第二天,餘燃給遠在雲南的何晚山買了機票,十幾個小時的旅程結束,何晚山再次踏上北京這片繁華的土地。這是他第一次以餘燃愛人的身份登門拜訪, 餘家長輩雖然依舊有些別扭,但眼神中已然沒有了厭惡與反對。
餘燃牽着他的手, 挨着他坐得很近, 像是故意要顯擺他們之間的關系親密,臉上的表情活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眼裏滿是藏不住的喜悅。
何晚山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若是能尋得兩全法, 誰會願意在家人與愛情中擇二選一。餘燃很好, 這樣好的人不該為他抛棄家庭。
他做不到那麽自私, 也不想做浪漫愛情故事裏追随着富家少爺私奔的女孩。所謂的愛情應當是雙向奔赴,任何一方的單向付出都是不公平的,他會永遠站在餘燃身邊, 和他一起面對未來。
餘老爺子看着兩個孩子親密無間的模樣, 除了無奈,心裏也有些許安慰。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承認自家孫子是同性戀的一天。他的思想做派都是幾十年的那套, 那個包辦婚姻尚是主流自由戀愛會被批為生活作風問題的年代早已成為歷史,他的觀念早就不适合現在。
他想他應該是難過的, 但他轉念一想, 自己年事已高, 再過幾年不過就是一捧黃土,強行把人拆散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家裏人知道這事嗎?”餘老爺子問的是何晚山。
何晚山很早就把他和餘燃之間的事告訴了遠在老家養蠶種田的爺爺,比起反對,爺爺更多的是震驚,久久地回過神來之後才啞着聲音問他——
“小橋,那孩子對你好嗎?”
電話那頭,何晚山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爺爺,他對我很好,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像他這樣對我好的人了。”
“對你好,那我就放心了。”老爺子又恢複了那副樂呵呵的模樣,“我們小橋小時候吃了太多苦,老天爺都看在眼裏,從今以後要一直幸福快樂才行。”
“爺爺啊,會永遠支持你的。”
何晚山微微垂眸,壓下心尖泛起的那點酸澀:“我爺爺不反對我和餘燃在一起。”
“那就好。”餘老爺子有些悵然若失地松了口氣,倒也不是後悔,只是覺着他雷厲風行了大半輩子自以為看穿了世态炎涼人情冷暖,到頭來卻還不如人家老爺子豁達開明。
“以後你有空就和餘燃一塊來家裏看看,要是願意你們可以直接調職到北京。”餘老爺子嘆了口氣,“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等過了冬天你們跟我一塊備點禮物去南方”
“我總要去見見我的親家。”
有了餘老爺子發話,餘燃和何晚山算是正式地從「私奔」轉型成了「光明正大地處對象」。
他和餘燃都很忙,難得的假期會回北京或是南方,看望一下家裏的老人。
一切到此似乎已經是塵埃落地,展望未來一片坦途,可何晚山卻總覺得心裏隐約有些不安。
他早已經不再糾結自己做的那些夢究竟是預知還是所謂的前世。
28歲之後他不再做奇怪的夢。
夢裏見到的事并沒有完全變成現實,很多事都已經發生了改變,他和餘燃走在了與夢境中的他們完全相反的道路上,照理說再難重蹈覆轍,但何晚山不知為何還是有點不安。
他的夢定格在最後,夢裏的餘燃一身警裝,殷紅的鮮血染紅地面。
何晚山忍不住瑟縮,心中不安的情緒像是被夜色放大。恰好這時餘燃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卷着被子一下子把他裹進懷裏,一副準備偷襲調情順帶着吃幹抹淨的架勢。
“餘燃。”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何晚山輕輕抓着餘燃的外套衣角,眼神從飄移逐漸化作堅定,“我有東西要給你。”
餘燃連忙收斂了自己吊兒郎當的樣子,何晚山的表情明顯就是要和他說正事,這時候胡攪蠻纏,不合适。
