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劍（七）
為了能在明日空出時間來，葉招魂不得不拿出過去在瓦裏安工作的拼死模式。
葉孟秋從來不會再正事上對她放縱，練劍習武從來都不用他來操心，葉孟秋自創的四季劍法已被她完全吃透。除此之外就是打點這藏劍山莊上上下下的事物，招魂雖然有些經驗，但是殺手集團和正經的門派不是一回事啊！
可葉孟秋脾氣上來才不會管這些。
這幾日肖芊芊孕吐的症狀十分嚴重，整個人都不精神，連帶着葉孟秋也有些暴躁。葉招魂可不想這種時候撞上去，這種事情不能和別人說，就只能拼命了。
她一點也不在乎爆衫什麽的，幹癟四季豆有什麽好怕的？！誰來給她一發死氣彈吧！求拼死模式啊啊啊！！！——
燃起來之後的倦怠感令人昏昏沉沉，等到葉招魂回到小院沐簡煙已經睡下了。不想吵醒她，葉招魂從井裏打了些冷水洗浴一番就倒在偏廳的床上沉沉睡去。
春夜的風有些寒冷，被凍醒的葉招魂朦胧的醒來要去關門。
“……阿英？”
葉招魂吓了一跳，葉英披頭散發的抱着被子站在門口，揉着眼睛，伸手扯住招魂的衣袖。
“姐姐……”
“怎麽了？”來不及想怎麽回事，腦子還有點混沌。葉招魂摸到葉英身上都是露水，無奈的把他拉到床上，從衣櫃裏找出以前備用的衣衫給他換上，又用內力烘幹了頭發。這才坐下，語氣卻是心疼多過責備。“怎麽這麽晚跑過來？霜寒露重也不怕凍着。”
葉英也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只是手一直沒放開她的衣袖。
嘆息一聲，葉招魂揉揉他的發頂，發絲堅韌而柔軟，令人有些愛不釋手。
“可是做了噩夢？”
點點頭，依舊沉默。
“……”嘆了一聲，葉招魂像小時候一樣拉着他躺下。一只手臂放在他的頭下，另一只手繞到他背後。手掌輕輕的，有節奏的拍打着他的後背，嘴裏哼着溫柔的調子。“我在這裏，沒事了。”
“……姐姐，這首歌叫什麽？”葉英像是呓語一樣的出聲，這樣好聽的調子他從沒聽別人哼過，溫柔的暖暖的，又帶着一點哀傷。
“不記得了。”手停頓了一下，葉招魂搖搖頭。記憶裏的東西早已模糊，剩下的都是些不愉快的東西，她不想對葉英說這些。“還害怕麽？”
說起來她連噩夢都快忘了是什麽滋味了，美夢也一樣。她的夢境裏永遠只有一片空洞的黑白，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自然也不會有恐懼或者歡喜。
葉英輕輕搖頭，頭發在她脖頸摩擦，有些癢。
他已經記不清夢裏面看見了什麽，但還隐約記得世界忽然變成了黑色，那種突然什麽都看不到的恐懼令他覺得很冷。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就走到了這裏。
他說。
“姐姐，看不到是什麽樣的感覺？”
“……怎麽忽然這麽問？”葉招魂無法否認心中一瞬間的驚駭，她一直都有在想避免他失明的方法。“你夢到的？”
“嗯……”葉英感到環在身上的手臂緊了緊，擡頭看着那雙不知道看向何處的黑沉沉的眼睛，如果一個人看不見了，是不是就是這樣沒有光彩？“那種滋味是不是很不好？”
“确實不好。”
将被子向上拉，葉招魂手指拂過葉英的眼簾，這樣一雙比秋水更清澈，比星辰更亮的眼睛，若是失去了光彩是何等遺憾的事情？
她看了葉家的心劍典籍，心劍修行極為兇險，不僅需要天資，更是要心如明鏡。她偷偷嘗試着修煉，然而一旦有外物幹擾立刻五內俱傷。所以她跑到劍冢修煉，無光無聲的環境對于修習此法大有好處，但她卻沒有出現雙目失明的征兆。
如此一來，葉英失明定然不會是因為心劍修煉所需。除非……除非有人在他修煉之時打攪。內息混亂之時氣息四竄，她傷的是五內，葉英恐怕傷到的就是雙眼。
“人生在世，總是要走過大江南北，翻過三山五岳，看過北國雪，賞過天池月才算不枉此生。若是一生都在黑暗裏，不免令人遺憾。”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或是花滿樓那般平靜面對，甚至活得比常人更精彩快樂的。“阿英若是想看，等你再大一些，我便帶你出去走過我說的地方。只有走過了，你才能知道大漠的風采與荒涼，海洋的壯闊與兇險。與其聽說，不如親眼見證。”
“真的，有那麽好？”葉英心中的恐懼漸去，取而代之的是對描述中美好的向往。
“自然，只有比這更好的。”招魂揉亂他的頭發，笑的溫柔。“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你要做的是睡覺。不然以後就會一直這麽高了哦~那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葉英立刻閉上眼睛，他才不要一直這麽高！他要像爹爹一樣高大！那樣就可以像爹護着娘親一樣，護着弟弟妹妹還有姐姐。
被葉英難得幼稚的舉動逗得發笑，她也是困極，雙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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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華昨夜可是沒有休息好？”
