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劍（九）
“師伯。”
純陽山道，白雪皚皚，衣袂飒飒。
他就仿佛是華山之巅千年積雪化為的人形，世間種種都完全不能污染他一點本心無垢。
謝流雲面上的憤怒忽然就隐退了下去，好像方才在太極殿中高聲怒喝機上親師的那個人從不是他。
只因他知道，縱然他再如何故作姿态，那些痛苦的遮掩都不能迷惑這個少年。
雪衣道袍，藍玉高冠。這是他師弟最寵愛的弟子，純陽宮裏最有天分的三代弟子，冰清玲珑，道骨天成。
“師伯，你可知道當你踏出華山一步，你就是欺師滅祖的罪人。從今而後，中原武林再不會有你立足之地。”
夏柳君仰起頭，墨一般的發垂下肩頭，那發絲漆黑柔順，好似華山的雪水沁透。那張淡漠的臉上有一雙含着淡淡悲意的眸子。
“自是知道的。”謝雲流笑，卻似哭。“但我必須走。柳君，風兒就拜托你了……代我向師父，師弟說一聲，抱歉。”
夏柳君面上慢慢綻出一線笑容，就像是有月光輕輕落在湖面菲薄的冰層上，一點月波，折在冰下碧波微動，散做萬點碎瓊，清冽溫柔。
“這話，還請師伯親自對師父說罷。”
謝雲流一滞，忽然苦笑。那從天而降的執劍之人，可不正是他最親熟的師弟？
雪衣的道士伸指輕輕彈了一下手中輕劍，劍身震動。
他眉峰冷肅，輕輕阖了一下眼，再度睜開，眼底無悲無喜，長劍劍鋒冷對謝雲流。
“師兄，可還有話說？”
謝雲流看着李忘生，那一張臉年輕、充滿朝氣。
那總是對他微笑着的嘴唇泛着一點豔麗的紅，總是輕聲喚着說——“師兄……”
他終是無法忘記師弟站在雪地中，一身白錦藍邊的道袍，仰着頭對着站在峰頂的他微笑的模樣。那一段異常雪白的頸子，在雪光的映輝下，發出一段溫潤的光彩，和着那樣溫暖的好像春風一樣的笑容那麽迷人。
可如今，卻是如此冰冷。
華山的風雪都不曾讓他覺得冰冷，可現在，他的膚，他的血，他的骨，他的心都要凝結成冰——寒心徹骨。
許久，他終于只是冷漠。
“沒有。”
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溫暖，若是能夠保持永久，他縱使成了天下的惡人又如何？
可他卻哭了，丢了劍。
那麽晶瑩那麽透明的水珠兒從那雙總是笑着的眼睛裏流出來，劃過師弟的面頰，不等墜地就已成冰，晶瑩剔透。
謝雲流心疼，疼的心都揪了起來。
李忘生感覺到謝雲流的嘴唇落到了他的眼上。
他沒有閉眼，只是眨了眨，感覺到他的唇、他的氣息擦過他的睫毛，溫潤無比。
總是走在他身前，擋住一切兇險的師兄那麽溫柔，那麽眷戀的看着自己。
他說：“對不起。”
可有什麽要對不起的？是他太沒用，才不能解師父的憂，不能擔師兄的苦。也罷，若是要走，總要留個念想。
道冠滑落，一頭黑發好似垂瀑。李忘生将那支伴了他十年的玉釵塞入謝雲流的手裏。
“若師兄要走，就收下這個吧。”
他又是笑的那麽溫柔，帶着一點點算計的壞。可在謝雲流眼裏，他的師弟總是最好的，好的……誰都比不上。
反手将那只玉釵別在發間，抽出屬于自己的那支釵子，雙手繞到李忘生的腦後，輕易地绾起一個髻，就像以前李忘生每日給他束發一樣。
謝雲流只是這麽看着他，道。
“閉上眼。”
李忘生順從的合上眼。
……
“！”
驀然睜開眼，卻已經空無一人，只餘風雪茫茫。
李忘生捂着嘴，那裏還留着一點溫度。可那個人就這麽似雲流雲散，像是一個幻影消散。
終于淚水滂沱。
雪松之上，負劍而立的純陽少年無聲嘆息。
總是情字，最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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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為黃雞最多就是二了點，傻了點，錢多了點。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還有點缺…………”
“……”
“嗷嗚！！！——”
“閉嘴。”
葉招魂第一次覺得招收門人不是什麽好事，比如現在，她就要忍受這種傻到家的情＾趣對話……
名劍大會之後第三年，藏劍開始招收門徒。
不論男女，不分長幼，擇徒規則極嚴——人品心性，才學天分缺一不可。