“晚山,是什麽事啊?”餘燃把被子放在一邊,在床上端正坐好。
何晚山想了想,轉身從書櫃裏拿出了一個陳舊的錦盒。
餘燃認得這個東西,這是何晚山的父親殉職時佩戴的警徽,也是他唯一留給自己兒子的遺物。何晚山一直把它看得非常重要,時不時地就會拿出來用細絨布仔細擦拭。
“這是我爸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我現在把它送給你。”何晚山把警徽連着警徽一起遞給了餘燃。
餘燃頓時被吓了一跳,這是何晚山殉職的父親留給他最後的遺物,何晚山把這枚警徽看得很重,于情于理他都沒法收下:“晚山,這是你爸的遺物,我不能收下。”
“沒關系的。”何晚山輕輕握住了餘燃的手。
“說實話,其實我一開始以為那只是你哄我的玩笑,我沒想過你會真的選這條路。我想,如果我爸的在天之靈知道你的決定,他也會同意的。畢竟你現在也算是他的兒子了。”
餘燃一聽這話,頓時不好意思地笑出了聲,心想自己和自家相好在一塊了這麽多年,他知道晚山父親的警徽對于晚山而言具有多大的意義,晚山把這麽珍貴的東西送給他,他受寵若驚的同時又忍不住暗喜,心想這是不是等同于天上的岳父也承認了他這個女婿。
餘燃心裏想得美滋滋,連忙把錦盒收好放在書架最顯眼的位置,想着改明有空再去買個玻璃罩省得放着落灰。
岳父的東西,既然給他了他就得拿出一萬分的态度好好對待,這才對得起何晚山的信任。
放好錦盒,餘燃跳上床,趁着高興開始胡攪蠻纏。何晚山拗不過他,只能從了。
一覺到天亮,餘燃精神頭好身體也棒,卻是被折騰了一宿的何晚山先醒了。
小心翼翼地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餘燃還沒有醒,窗外稀薄淺淡的天光飄忽落在他的眼睑上,幹淨得讓人忍不住屏息。
何晚山本應該出門去客廳裏吃早飯,但不知為何,那一刻,他卻只想安靜地守在他的身邊。
冬日溫暖的驕陽灑落餘晖,眼睑閉合的虹膜處覆落一層模糊柔軟的橘黃。就這麽安靜地坐在床邊,也不知是什麽驅使着他俯身在餘燃的唇角落下一吻。
餘燃猛地伸手抱住了他,睜開的眼睛裏明晃晃地全都是詭計得逞的笑意。
何晚山這才反應過來餘燃這是在裝睡,心下一陣羞惱,下意識地就想躲。但餘燃卻抓住了他,像個初嘗戀情的毛頭小子一樣急切索吻,變着花樣地說些惹人面紅耳赤的情話,哄他再給些甜頭。
一直等到何晚山挨不住他捉弄的吻露出一副準備生氣的模樣,餘燃才心滿意足地收斂,然後悄悄壓低聲音靠在對方身邊說道:“晚山,我想和你一塊去蜜月旅行。”
他們最後把蜜月旅行的地點定在了意大利。
這是何晚山第一次出國,一切都是新奇的。餘燃牽着他穿過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他們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彼此的眼中滿是對對方的深切愛意。
旅行的最後一天,餘燃帶他去了阿馬爾菲海岸。
臨近黃昏,漫天雲霞恣意渲染,冬日瑰麗的落日餘晖在海面上斑斓暈染開濃郁的燦金,和夜色将至的淺淡霧藍。
餘燃站在海邊的沙灘上,何晚山去街邊的飲品店給他買熱飲。陽光微涼,冬日的餘晖溫柔灑落在柔軟潮白的沙礫上,泛着金白的日光覆落眼尾是恰到好處的溫熱。
走出飲品店的時候,何晚山扭頭看見海岸邊的餘燃。脫了外套,餘燃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毛衣,就這麽站在波光微漾的大海前向他張開雙臂。
遼闊寬廣的地平線中央,海水與天空交彙相接的地方。或許是有了落日蒼穹和波光海洋的映襯,餘燃的身形隐匿在滿天水色煙霞之中,白色的輪廓有些微微的突兀,背影顯得是那麽的孤單,像極了追逐陽光不斷遷徙離去的候鳥。
沒來由地,何晚山突然想起了那個重複了無數次的夢。
望不到終點的列車,突兀響起的電話。
夢裏的餘燃站在水天相接的蔚藍裏,摟着一束純白的山茶花,向他告了永別。
何晚山猛地加快了腳步,從正常的散步轉為竭盡全力的奔跑。
也不知道是什麽促使着他向前跑去,那一瞬間他顧不上其他,他只想留住眼前的人,他不能像夢裏那樣,再次眼睜睜地看着餘燃在他面前離去。
“餘燃!”