翌日清早走上客棧二樓吃早點的二人看到角落裏早早就到了的招魂，打了招呼就依次坐下。
王遺風細心地注意到今天的葉招魂有些萎靡，臉上雖然不太明顯，也沒有黑眼圈，眼睛也看不出什麽。但他就是感覺葉招魂不像平時一般精神。
“若是覺得困倦就去客房休息一下，我們兩個并不着急的……是不是你的病還沒好？”王遺風忽然想起她以前總是咳嗽的舊疾，“這次我來，爹娘還讓我帶來了一些藥，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葉招魂怔忪的眨眼。記憶裏王氏夫婦都是很開朗的人，不似一般書香門第規矩衆多，很有些江湖人的不拘小節。只是沒想到竟還記挂着自己……心中暖暖的。葉招魂不由的微笑起來，語氣也顯得溫柔許多。
“勞煩伯父伯母記挂了。”
“……咳。”王遺風接收到風涫戲谑的目光輕咳一聲回瞪一眼，“那些東西都放在我房間裏，一會兒去取就是。”
“嗯。”其實那個坑爹的減益早就消去了，不過她沒有說。“今天天氣不錯，倒是可以好好走走。海貿陸路都很昌盛，在揚州能見到胡人哦。還有許多中土少見的稀奇玩應兒，嗯……東坊有個胡人的交易區，若是運氣好能在裏面淘到好寶貝。”
“聽葉姑娘這麽說可是淘換出好東西了？”
風涫一聽就知道和現代的那些差不多，運氣好的自然是能在裏面弄出好東西，運氣不好的又有賭性的，只怕是要在裏面傾家蕩産的。但若是游戲性質，他也沒什麽理由攔着王遺風。
“偶爾一去罷了。”葉招魂今天穿的是正常一點的藏劍女式校服，不過被她改良了不少，起碼除了手和腦袋一點縫隙都沒露出來==。她摘下腰間的琉璃玉扣。“當初看這石頭邊角裏路出一點花色很是中意就買了去，卻是上好的玉石。”
“君華果然好運氣。”王遺風看了一眼也沒有多在意，只是輕描淡寫的贊了一句。
不知是否錯覺，風涫覺得葉招魂背後忽然壓下厚重的陰影，只見她勉強的一笑。
“不，我的運氣……大概只有這一次很好。”
還有什麽比刷了BOSS卻摸出了一塊五彩石更坑爹的麽？
她到現在大小BOSS也都推過一把了，可是……看她到現在依舊是标準校服就知道有多悲劇了。
游戲畢竟是游戲，打怪還是會出東西的，只不過是自動跑到包裹裏面去。平時與高手切磋也會有獎勵。當然失敗了是沒有的。但她到現在依舊很貧窮……除了武器不錯。
看看沐簡煙一身裝備從頭到腳都是紫裝，而自己除了武器是紫色，剩下都是綠色……o(︶︿︶)o再看看臨時隊友風涫，雖然人是窮了點，但這裝備最差也是藍啊！
幸運E的孩子真心傷不起啊！豈可修！
風涫看了眼她的裝備，也沉默了。原來真有人可以悲劇到這個地步……她該不會吃方便面都沒有調料包吧？
王遺風自是不知道二人私下的貓膩，他拍拍招魂的肩膀，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在鬼門關前面飄過。
“慢慢來，我可是要在這裏呆夠一個月的。”
“……這麽久？”葉招魂皺眉，“你第一次出門，伯父伯母會擔心你的。”
王遺風無奈一嘆，其實他也覺得外面不是那麽好的。這一路上幾番兇險，他只覺得這江湖比起當初葉招魂對他說的，黑暗龌龊只多不少。“爹說讓我出來好好歷練一番，不到兩個月不許回去。”
葉招魂忍不住輕笑起來，“所以你才把數日便可走完的路程拖了半個月才到？”
王遺風尴尬不語，風涫倒是大笑。
“可不是如此？賢弟可是一路拖着我慢慢走上好久才重新上路的。沒想到卻是貨真價實的歷練了，若是早些過來，還可避開不少兇險。”
葉招魂搖頭。“何必呢？現在世道正亂，江湖中也……若是你無心久留，我便修書一封與王伯父，令你早些回去。這樣我也能安心。”
“……”兩人都在看他，王遺風低頭沉思半晌搖了搖頭。“當年君華你便說我所思所想十分膚淺，我也深覺如此。這一路走來，更是見到許多不平。惡事雖有，卻也見過人性本真。家中藏書已讀七成，卻仍是沒有答案。或許……我要的答案就是要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才看得到吧。”
葉招魂與風涫對視一眼，有欣慰有擔憂有無奈。
王遺風本是風流人物，卻是被世道黑暗一路逼入惡人谷，文小月之事令他偏激入了邪道。若是能早些糾正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憾事？
但問題是，如果糾正過來，以後可還有那震懾江湖的一教兩盟三魔，四家五劍六派？
糾結啊糾結……
“既然你如此決定，那就如此吧。”
未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他們改變了過程，結果卻還是那樣？不是有人說過麽，起點和終點早已被決定。不論過程如何改變，也改變不了早已注定的結局。
“這個答案，沒人能給你，只能你自己去找。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對的答案。”
“嗯。”
王遺風回答的鄭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