縱使如此，欲拜入藏劍門下者依舊絡繹不絕。葉招魂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這麽多玩家……第一次知道交易區可以隐身……囧rz
第一次覺得未雨綢缪撿回一只包子回來做師弟是件如此明智的事情！
暮生是招魂揚刀大會歸來時路上撿到的遺孤，正巧二人回到山莊時葉炜出生，葉孟秋沒多大異議的收暮生入門下，給了姓氏。
暮生虛長葉英兩歲，葉招魂也就沒有客氣的讓他學習藏劍武學。暮生根骨頗佳，兩年時間已小有所成。于是等到招收門徒之後，葉招魂見他為人和睦，溫文有禮，同門師弟師妹多為其指點，幹脆的當起了甩手掌櫃。
藏劍弟子人心品性一流自然是好事，可人格如何與人的喜好無關。
招魂所在的水華小院可謂是藏劍最為隐蔽之處，于是某些人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西湖泛舟談情，就只能到這一處雅致之所你侬我侬……
可再如何不堪其擾，也不能在人家辦事的時候跳出去吧？
葉招魂自認還做不出那麽二缺的事情。再說要是吓到人家，留下什麽陰影……那就不太好了=_=
“……”
溪客湖廊中傳出幽幽笛聲，宛轉悠揚，情意綿綿。時值七月，荷香暗浮，說不出的動人。未久，便是令人心領神會的婉轉吟哦……
葉招魂躺在床上雙眼張開，呆呆的望着頭頂帷幔，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耳力。
……尼瑪這持久力要不要這麽好？！
終于暴躁的點了自己的穴位，清靜睡去。
夜中笛聲是苗疆蟲笛，葉招魂雖然不曾去過苗疆，但卻研究過蟲笛構造，笛音如何她最是清楚不過。雖然有些意外會有弟子與苗疆之人牽連，但也不覺如何不妥。
不知是大唐民風開放還是因為終究是游戲的緣故，這戀情曝光之後，衆人關注的焦點并不是葉招魂所擔心的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啊啊~好帥的毒哥啊~”
“我大藏劍山莊怎麽能是被求婚的那個？！”
“沖破世俗禁忌，毒哥好柔情好勇氣~”
“師兄雄起啊！黃雞怎麽能是下面的那個？！”
“……”
如果不是現在她站在主事的位子上，她真想以手掩面，這都是些什麽人……葉招魂轉頭去看身後的葉孟秋。
藏劍如今門徒不過二十，葉孟秋曾言須待她及笄之後授予出師之禮，所以這二十餘人除卻葉孟秋禦神門下，便是葉家宗族，葉孟秋平輩兄弟門下。與那個妖豔的五仙教男弟子一同跪在階下的是葉孟秋門下弟子，所以人家上門來提親要處理的自然是葉孟秋……
師父你凝聚劍氣做什麽？暴躁不是好事啊！！葉招魂周身一緊，低頭就看到面色陰沉如水的葉孟秋手中劍氣隐而未發——
“師父！師娘咳嗽的好厲害，您快去看看！！”
“哼！給我跪着！回來再收拾你們！”
看到葉孟秋的身影消失，樓外樓大廳內一衆弟子皆是抹了一把冷汗，對着一頭霧水的葉暮生豎起大拇指——大師兄，來的好啊！
葉招魂維持着冰山形象，高貴冷豔的道。“還不快走？”
不走等着師父回來發飙然後樓外樓裏裏外外在重置一遍嗎？你們到底值不知道賺錢是件多麽不易的事情啊？！
毒哥很是利索的拉起自家小黃雞，一旁的藏劍妹子從背後掏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感情早有準備？！
“聽說藏劍大師姐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今日一見，江湖傳言果然不可盡信。”
毒哥妖嬈一笑，瞬間又倒下幾個黃雞妹子。
“廢話少說，還不快滾？”
君風院前，葉暮生早就會意的牽來了馬匹，又拉着即将遠行的小黃雞仔細囑咐着要注意的事情，一轉頭又向毒哥交代着自家師弟的種種習慣禁忌，可謂是衣食住行沒有錯漏半點。直到葉招魂一腳一個的将人踢出藏劍山莊才算完事。
“師姐，你就這麽放了他們，師傅怪罪下來，你……”葉暮生一轉頭又開始擔心自家師姐的狀況了，師父的脾氣除了下人，就屬他來得最早知道的最多。
葉招魂冷哼轉身。
“不是我來，難不成要你們那小身板麽？給我回去練功，今日功課可都做完了？”
一群黃雞頓時鳥獸散。
葉暮生低着頭看着身邊的葉英，喃喃自語。
“師姐可不要離開啊……”
若是她走了，這些少不更事的少年少女們又是要在這江湖中傷透了心啊。