餘燃聞聲張開雙臂笑着看着何晚山跑到他面前。
預料之中一個熾烈赤誠的擁抱,何晚山抱着他微微喘息着,熟悉的溫暖從背後慢慢的包圍過來,凍得發麻的四肢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熱意。
“投懷送抱咯——”餘燃孩子氣地把人抱緊不肯松開,“這是誰家的小美人啊,我抓住就歸我咯——”
何晚山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扭頭把手裏還冒着潮白熱氣的熱可可塞進對方手裏就想走。餘燃哪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一手拿着熱可可一手撩開衣服外套把人一下裹進自己懷裏。
何晚山一下子不動了。或者說,動不了了。
餘燃把熱可可塞回他手裏,兩人之間狹小的距離裏緩慢彌漫着熱可可微甜的香氣,仿若凝成實質的甜蜜香氣混雜着海風微微的鹹澀流溢開。
“周圍有人看着呢。”何晚山壓低了聲音。
餘燃哪裏管得了這些,他和何晚山早就已經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他們已經長大,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未來。他們不再需要遮掩,他們也能像很久之前,在街道轉角處遇到的那對情侶一樣,光明正大地牽手親吻,恨不得人盡皆知他們彼此相愛。
短暫的旅行結束後,餘燃和何晚山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餘燃還是那個雷厲風行的緝毒警察,天天忙着工作,處理自己轄區裏的大小事件糾紛。何晚山因為表現出色入職後沒多久就升了職,市裏領導準備派他去北京參加交流會。
何晚山出差那天已是年關将近,離過年只剩不到十天,算算時間他應該能在年三十前回來,陪餘燃一塊過年。
一個星期的交流會順利結束,何晚山買了些餘燃在北京時愛吃的小零食,坐上回雲南的飛機。
下了飛機,離回家還有很長一段路,他和餘燃工作的地方很偏遠,每次出差回程都要花很多時間。
這時已是年關,天空中時不時就有煙花亮起,街上一派迎接新年的繁華景象。
何晚山坐上回程的大巴車,這是單位裏安排的車輛,雖然沒有坐高鐵來得快,但他可以舒服地在車上睡上一覺,第二天醒過來差不多就能到瑞麗市。
何晚山放好行李,坐在靠窗的位置,同行的同事們大多都已經疲憊不堪,除了幾個人還在低聲閑聊,其餘的不是低頭玩手機就是閉目養神。
就在此時,何晚山的電話突然響了,屏幕上亮起的聯系人是餘燃。
「砰」得一聲巨響,車窗外盛開的煙花将整片夜幕映得亮如白晝。
何晚山保持着拿着手機接聽的姿勢,轟然作響的煙花爆炸聲裏,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變得模糊破碎,可他還是在一聲聲破空的呼嘯聲裏聽見了有人這樣對他說道:
“餘燃出事了,現在在xx醫院。”
何晚山無暇再考慮其他,歸心似箭,他下了大巴車打出租車直沖最近的高鐵站,最近一趟回程的高鐵是在半小時之後。
漆黑的夜色裏,那一片璀璨斑斓的煙花上最後的幾縷光線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
何晚山坐上了高鐵,車窗外夜幕深重,霧氣氤氲,滿眼都是幽暗深沉的藍。
幾朵煙花遠遠地亮起,短暫地驅趕黑暗。随之而來的黑藍夜色是仿佛要淹沒一切般的柔和靜谧,陰雲散去月光灑落,萬物就此沉寂。
二十分鐘後,何晚山出了高鐵,正是深夜,高鐵站外鮮少有出租車。何晚山顧不上多想,解鎖了一輛共享單車拼命地沖向電話裏告訴他的醫院。
餘燃所在的醫院裏高鐵站不遠,途中還會經過餘燃負責的轄區。
路旁的行道樹似乎依舊是盛夏時繁茂葳蕤的模樣,粗壯的莖幹,枝桠沉默着向夜色深處舒展生長。寒風吹過,翠郁的枝葉凝着入冬微寒的白霜,就這麽不知冷熱地随風輕柔搖曳着,在覆着柔軟光暈的路面上裁剪出稀薄淺淡的樹影。
他不知自己是怎麽扔了那輛單車,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撞了一路的人,他跌跌撞撞地跑過醫院的走廊,路過的醫護呵斥他慢些,他恍若未聞轉身飛蹬上一級又一級的臺階。
他不知是怎樣劇烈地喘息着,又不知怎樣熱淚盈眶,世界都是一片模糊。
“護士,這裏——這裏有新送來一位叫餘燃的急診病人嗎?”何晚山沖到了醫院前臺,他的雙腿幾乎要站不住,全靠兩只手撐着才沒摔倒。
負責接待的護士大概是看他表情太過驚慌,愣了一瞬後才連忙轉過身拿出今天的急診記錄:“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一名叫餘燃的患者登記,三個小時前挂的急診。”
“他在哪?”沒等護士說完,何晚山啞着嗓子急切地問道。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從對方口中聽到餘燃出事的消息,那樣錐心刺骨的疼痛他已經在夢裏重複了千萬次,他不能接受餘燃再一次的離開,他受不了那樣的噩夢變為現實。
“晚山?”
無比熟悉的,溫柔的嗓音。
在他的世界裏,四周一切聲音都像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
何晚山睜大雙眼,愣怔地循着聲源轉過頭。
餘燃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上,裸着上半身,右手胳膊上纏滿了繃帶。
“晚山,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隊長,是我打的電話。”有幾個腦袋從急診病房門口探了出來。
“不是說了讓你們別打電話的嗎?!”餘燃有點心虛地回過頭沖急診病房裏的同事抱怨。
“這不是我們哥幾個看隊長你老是魂不守舍的,昨晚你喝多了還抱怨你對象出差,所以我們就——”
“我就是傷了胳膊又不是沒了命,你們這幾個人就知道給我添亂。”
“晚山。”餘燃罵完同事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在一幫子人看好戲的慫恿目光裏慢慢走到何晚山身邊。
他是很想晚山沒錯,畢竟他們從确定關系開始就一直待在一起,突然分開他當然會覺得空虛寂寞。但他怎麽都沒想到局裏這幾個滑頭會誇大他受的這點小傷,直接把剛出差沒幾天的何晚山騙了回來。
看何晚山這表情,指不定是以為他人沒了,要是知道是在騙他,絕對會很生氣。
“晚山,你別生氣。”餘燃決定先想法子讓對方消消火,“局裏那幾個小子騙你是他們的不對,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們。你別生氣,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就是受了點小傷,沒他們電話裏說的那麽嚴重。”
何晚山眼裏的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心中沉睡着強忍的情緒在這一刻潰不成軍,他的心因為眼前人安然無恙而如釋重負,又在短短幾秒裏痛到肝腸寸斷。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沒有變成現實,真的是太好了。
“晚山,你怎麽了?”餘燃微微愣神,他被何晚山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們之間相處那麽多年,他從來沒見過何晚山露出這樣驚恐害怕的表情。
“餘燃……”何晚山聲音顫抖嘶啞,往日一貫溫潤如水的眼眸裏,如今卻像是凝結着冬日蒼茫濃稠的霧氣。
“我剛剛接到電話——”何晚山的嗓子幹澀得厲害,像是每說出一個字,喉頭就會淌下劇痛的鮮血。
“我沒事。”一個熾烈卻也溫柔的懷抱,餘燃伸出那只未曾受傷的手摟住了面前的人。
“子彈确實打到了我,但我胸前的口袋裏正好放着你爸的警徽,子彈撞到警徽偏轉了角度,打穿了我的胳膊——”
像是想到了什麽,餘燃有點心虛地伸出自己沒受傷的那只手,手指攤開,掌心躺着的警徽嚴重變形,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晚山,對不起,我本來是想把你爸的警徽拿去專門的店裏定制一個錦盒的,結果現在——”
回應他的,是一個熱烈真摯到幾乎要将心髒吞噬的吻。
“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何晚山輕阖雙眸,清冷的眼底潮白無聲氤氲,像是看見了一場凜冬深夜灼痛至極的花火,那些斑斓燃燒着的光點一點點濺落在心口,燙得刺心。
“餘燃,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感謝命運,讓我在失去了你一次之後,再次擁有你。
作者有話說:
完結啦——
停筆一年後的複健作品,過程中雖然有磕磕絆絆,但總算是好好完成了餘燃和何晚山這對小情侶也會在他們的世界裏繼續甜甜蜜蜜;
下一本會嘗試點不同的風格,我雖然不太愛破鏡重圓和追妻火葬場,但我是真的很喜歡看渣男後悔要死要活得挽回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丢掉的人和別人甜甜蜜蜜;
我有超多腦洞噠,有機會都會寫出來的!可以大力收藏我的預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